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5 章 红楼王夫人8

晚上王熙凤忙完,终于可以休息一下的时候,静虚竟然找来了。

王熙凤也不好不见,让她进来。

静虚满脸堆笑,问说:“那边的屋子已经准备好了,奶奶怎么没过去?”

王熙凤虚应了几句,就借口累了打发她走。

谁想到静虚没走,明显她不是来问原因的。

王熙凤说:“你可是还有事儿?”

静虚说道:“是有个不算大的事儿,本来想进府里去求太太,先跟奶奶说一说。”

王熙凤笑了一下,心想这静虚还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进府去求太太是不可能了,贾府都不会让她进门的,太太更不会见她。

王熙凤干脆说最近家里事多,恐怕太太也没时间见她,让她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静虚说起当年她在长安县的庵堂认识了一个姓张的财主,这张财主有个女儿叫金哥儿,许配给了守备的公子。

不想长安知府的小舅子李衙内碰见了金哥儿,就让姐夫去说媒。

张财主两边都得罪不起,却权衡之下打算退守备家的婚。

守备家不同意退婚,说他家一女二嫁,两家打起了官司,张家进京来寻门路。

想到贾府和长安节度云老爷有交情,求贾府出面跟云老爷说一声,不怕那个守备不退婚。

凤姐儿听了一口回绝,说太太和她都不会去管这种事。

老尼姑沉默半晌,长叹一声说:“张家已经知道我来求府上,如今奶奶却不管这事儿。让他知道了,只怕他不说府上没功夫管这事儿,只说府上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王熙凤又岂会看不出静虚这是激将法,不过,正如刚刚说的,太太现在厌恶静虚,再也不会管这样的事情,她连门都进不去。

那如果王熙凤自己管了的话,这笔银子不就是净赚?静虚更不会告到太太跟前,还神不知鬼不觉。

王熙凤心中微微一动,正好要借着她这个激将法下坡,刚要说话,外面有丫头又来报说,太太命人来给二奶奶送东西。

王熙凤说:“是谁来的?”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说着周瑞家的就打帘子进来了。

王熙凤笑道:“原来是周姐姐,快请进,请进!太太让送了什么来?”

周瑞家的说:“还不是二奶奶要在外头住,太太不放心,怕这边准备的东西不齐全,又让我照奶奶日常的,每一样都给带来。”

王熙凤一看,还真是各色齐全。都是她家常用的,还有府上的点心小食,竟是比平儿准备的还周到呢。

因为之前一直要忙着操办丧事,接待女眷,王熙凤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花心思,能过得去就行了,反正又不长住一两晚上就回去。

原先在水月庵准备的东西也不能用了,让人在这边重新准备,一应物品都有不足。

以她养成的习惯,好些东西都是不能用的,打算将就一下直接去睡就得了。

没想到回家的太太还惦记着她,特地让人送来。

到底是自己亲姑妈,王熙凤感动地说:“帮我多谢太太记挂,就说等我回去再亲自去谢姑妈。”

周瑞家的应了下来,静虚常去府上走动,和周瑞家的都是已经是惯熟了的,这时候看到静虚在凤姐屋里,“哟,你这老货也在这呢!”

静虚和气地笑说:“周嫂子,别来无恙啊。”

刚刚的话已经被周瑞家的岔了过去,王熙凤想起王夫人的嘱托,之前就曾强调过不能做包揽诉讼这样有违法纪的事儿,那就是给家里招祸呢。

周瑞家的正好在这儿,回去必然会跟太太回说看到静虚来了,到时候太太少不得要问她来干什么。

王熙凤在事情没有过王夫人眼前的时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办了,太太也不会知道。

可是王夫人问起她却不能撒谎,如果当面撒了谎,后续给太太知道了事情就大了。

比起凤姐儿孝顺又知进退的好形象,几千两银子的赚头,自然便不那么重要了。

王熙凤干脆就跟静虚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说的那事儿,我们贾家不管,日后有这样的事儿也别找我们。凭他张家怎么想,只是若编排我们,且别被我们听到了。”

王熙凤话中的冷意与嘲讽静虚又怎会听不出来,立刻说:“那不会,不会,张家哪敢编排府上,他那个心都不敢有的。”

说着不轻不重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都是我不会说话,惹了奶奶不高兴,改日再亲自登门向奶奶赔罪。”

静虚看到王熙凤当着人也这么说,还发了薄怒,便知道没可能了,告辞出去。暗怪自己弄巧成拙,反倒惹得她不高兴。

周瑞家的听了半晌,已经明白个大概,说:“看来这老货也有事情求到奶□□上?”

