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癫鬼

半夜,沈一飞和赵冲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冻醒的,总之两人同时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还是黑沉沉的,窗户打开着,冷风透过窗呼啦啦地吹着。

沈一飞揉了揉眼,掀开被子下床,对着坐在对面也睡眼朦胧的赵冲天说:“好冷啊,这窗怎么开了。”

“大概是被风吹得,难怪我们都被冷醒了。”赵冲天下床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嘴里咕哝着:“竟然没多余的被子了,冷得睡不着啊。”

沈一飞说:“江宁他们在隔壁,我们去问他们接个被子?”

赵冲天想了想,瞬间想到了如同校长般存在的杜玦那张冷冰冰的脸,忙说:“别吧,死神大人在那里,这打扰人睡觉不好吧,我宁愿去问江群借。”

比起打扰杜玦,他们更愿意厚着脸皮打扰林池。

沈一飞同意了,他们穿好了衣服,出门右拐敲响了江群和林池的房门,意料之外地竟然没人来开门。

两人对望一眼,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解之色。

赵冲天加重了敲门的力度,轻了轻嗓子,不轻不响地喊道:“江群,林池,你们醒醒!”

在寂静的深夜,他们这番动静并不算小,但是江群的房间由始至终没有传来半点声响,沈一飞趴在门上奋力地听着里头的动静,半晌,抬起来说道:“真的没有一点声音,他们怎么可以睡得这么死!”tefu.org 柠檬小说网

赵冲天觉得这走廊上倒比房间里来得暖和,踱了两下脚,说:“清芸道长说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他,不如我们去他房里问问?”

沈一飞连声说好,道观整个后院除了后侧的膳房厕所就是可供信士居住的客房和道士自己的卧房,而道士的房间在客房的对面一侧,并无走廊相连,只有走过后院铺着鹅卵石的绵延小路才可到达。

深夜的道观,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声响,明月高悬于夜空,好似薄纱的月色将它遮掩得将明未明,四周朦胧得好似仙境一般。

沈一飞走在前面,他打量着周围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总觉得说不清的奇怪,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边走边想又边看,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白天他们走过后院的时候,沈一飞就特意留意了下周围,其实不止是今天,他往年每年总会和家人来清莲观几次,对后院并不陌生,他可以发誓后院的古树上从来没有点灯。

而此时的周围,每隔几棵古树,都会有盏古色古香的灯笼垂挂于枝头,亮起朦胧的橙色灯光。

他从未见过后院有悬挂于树枝的灯光,更没有如此古朴的灯笼。

沈一飞后背蹿起一股冷意,虽说在培训机构接受了何洛数不清的威吓吊打,但是只身一人的时候,内心的害怕油然而生。

“赵...赵冲天..你有没有觉得非常不对劲啊!”沈一飞哆哆嗦嗦地问道。

身后的赵冲天没有回答他,他抖如筛糠地回过头,身后哪儿有什么赵冲天,只有一片茫然之色。

沈一飞彻底害怕了,他分明记得他是和赵冲天一起的,什么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而赵冲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赵冲天...你在不在?”沈一飞不死心,又失声喊道。

回应他的只有鸦雀无声,沈一飞可以确定自己是着了道了,可他不明白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发生在灵气汇聚的清莲观?

无论如何,他只有先离开这里再说,他想过按原路返回,然而只有数步之远的距离却是白茫一片,连方才走下台阶的廊檐也瞧不见了,无奈之下沈一飞决定往前走,笔直往前的那侧就是道士的居所。

灯笼的光亮映照着眼前的小路,可沈一飞却觉得温和的灯光是如此的诡异可怖,就连四周的石凳石椅都像是匍匐在四周安静等待着伺机行动的怪物。

沈一飞加快了步伐。

几分钟的距离他足足小跑了半个小时也不见对面熟悉的廊檐,至此,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可怕的事实,他回不去,也到不了。

他大口地喘着气,撑着膝盖低下了头,现在的他,没有朋友,没有老师,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去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突然,沈一飞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脚下的小路。

脚底下的鹅卵石小路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窄小的青石板路,而且一看就经过无数人的踩踏,历经风雨的冲洗,石板上满是斑驳的痕迹和厚重的青苔。

素未谋面的灯笼,陌生的桌椅,奇怪的青色石板路,这些联想到一起,沈一飞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时,“嘤嘤嘤”的声音从近身传来,悠长又低吟,像是女人的哭声。

“谁...”沈一飞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下,他伸手往外衣口袋摸去。

他习惯在口袋里揣上几张符箓和笔,还有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酒翁的符箓大全大且厚,随身携带根本不现实,他就问酒翁要了简写的小本,这两本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写有详细的注释,而后者只有符箓的图形,好在沈一飞把这本当成了厕所读物,从入学以来已经翻阅了十几遍,即便还不能直接挥笔成形,但起码看到符箓能准确地说出名字。

总之,这本缩小版的符箓大全已经成为保命般的存在,随身携带,绝对不亏。

“嘤嘤嘤”的声音又加大了几分,其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饿...我好饿...饿死了...我要吃东西...”

