第十五章 家

儆苍王朝疆域辽阔,分天下为一十六州,州内则是又分数量不一的郡,而郡之下,便是城,镇,村。夷州共有两郡,一个名为善泽郡,通幽城便坐落于其内,而另一个则是名为青阳郡,夷州大世族严氏的根基深扎于这里,遍布整个青阳郡,可以说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地头蛇,而能体现出严氏之底蕴深厚的一点的,就是严氏世族霸占了一整座名为涣兮的城池,以此作为家族的居所,此举严氏对外宣称说是为了达到“民与官,上与下,分而治之,以求安”的目的,因此下令寻常百姓不得入内,只可允许一些官员,世族豪阀居住其内,但其实谁都知道,这整个涣兮城,其实根本就只有严氏一脉,或者其门下的客卿幕僚罢了。

因涣兮城被严氏整个占用的缘故,寻常百姓和普通的家族皆不可入内,但又因诸多百姓无立足之地,因此严氏便想了一个城外设镇的这么一个法子,于是乎,涣兮城外,以一护城河为界,呈现出了“镇围城”的奇特格局,严氏此等做法,对外美其名曰,“分治求安,以保民生”,片面上说是因为世族豪门与寻常百姓之间,有着先天的不同,所以难免会出现一些个持强临弱的情况,久而久之,恐积民怨。此言一出,无不是在朝野之上闹得沸沸扬扬,江南四州以外的各州官员皆是纷纷上书弹劾严氏,弹劾的奏本如鹅毛大雪一般的飘向内阁,而当初还算是团结的江南一党却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严氏去挡屎盆子,可当时的严氏,却依然是硬着头皮不肯退让半步,就因此一事,江南一党便在朝廷之上被压的许久喘不过气来,据说更是使的次辅温守澄于朝堂之上,一次的争辩当中,当场被气晕了过去。tefu.org 柠檬小说网

因此事发生的种种,本就足以让人贻笑大方,而严氏对外的解释更是让人有一种稚子耍横的感觉,就单论民怨一说,就已然显得极为荒唐可笑,世族豪门欺压百姓,这些事情多的早已数不胜数,甚至在那些个膏粱子弟与百姓心中,两者都是很默契的将自己划分了开来,上位者觉得低贱之人就该被踩在泥泞之中,而下位者也是自觉那些踩着自己的人本就该高高在上。古往今来,庙堂之内,好像关乎于民生一问,永远都会有人赋予言论,他们绞尽脑汁,他们乐此不疲,一句句震耳之言,一片片济世长篇,可是到了最后,民生又变成了什么?民生民生,只要民可活,便诸事皆允,试问,在这么一个框架之下,民会有多少怨?又敢有多少恨呢?

严氏为了独占一城,已是把一切有的没的都夸大到了极限,就是这么一个可笑的说辞,本应让人口诛笔伐,但使世人不解的却是此举竟然得到了内阁首辅墨子陵的批红,就因此一事,那墨子陵便也是担上了滥用职权,践踏国法的一个恶劣帽子,可这位墨子陵却是丝毫没有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更是没有对自己所做的进行任何的解释,而只是轻飘飘的撂给了严氏一句话,说是“内阁鹤亭椅,唯严老独可安坐”,墨子陵一语,让本就使人脑子一团浆糊的事态,变得彻底让人摸不着了头脑,也就是自此之后,江南四州貌合神离,没有了以往那般的团结。

此等霸道,无视国法的行径,在朝堂之上有过那么一次剧烈的争议后,可到了最后争来争去,也没有能使严氏改变什么,严氏想要干的,依旧进行了下去,就在那一场闹剧之后,各大世族冷静下来时,他们方才原始动动脑子静静的开始思考,更是有些人开始胡乱的猜测了起来,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说,众人皆是认为,这严氏如此乍眼的圈地为私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但究竟是什么,那却是个隐晦不明,不得而知的谜团了,而知晓其中秘辛之事,也唯有严东亭与那当朝权臣墨子陵二人知晓。