王熙凤说:“正是呢!她是个光脚的不怕捅篓子,一张口就让我们给平官司,也不想想,我们贾家现在虽是平常人家,到底也是公候之后,岂会为了几个子的谢礼去帮外人做这样的事,没的还惹一身腥!便是自己人还没排上呢。”

周瑞家的深有同感,说:“可不是!”

这样周瑞家的心里平衡多了,上次她女婿打官司找到凤姐,凤姐儿就没管,说太太不准有这样的事儿。

这次看到静虚也被回绝,在凤姐儿面前,周瑞家的觉得她这老脸面才算是找回来,不然总觉得有些讪讪的。

看来太太是铁了心的立这个这规矩,怪不得凤姐儿不敢管。

既然人人如此,周瑞家的也能用平常心对待了。

周瑞家的出门坐了马车,从铁槛寺回到贾府,天已经全黑了,打算过来回了王夫人就回去睡了。

本来这个时间她是不敢进来的,因为可能会碰见老爷。

果然,周瑞家的在门口顿住了脚,因为赵姨娘也在王夫人门口立规矩呢,问了个小丫头说老爷也在里面,她正想着要不明日一块儿回太太,反正东西已经送到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丫鬟却已经去回报给王夫人,说:周瑞家的来了。

王夫人让叫进去,周瑞家的不敢耽搁,进去了给太太和老爷请过安,就侍立一旁。

王夫人对贾政说:“天儿也不早了,老爷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儿,就不留您了。”

她让赵姨娘进来,说:“你也回去吧,不必在我这侍候。老爷今天喝了酒,好生伺候着,我已命人准备了醒酒汤,稍后就让人送去。”

赵姨娘清脆的应了一声,抬手给贾政打帘子。

贾政今日好不容易找话题留到这个时候,本来以为可以借机和夫人一起休息,没想到又被突然冒出来回话的周瑞家的打断了。

他一个爷们儿,自然不好意思在这听她们女人说什么,只能郁闷的跟赵姨娘走了。

贾政虽喝了酒也没真喝多,心里不由想着,夫人如今心如止水,很长时间了,再不会粘酸吃醋。

以前他还觉得王夫人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不用一去别人那里就看到夫人不自在,可是现在夫人主动帮他安排好去姨娘那边过夜,却又是另外一种心境了。

贾政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以貌取人心境才改变,而是觉得他和夫人毕竟是少年夫妻,感情在那儿里,不是别的那些姨娘小妾可以比的。

所以像今天这样,被夫人因下人来回话就赶出来,才会觉得有些怅然。

好容易把这两位各怀鬼胎的打发走了,王夫人才问周瑞家的:“东西都送到了?”

周瑞家的说:“送到了,二奶奶让我代她先谢过太太,说稍后等她回来,还要亲自来谢太太呢。”

王夫人点了一下头:“嗯。”

她问:“她那儿可还有别的事儿?”

周瑞家的说凤姐操持那里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她到的时候,看到静虚在那儿,见王夫人感兴趣,又立刻把静虚和王熙凤的对话转述给王夫人。

王夫人要听的就是这个,听到凤姐儿当着周瑞家的面儿,回绝了静虚,想来那个官司的事她是不会再插手的了。

王夫人让周瑞家的回去,等到第二天傍晚,掌管文书那边的人过来回话,说:没有以凤姐儿贾琏他们名义的文书发出去。

就是说没用过印,王夫人这下才彻底放心了。

如果王熙凤真的悄悄的揽下这桩事儿,文书这边王夫人也不会让她发出。

原著里面,王熙凤答应了静虚那老尼姑包揽张家的官司。

回来跟掌管文书这边的人说了一声,以贾琏的名义给长安节度使云光写了一封信。

因那云光欠着贾家的人情,自然立刻就答应了,判了守备家退婚。

张家可以如愿以偿,另攀那知府小舅子的高枝。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贪财的父母却生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张金哥儿一条腰带吊死了,守备家的公子听说后也跳河殉了情。

