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瞬间，那血红的光线消失无踪，他所见的不过是一间平常的房间，漆黑无灯光的屋子里只有月光淡淡的暗影，仿佛刚才所见不过又是一场幻影。
“杜律师？死神大人？”江宁揉了下眼，又试着提高了几分音量。
杜玦不在房间里，哪里都没有。
江宁想起了什么，翻身下了床，从外衣口袋里找到了杜玦给他的符纸。
【你在哪里？】
江宁盯着符纸数十分钟，并没有收到回复，杜玦这样消失肯定有什么原因，莫非是他发现了什么？
江宁火速穿好衣服打算出去看看，青年公寓的走廊是自动感应灯，但凡有些声响就会亮起，江宁打开门的瞬间走廊是漆黑一片的，他定了几秒，咳嗽了一声，感应灯并没有亮起。他又试着敲响了房门，基本可以确认这灯感应不了了。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江宁犹豫了下，关上了房门，打开了手机照明灯。
手机照明灯光线距离有限，江宁只能确保自己周围不远之内一切如常，就在他刚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机晃过了对面1001室的房门，虽不明显，可江宁肯定房门留了道缝隙。
1001的房门没有关上。
朱映雪没有关门？
江宁思忖片刻，还是轻轻推开了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朱映雪的房间里有一束淡淡的光源，江宁猛地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
他们下午所见到的那个短发女人正蹲坐在地上，双臂紧紧环着什么东西。
突然亮起的灯光也让她为之一惊，她转过头的时候，江宁才看清她所抱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副人骨。
白色的人骨触目惊心，江宁不免也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女人见到他并不显得慌乱，甚至江宁在她脸上看出了一种解脱的神情。
“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以为她已经安息了...这都是我的错。”女人说着，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本身长得很英气，眉目间有几分凌厉之色，此时哭起来柔弱得像个孩子，似乎所有得委屈，不甘，矛盾在瞬间如山洪塌陷。
这是朱映雪的房间，他下午还见过活蹦乱跳的朱映雪，先不说为什么这具身体在一夕之间变成了白骨，但如果这具白骨不是她的，又会是谁？
突然，房间的电灯传来不详的“滋滋”声，一秒后，陷入了黑暗。
与此同时，皎洁的月色下，有一张脸正在窗外看着他们。
江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张脸，这是张女人的脸，本身并不可怕，只是她紧紧地贴着玻璃窗，五官被压得几乎变形，瞪着两颗眼珠，就这样窥视着他们。
虽然面孔被压得变形，但是他还是认出了这个人的容貌才是朱映雪。
那个女儿抱着的白骨又是谁的？
房间的窗户是关上的，扳手也安装在里侧，可朱映雪忽然咧嘴怪笑了下，她双手扒着玻璃窗，仅凭力道竟将窗户移开了。
短发女人惊恐地大叫了一声，瞬间窗已经彻底打开了，高层的风特别的大，卷起两侧的窗帘呼呼地向里吹着。朱映雪还穿着下午的短裙和吊带，她四肢并用，像动物一样趴在窗台上。
江宁内心大叫不好，他一把拽过短发女人，两人直向门外冲去。
朱映雪看他们要跑，眼珠瞪得更大了，她向下一个俯冲，力道极大，速度极快，在几乎就要抓住他们的同时，江宁跨出了大门并且反手关上了门。
他们二人疯狂地跑在走廊里，往楼梯的方向跑去。
江宁可被吓得不清，他就该知道他能遇上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门挡不住太久，我们得快点。”江宁喊道，他似乎已经能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了。
“除了跑，没其他办法了？”女人问。
“没啊！”
“等下。”女人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跑到了楼梯口，旁边就是电梯，正停在第十层。
女人按下了电梯，他们闪身躲了进去，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江宁看到朱映雪已经走到了走廊上，与其用走这个字，倒不如说她在爬，她像只蜘蛛似得攀附在墙壁上，移动速度极快。
电梯门合上了。
短发女人松了口气，她说：“我叫石璟，其实你应该已经查到不少事了吧。”
江宁回答得很诚实：“查到不少，但是还没连成线，只是刚才看到变异的朱映雪，我突然有了些想法，不过与其我胡乱猜测，既然当事人在这里，你直接告诉我吧，要是希望我能帮助到蓝安琪，请你实话实说。”
江宁觉得这总结发言还挺霸气。
石璟略有些诧异，随即虚弱地一笑，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可以永久守候的秘密。