涣兮城中,整个严府的布局构造是以一座名为黄鹤楼的楼阁为中心加以扩建,经过扩建之后的严府,占地之大,竟是达到了整个涣兮城的三分之一,此等程度,所花费的财力可想而知,据说当初为了扩建严府,动用人力,达到了数万之多。

此时严府正中的黄鹤楼顶层楼阁内,一名老者坐于楼栏处,身边四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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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正在为这名老者轻柔的揉肩捶腿,而他身后的厅室之内,站着一名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低垂着头,神色极为的紧张,他时不时的抬起眼偷偷的看着老者,但是看完一眼后,又是连忙的收回视线,不敢多瞧一眼。而这名老者便是严东亭,在那站着的则是他的儿子,现任的严氏家主,严敦朴。

严东亭这时抬起手,挥了挥,四名婢女见状,动作柔和的退到一边,严东亭方才开口道:“朴儿,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严敦朴听到老者开口后,直接跪在了地上,额头猛地一扣,一声砰响顿起,而后只听严敦朴低声说道:“爹,朴儿知错了,甘愿受罚。”

严东亭长叹一声,道:“责罚?朴儿你倒是说说,我该责罚你什么?”

被唤作朴儿的严敦朴闻言,跪伏在地上的身体又低了些许,说道:“朴儿不该擅作主张,未经爹您老人家的同意,便让纵儿去通幽城,事到如今,朴儿不想再有丝毫辩驳,只求您老人家切莫动气,以免伤了身子。”

严东亭摇摇头,又是一叹道:“这偌大一个家,我交给了你,你却弄成了今日这副样子,朴儿,你说已是现在这副田地,我该责罚你什么?而责罚你又有什么用?”

严敦朴猛地抬起头,红着眼道:“爹!”

严东亭则平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与宋公明对着干,可你就是不听,就以你那点能耐,又怎么斗的过他呢?夫子隐世前,为朝廷就留下了两人,一人是墨子陵,一人便是宋公明,夫子教出来的弟子,你又怎敢那么轻易的针对呢?他不不跟你掰扯,你就当他是低了头不成?跟他撕破脸皮与严氏有何好处?唉,江南一党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和睦,其实背地里皆是互相算计着,每一家都是巴不得谁赶紧去死,就这么一个江南一党你还不嫌麻烦,非要再去把宋公明也推到对立面去,你究竟有没有为这个家考虑过?”

严敦朴没有说话,一张脸紧紧的绷着,毫无血色。

严东亭又开口说道:“当初你极力撮合青儿与苏氏联姻,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可你依旧死缠烂打,徒增他人厌烦,那时我跟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严敦朴沉声道:“朴儿记得。”

严东亭问道:“我当时说的什么?”

严敦朴回道:“爹让我沉住气,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严东亭语气加重说道:“可你又做了什么?”

严敦朴又额头触地,伏在了地上。

严东亭不听回话,说道:“苏氏不愿,你就跑去找了温氏!你这么做,就没有为青儿着想过?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你把青儿至于何地!一味的联姻以此通好,可你这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在自贬身价?”

严东亭停顿片刻,深吸了几口气,又道:“当初这个家,我交给你,本不想着你能够再为严氏争得什么,可你呢?种种事情做下来,这个家却被你败的越来越不堪。昨日你让纵儿前去通幽城,你若是能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挣到点里子,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现在如何了,不光里子没捞到,反而还赔了面子。吴氏素来圆滑,玲珑八面一直都是那老东西引以为傲的能耐,这些年吴氏四处走动,你可知跟多少人搭上了线?京城里的人都已经写信来过,说吴氏的人竟然已经开始跟墨党眉来眼去,而你昨日却让吴氏那小子和纵儿一同前去!现如今,自家的一脸败相被人瞅了去,你要如何收场!”

严东亭说完,气息有些紊乱,平复了许久才缓过来,再次说道:“朴儿,你爹我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你难道是想让你爹不得善终吗?”