王熙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倾刻间就牵扯上了两条冤命。

这两条人命倒不会重要到关系到贾家兴亡的命运。

贾家的位置不对,立场不对,才让皇上铁了心要抄家,不会差这两个普通人命的罪名。

可是王夫人既然明知道,又何必造此冤孽。

她过后还会让人打听着那张家寻门路的消息。想来也不是谁都能让长安节度使欠人情的,没有贾家出面揽事,张家最后没寻成门路,这是后话了。

宝玉从铁槛寺回来之后,来回王夫人那天路祭的时候北静王找他说话的事。

北静王爷听说贾家有一个含玉而生的公子哥,立刻要叫过去见一见。

还拉着宝玉亲热的说了半天的话,还给了见面礼。

贾宝玉呈出北静王的见面礼——一串鹡鸰香串珠,宝玉说:“王爷说了,这香串珠还是前儿圣人赏的,他初次见我,身上没带什么表礼,所以就把这串香串珠作为赠礼了,如今儿子得了好东西,不敢独享,就送给太太吧。”

王夫人摇了摇头说:“这件东西你不应该送给任何人。”

贾宝玉早就猜到王夫人不会要他的东西,但是没想到王夫人会说谁都不能送。

贾宝玉:“这又是什么缘故?”

王夫人用修长手指点着他的脑门儿说:“合着你平时那么机灵都是装出来的,一遇到正经事儿反倒看不出门道来了。”

贾宝玉被说的一头雾水,心里想着,难道母亲的意思是北静王难得和他亲近,所以从北静王爷那里得的东西不能随意再给别人?

王夫人说:“你是读过书的,我问你鹡鸰是何物,寓意为何?”

贾宝玉说:“诗中有云:脊令在原,兄弟急难。后来就以鹡鸰比喻兄弟。”

贾宝玉这样说完更觉得北静王不仅风度翩翩,还礼贤下士,不以王位而自居,送了他如此寓意的香串珠,他若再随意送人的确不妥。

便跟王夫人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对了。

其实,他明知道王夫人不会要他的东西,还说要送给母亲,只是为哄王夫人开心。

当然就算母亲要了,他也不会心疼。如果母亲不要,那他得了的好东西就打算留给林黛玉的。

不久之前这边得了消息,说林姑父在九月初三的时候殁了。

琏二哥哥正带着林妹妹送姑父的灵柩回家乡,之后就会回来,贾宝玉满心期待。

王夫人在心中骂了一声蠢才,面上还得循循善诱:“你怕是忘了这香串珠是谁送给北静王的。”

贾宝玉怔了一下,随即惊讶。

王夫人说:“圣人送了一串代表着兄弟情谊的香串珠给北静王爷,结果被他随手送了你,如果再从你这里随意的给人,这是多大的大不敬,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宝玉,我们贾家可都承受不起藐视皇恩之罪。”

王夫人觉得那个北静王很有点狂傲的意思,年龄不大,却早就传出了礼贤下士的名声。

名声之好,妥妥一个贤王。

而他不到二十,比宝玉也大不了几岁,就能做出什么让人这样盛赞的政绩了?

沽名钓誉还差不多。

据说他还大量结交海内外的能人义士,府上养的门客是贾政的不知道多少倍。

北静王对外人都能表现的文质彬彬,风流倜傥,让见过他的人都赞叹。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能做出随手将皇上给的鹡鸰香串随手送人的事儿呢?

他是不是藐视皇上,或者说藐视这个新皇。所以才能够将此物随手送人,不用作他想。

从这里便能看出他隐藏起来的高傲与不驯,特别是四王八公中隐隐以北静王为首。

皇上对北静王又是赐予表示兄弟亲近的鹡鸰串珠予以安抚,又是提防他们私下里面结党营私有什么动作。

卧榻之侧,有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同姓王爷,还盘根错结着老牌功勋势力,谁当皇上谁也能睡好觉啊。

王夫人这时也算是理解皇上为什么非要朝着贾家下手不可了,也许是杀鸡儆猴呢。

贾宝玉经王夫人指点才恍然大悟:“是我考虑不周了!母亲放心,孩儿会把此香串珠束之高阁,再也不再人前展现了。”

王夫人这才说:“孺子可教。”

王夫人机会教育了贾宝玉,遇事要多思多虑,要考虑别人对他说出某些话的动机和意图,不要想当然的以为人人都会围着他转,他自己就真是千好万好的了。

别人对他说出恭维的话,也许另有目的,并不一定是真的欣赏他,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老太太一样,拿他当成凤凰蛋的。