“蓝安琪是我的艺人，同时，她也是我的爱人。”
江宁已经有些猜到，只是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还是很震惊，不过一想自己的处境和这位当事人不过是性别差入，将心比心，多了份同情。
“我懂。”
石璟狐疑地看着他，毕竟这种无法让大众接受的爱恋从她面前这个普通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颇感安慰和惊奇。
“安琪很可爱很清纯，在我心里，抵得过世间所有的美好。”
这样的土味情话从一个感情真挚的人嘴里说出，让人动容和感慨。
江宁点头：“我的杜律师很帅很酷很英俊。”
石璟：“......”这个人在说什么？
石璟正要继续往下说，江宁突然伸手晃了晃，止住了他的话头。
他指向了电梯上方的电子屏，跳动楼层的数字停留在了“十”。
电梯倏然震动了下，门出现了条缝隙，紧接着一双苍白的手伸了进来，指尖紧紧扣住了两侧的门，电梯剧烈地晃动着，两只手将电梯门逐渐撑开。
石璟吓坏了，不禁往后退去，然而狭窄的电梯退无可退，她只能紧紧靠着身后的栏杆。
江宁见状忙说：“抓紧时机立马冲出去！”
“去哪儿？”
“你的房间。”
瞬间，电梯门被打开了，朱映雪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说刚才她的脸还留有自己曾经的模样，那眼前的她已经完全褪去了正常的人脸，没有五官的她四肢趴在门外，把自己弓成了一个伞形，一副随时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模样。
江宁大喊道：“预备！”
石璟：“？？？？？？”
江宁向前一个狠冲，抡起右脚揣在了朱映雪身上，朱映雪没吃准他的力道，直接往后倒去。
江宁大喊道：“你快跑啊！”
石璟撒腿就跑，朱映雪没空理她，虽然没有五官，但是她的灵敏度早不同常人，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江宁，见江宁还站在电梯口，瞬间向他扑来。
正合我意，江宁心里这般想着，飞快地闪到一边，要说逃跑的技术，他觉得自己站在了顶流。
朱映雪自然是扑了个空，她四肢攀紧了电梯门周围，这一来一去，她头发散乱，遮住了没有五官的脸，即便看不到她的表情，江宁仍然感觉到眼前的朱映雪散发着阴气森森的怨恨之气。
江宁抬头一笑，再次抡起一脚把她揣进了电梯内，赶紧按下了开关。
论逃跑技术，江宁自认第一。
他转道去了楼梯间，一路梯跑到了1314室，惊魂未定的石璟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江宁深吸了口气：“她找到我们是迟早的事，现在就怕她跑出去。”
“她不会离开这栋楼的。”石璟苦笑了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石璟的故事并不复杂，蓝安琪是她的艺人，刚出道的时候发展前景很好，可爱又清纯的妹子谁不喜欢呢？只是这个圈子哪儿有这么容易成功爆火，蓝安琪所在的Flowerseven各个唱跳俱佳，长相漂亮，她本身才艺水平相当一般，只能靠脸维持粉丝和热度。石璟知道她内心焦急，替她安排了培训，也暗自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替她打开各种资源。
蓝安琪对她很依赖，她觉得自己没什么朋友，而在这个充满欺骗和陷阱的娱乐圈，只有石璟一个人对她真心对她好。石璟之前一直很喜欢她，虽然带着别样的感情因素，却始终没有挑明，互相暗恋的两人走到了一起。
石璟很理智，她一切做得小心翼翼，就是生怕影响蓝安琪。蓝安琪在没出道的时候就租了个青年公寓，公寓刚造好不久，人不多很安静，顶层又是不吉利的数字导致十三层出租情况非常不理想，很长一段时间只有蓝安琪一人居住，于是石璟搬到了同层，蓝安琪居住在1314室，是个好数字，一生一世。
进入了这个浮华的名利场谁不想着大红大紫名利双收？蓝安琪自然不例外，但是她渐渐地被人所遗忘，那几年圈子反倒流行起一股御姐风，像蓝安琪这样并不稀少的可爱风不再成为主流，她渐渐迷失了自我和初心。
江宁听到了这，把他所查到以及怀疑的事做了联系，便说：“蓝安琪想要改变自己的容貌？”
石璟的声音透露着悲哀，直至今日她依旧悔恨自己没有时刻关心爱人，“是，她把一切都归结于没有一张可以让观众喜欢的脸蛋。”
“傻。”江宁说：“娱乐圈啊，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所以她用了什么办法换脸？”
石璟的脸瞬间煞白一片，对她而言这几年人生所经历的大喜大悲几乎将她前半生所有的情感全部舍弃，记忆中只有蓝安琪一个名字，而她所念所爱的人只在她心里留下了痛苦和悔恨。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石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极力掩盖语气中的恐惧和慌乱，但是她颤抖的语调完全表明了她此刻恐惧的心境。
江宁挑眉，事情的走向和他在图书馆所查到的信息逐渐并拢。
“十字路口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