严敦朴,十指如钩,触在地上的额头缓缓抬起,他看着老者,双眼通红的说道:“爹,我这么做是为什么?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不就是为了整个严氏!为了您老人家能够颐养天年吗!咱们严氏四代摸爬滚打才得到的如今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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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我难道想看着他没落吗?朴儿愚钝,自知没有爹一样的格局眼界,可是,爹!宋公明已然是爬到咱们严氏脖子上拉屎了,难道您老人家还是要让我沉住气,不跟他去争吗!严氏这几年一直位居江南四州的最末尾,早就是喘口气都费劲的程度,可您老人家一直让我忍忍忍,可一直忍能有什么用!”

严东亭闻言,一拍椅子,站了起来,他颤颤巍巍的转过身,一只褶皱枯朽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怒骂道:“你还是不明白!啊!你什么时候能明白?!让你担这个家是为了什么,你怎么就是不懂!你…………你…………你,你!你干脆拿把刀把我杀了算了!”

严东亭说完,脚下一个不稳,向后倒去,周围的婢女连忙簇拥上去,将其撑住严敦朴见状,慌忙起身,快步到严东亭身旁,一手搀扶着严东亭重新坐下。

坐下的严东亭,浑浊的老眼看着跪在脚边严敦朴,眼神之中充满了慈爱,他伸出手,颤巍巍的摸着严敦朴的脸,说道:“朴儿啊,你打小就孝顺,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为这个家操碎了心我也知道,可是你太过在意那些表面上的东西了,当初只让你在朝中为官三年,便让你回来把持这个家,就是因为你的眼看不透庙堂之内的捭阖啊。有时候我这老头子时常觉得亏欠你,总觉得把这么一副担子交给你,着实有些苦了你了,唉,是爹没用啊。”

严敦朴握着严东亭的手,仰头问道:“爹,您来人家千万别这么说,朴儿不苦,若能为了严氏的家族鼎盛,朴儿甘愿一死。”

严东亭点点头,感慨道:“好啊,好啊,严氏如今能有你,也是福分啊,但是朴儿,听爹的,别再想着为严氏去争些什么了,严氏有的已经够多了,你当这个家主,现在该想着怎么去给这个家保住点什么了。家是什么啊,家是一大家子人生活的地方,有家人的地方那才是家,若是只为了争一个家的空壳子,那我问你,争了又有什么呢?”

严敦朴问道:“爹可是想让朴儿思退了?”

严东亭点点头,道:“善!”

严敦朴,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可如今宋希微入京,苏温吴三氏若借此为难咱们,咱们难道要一味忍让吗?”

严东亭,看向楼外的天空,浑浊的老眼却不知怎的似是清澈了些许,然后严东亭收回视线,看着严敦朴说道:“他们如今一定会以此为借口,排挤咱们严氏,就连朝廷那边,估计也会开始孤立我们严氏的人,此等情况,朴儿说说该如何应对?”

严敦朴闻言,一笑道:“顺水推舟,彻底摆脱江南一党。”

严东亭点点头,眼神愈发的慈祥,“当今陛下尚幼,江南一党本想着借此机会在朝局上更进一步,但自从上次我与那宋家幼鲤见过面后,我便改变了想法。如今的朝局上,老一辈的人赖着不走,可是他们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么句老话啊,如今庙堂之内,大批的新鲜血液鱼贯而入,又有墨子陵在一旁推波助澜,其势就是要为当今陛下重组一个朝廷出来,已然是这么明显的情况,可他们就是舍不得走啊,到时候若是了连累整个家族,再说什么后悔的话可就晚喽。”

严敦朴听后,输说道:“我们的人是不是也要全都撤回来?”

严东亭摇摇头道:“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意图就好,至于退不退,就看他们自己了,他们若是还心存着念想,就让他们去争就好了。朴儿啊,你该跟宋锦鲤好好学学了。”

严敦朴,疑惑问道:“学什么?”

严东亭思量片刻后,笑道:“学学经商我就觉得不错。”

严敦朴闻言,跟着一笑。

严东亭突然一叹,道:“就是苦了纵儿啊,你开悟了,纵儿却搭进去了一条胳膊啊。”

次日通幽城门前,严敦朴一人独自从城门走入,负荆来到宋府门前,躬身请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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