天真的贾宝玉听到这些,有点儿感觉到受打击。

但他也不是笨孩子,细想想果真就是如此。

家里的仆人、小厮、丫头们自然人人捧着他,因为他的父母,他的祖母是这里的当家人。

到了外头,他荣国府最得宠小公子的名头也是无往不利,别人敬的多数都是这个名头,而不是他这个人。

贾宝玉甚至还想到,如果换一个人来当他这个身份,比如猥琐上不得台面的贾环,若也是太太生的,也许也会受到和宝玉一样的待遇。

想到这儿,贾宝玉这几天都郁闷了。有些蔫蔫的,越发想念林黛玉,觉得唯有林妹妹看的是他这个人,所以两人才能互为知己。

王夫人鼓励他好好读书,不然等到林妹妹回来了,若是妹妹的功课都超过他去,那他就真的太没面子了。

林黛玉刚来贾府的时候,只上过一年的学,就已经读完了四书,而贾宝玉的进度要慢得多,他在读书上天赋真的不如林黛玉高,只喜欢一些作诗作对的歪才。

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缺一个才子。

在世人眼中,功勋世宦之家功名出仕才是正路。吟诗作对,也只能算得上是歪才。

金銮殿上又不是考这个,只有功成名就出人头地的时候,做诗做对子的才能才会锦上添花。

贾政生日的时候,宁荣二府的人汇聚一堂,都来庆贺,一家老小在一起饮宴取乐。

因为家眷甚多,也是男女分开来坐,里面开宴没多久,就听前面的人匆匆来报说:“六宫督大监夏老爷来传旨!”

众人不知何事,慌忙停止戏文,撤去酒席,摆设香案,打开中门跪接。

夏守忠骑马而来,一直到正厅才停下马,他笑容满面地走进大厅,宣誓口谕:“奉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说完上马就走,片刻都没有停留。

众人已经顾不得夏太监了,皇上要贾政前去陛见!平时上朝都不用天天去的人,不知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了要他去。

贾政不知道是祸是福,连忙换了朝服进宫。

贾母等阖家老少都惶恐不安,不住的派人飞马来往报信。

足有两个时辰,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呼呼的跑进来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率领太太进宫谢恩!”

贾母叫上赖大细问,赖大说他们只是在临敬门外伺候,里面的消息一概不知,赖大激动地说:“后来夏太监出来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老爷出来也是一样的吩咐,速请老太太,太太们去谢恩!”

贾母与王夫人,刑夫人,还有尤氏,都按品级换上了朝服,乘着轿子入朝。

贾珍和贾赦也换上了朝服,带上贾蔷和贾蓉,随着轿子入朝。

听说家里出了一个娘娘,这么大的好消息,宁荣二府无不欢天喜地。两府里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热闹非常,无数亲朋好友前来庆贺。

唯有宝玉置若罔闻。

元春入宫的时候,宝玉还没有记事儿,所以对这个大姐姐没有什么印象。

而且,平常在家里闲了的时候,他多数和女孩儿们凑作一堆儿,或者在贾母跟前说笑,也很少听人提起这个大姐姐。

所以元春封了贤德妃,贾宝玉并不像别人那样喜气盈盈,或者说没什么感觉。

最近他的小伙伴儿秦钟病得很重,因为秦钟曾经和馒头庵智能儿偷/情,智能儿偷跑出来去秦家找秦钟,被他老父亲知道一顿毒打,不久,老父亲就旧病复发气死了。

秦钟本来就心内郁结,后悔莫及,现在气死了老父,病得更重了。

贾宝玉去探望了几次,秦钟的病情这让他很担心。

亲姐封妃还没有朋友病重来得重要。

过了不久,秦钟一病死了,贾母帮衬了几十两银子,在家停灵几日也就发丧埋了。

宝玉一直闷闷不乐,好在过了没多久,贾琏和黛玉回来了,宝玉这才稍稍开心。

贾琏回来正赶上两府在张罗着省亲的事。

当今天子认为,世上最大是的一个‘孝’字,凡是人不分贵贱,都是父母生的。

天子见宫中许多妃嫔,才人都是入宫多年的,怎能不想念父母,父母在家同样也会想念儿女,甚至想出病来。

所以圣上起奏了太上皇和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许妃嫔的母亲,姐妹们入宫见一次面。