沈一飞眯眼仔细地看着四周,终于在身旁的石凳后看见了模糊的影子。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这个女人面黄肌瘦,皮包骨头,沈一飞惊悚地看着她,只觉得好像是一张人皮贴在一具骷髅架子上,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或者压根不能称之为衣服,就像是快破布简单地挂在身上,膝盖下的小腿裸/露在外,瘦得就像杆子一样。

她两眼深深地凹陷,向沈一飞伸出只剩骨头粗细的小臂,边凄厉地喊着:“好饿,我好饿,我要吃...你...”

沈一飞心一慌,步子一乱,还来不及转身,就直接左脚绊右脚地摔在了地上,他双手胡乱地往口袋里的符箓摸去,慌乱之中却撒了一地。

要说这女鬼骇人的模样不及何洛十分之一,可惜现在不是课堂,更不是何洛随意吓唬他们的鬼把戏,而是真枪实弹的现场,沈一飞自认是真的慌了。

突然,有个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颠鬼,以尸体和人的精气为食的恶鬼,镇一切邪崇符即可。”

沈一飞根本无暇顾及声音的主人是恶是善,呆呆地说:“我知道,我会画,可是我心一乱,就忘记了...”

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即将扑向他的颠鬼堪堪停住了向下俯冲的举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她定格在了原地,她疯狂地张开双手想要吞噬眼前的猎物,然而她周身的金光如同坚硬无形的桎梏让她丝毫无法动弹。

沈一飞大松了口气,这才回头想去看看来者何人。

身后是一名道士,虽身穿道袍,却和清莲观的道服有些许不同,道袍的成色已经很旧了,下摆围着一圈绣好的莲花。他头发苍白,眉眼弯弯,面色温和,正笑着看向沈一飞。

“多谢道长!”沈一飞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看着身后被困住的颠鬼,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那名道士不疾不徐地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沈一飞怔愣地站着,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将一地的符箓收了起来,才发现全部都只是空白符纸,一张现成的也没有。

“邪崇符...邪崇符...”沈一飞回忆着脑海中图形的模样,用木笔在符纸上画着。

第一张符纸,作废,他画错了。

第二张符纸,也作废,他还是画错了。

沈一飞开始急了,然而越是着急他就越是错误连篇,他们这行遇上精怪鬼魅的概率是最高的,镇一切邪崇符是他练习最多的符箓画法,然而此时他发现自己大脑停止思考,双手根本不协调,怎么画都是错误的。

心一横脚一跺,他索性拿出了那本附录大全小册,蹲在地上,趴在石桌上,参考小册,一笔一笔画了起来。

那道士在旁看得乐了,大笑了几声,说:“你平日里都是这样画符的?”

沈一飞当然被问得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太熟的只能照着画了,我倒不是记不住,就是紧张起来哪怕是常画的也都忘了。”

半点不骗人,现在就是。

道士倒也不怀疑他所言,探身向前,握住了木笔的上方,他眼睛倏然一亮,沉声说:“这笔可是好东西,用来画符事半功倍!”

这笔是酒翁给他的,虽然看上去就是根木头,可他明白一定是好东西,可到底有多好还真不知道。

“所谓符箓,虽用笔画,却由心生。”道士闭着眼,轻轻带着木笔的上方,沈一飞只感觉那股力道不轻不重,却是行云流水般的顺畅自在,片刻符纸上符箓的图案一气呵成。

沈一飞定了定心,他虽做不到闭眼画符,可符箓的图案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笔尖轻触,屏气凝神,邪崇符形成。

“这不挺好嘛。”道士笑了笑。

在邪崇符的加持下,耳旁充斥着颠鬼厉声尖叫,随后消失无踪。

“多谢道长。”沈一飞非常有礼地鞠了躬。

道士的目光在那本符箓大全上打着转,他向沈一飞借来随手翻阅着,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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