太上皇,太后称赞皇上至孝纯仁,不仅批准了,太上皇又有降旨:凡是有重宇别院之家,可允许妃嫔回家省亲,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太上皇这道妃嫔省亲的圣旨一下,贤德妃几乎是第一第二个去响应的。

贾家上下也极力支持元妃省亲。

所以最近贾家的男人们正在商量如何建别院的事情,刚巧,能办事儿的贾琏就回来了。

就在阖府上下趾高气扬,走路都带风的时候,王夫人却病了。

她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上火,嘴上起了泡。

这样有碍观瞻,就不能出去见人,也无法到贾母的上房去,所以就算是想瞒着也瞒不住。

闺女当了娘娘,而且还好运气的碰上这样天大的恩典,要衣锦还乡回来省亲,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当母亲的却病了。

都担心王夫人病的严重,来探病的一波接一波。

王夫人就虚应着,谁来了就跟着说会儿话,人们知道她只是小毛病,便都放心的走了。

就连贾母也亲自过来探望王夫人。

王夫人连忙让了座:“老太太您怎么亲自来了?”

贾母慈和地说:“我来看看媳妇你怎么样了。”

王夫人:“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怕老太太见了嫌腌臜,我才没过去,不然我早去了。”

贾母说:“小病也不能掉以轻心,起了这种小泡,若是见了风总是好的慢,你还是等全养好了再过去,我那儿一应俱全,还有那么多孙子,孙女儿,孙媳妇儿在,你不要担心。”

王夫人只能多谢老太太的关心。

老太太几句话后又把屋里的人支了出去,悄悄的问王夫人说:“我观你怎么似有忧色,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儿,不如说出来让我听听。”

贾母还以为王夫人是忧心宫里的元春,虽然封妃对娘家来讲是大喜的事情。

但是怎么说也是伴君如伴虎,外头是风光了,元春在宫里不一定能好做。

母女连心,老太太猜王夫人是因为这个才愁病了。

大家都是做母亲的,贾母也有女儿,深知母亲会为女儿操心的心情。

所以贾母这才遣散了众人,好好的宽慰宽慰王夫人,婆媳两个难得说说体己话。

见王夫人没吭声儿,也没反驳说没有烦心事,贾母说:“你呀,也不用过于担心,这女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咱们家的大小姐能有这等造化,跟了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你还有什么好忧愁的。”

就算是做了贵妃,也不能说是嫁给皇上,只有皇后主母才能这么说,所以贾母只能小心用词。其实在他们心里,只要是娘娘,是贵妃还是皇后也没什么区别,娘家都可以算是外戚了。

其实贾母只猜对了一半,王夫人的确忧心元春在宫里的表现,她最忧的就是这次元春积极响应太上皇的省亲旨意。

王夫人知道自己发愁也没有用,打算试一试贾母的口风。

她说:“老太太你见多识广,经历的事儿多,不如帮我想想我这没见识的多虑究竟对不对。”

贾母说:“你说来我听听。”

王夫人说:“我想起咱家老爷生日那天,那个夏太监来传旨,总觉得有些不妥。”

贾母倒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个。

只听王夫人继续说道:“那天我们两府聚在一起宴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家里有人庆生,是吉日。可是,那个夏太监,应该明知道娘娘的喜事儿,却是那样的态度,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妥。”

贾母都没注意那个夏太监,问道:“你以为哪里不妥?”

王夫人说:“他那样急匆匆的来,要老爷入宫见驾,让人心都跟着提起来,却半句喜气儿不透,而且就连坐一下,喝口茶水都不喝,似乎急着跟我们撇清关系似的,老太太觉得他这样的表现合理吗?”

贾母听王夫人说完,也在心里掂量想起那天夏守忠的表现,当时的确是让人琢磨不透,悬心了老半天。

按理这些太监是最精明,最会揣测上意的,不然宫里上万的奴才也轮不到没本事的人爬到这个位置上。

什么时候该卖好儿,什么时候撇清,他们都门儿清。

贾母却不愿意往坏处想,说:“可我们家出了贵妃娘娘确实是实打实的,这些老内监向来心眼子多,还拉帮结派,不知道已经入了哪股势力了。”

贾母的意思是说,这个夏太监可能是后宫中受了其他妃子的收买,到了贾府才表现异常,不敢多加亲近。

王夫人:“若是这样还好,若不是才教人忧心。”

其实老太太听王夫人这么一说,也有过一瞬间的想:难道这太监消息灵通,觉得皇上不喜欢元春?

是不是要给元春加封,宫里应该早有苗头才是,在宫里的女史不可能一朝就封了个贵妃头衔。

他们应该事先早就知道,来了他们贾家之后,既不卖好也不停留,真的像是要撇清关系似的。

难道元春在宫里面并不受宠?

这夏太监对元春封妃不以为然,有可能是代表其他宫里的女主子的意思。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男主子的意思。

想到这儿,贾母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也跟着王夫人一样,有些发起愁来。

王夫人见老太太听进去了,接着说:“而且我觉得省亲这个事儿也有些不妥。”

贾母的神色也已经有些严厉:“哪里不妥?”

贾母的意思很明显,这可是太上皇的旨意,王夫人怎么能随意评价不妥。

王夫人明白她的潜台词儿,放轻了声音说:“正因为这是太上皇的旨意,明明皇上已经开了恩典,准许女眷每月进宫相见。娘娘刚刚做了贵妃,却反倒不支持丈夫,而支持太上皇的旨意,这叫我很是忧心她的处境啊。”

自古就没听说过嫔妃能省亲的,就得皇后省亲的事儿都少有。嫁进了皇家,连皇后都没有回门一说。

这还是太上皇颁布的旨意,皇上不能明着反对。

他心里面说不定怎么闹心呢!

也许皇上就等着他的妃子给他长脸拒绝省亲。

真要有嫔妃大规模省亲,日后的史书还不知道要怎么写,说不定会说他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

更何况贾元春可是皇上的妃子,涉及到站队的时候,竟然不站皇上的队,跑去站太上皇。

王夫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受家族熏陶太深吧。

如今这个新皇帝除了封妃一事,并没有给贾家什么恩典。

更也许,这次封妃,皇上都是看了太上皇的面子拂照老臣,这才让贾家人继续铁杆支持太上皇的决定。

可是元春和贾家的男人们也不想想,既然太上皇已经退位,还能有几天说了算的时候。

这些话,王夫人只能在心里想想,是不能拿出来和贾母说的。

贾母之前只顾享乐,倒是没深想一层这其中的意思,如今听王夫人这样一说,倒是也觉得她这次上火是事出有因。

王夫人接着说:“而且我觉得咱们家已经大不比已从前,建省亲别院的钱是能拿得出来,只是在这之后,就要艰难些了。”

建造能够接驾的省亲别院,少说也要花费百万之巨,必然要掏空已经逐渐衰落的贾家的家底儿了。

相信不仅是王夫人这个管家太太,老太太更应该心中有数。只是老太太不管家,只要负责享受,她知道在整个贾府,短了谁的,也不会短了她的用度,装不知道罢了。

王夫人说夏太监表现不对,引贾母入心了两分,又听她说不太赞成省亲,贾母却是万万不能同意了。

贾母说:“你这话只咱们娘俩儿说得,却不能再和别人说了。这样天大的恩典落在我们家头上,就是福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你呀也别多思多虑了,人就是想的多了才容易想出病来。好好的清静养几日,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经。”

贾母安慰她几句就走了,还再次叮嘱她,切记不可再这么想了。

王夫人知道,这话她再和别人说也没用,家里面贾母说话最有分量。。

而且整个贾家家族,贾母已经是十分睿智的人了,连她都是这种想法,觉得王夫人多虑到胡思乱想。

王夫人这话就算对别人说了也没用,特别是贾政。

虽然极力表现出平常心,了解贾政的人却知道,他最为雀跃,大女儿当了贵妃娘娘,贾政老爷越发有谱了。

贾政早就和贾赦贾珍他们一起,从听到风声就开始筹划着园子如何盖。

这些摩拳擦掌,筹划着盖园子接待娘娘回家省亲的人,他们不是不知道投入全部的身家,倾全力去建个省亲别墅有风险。

只是如今什么都顾不上了,就像贾母说的:这妃子省亲能够落到自己家,这等天大的风光恩典,哪有往外推的!

而且大家心中都以为,大风光后面接着就是大富贵。

以为这羊毛出在羊身上,到时候娘娘还有皇上,必然会有赏赐,或者加官进爵。

这百万银子想要赚回来也容易。

被将要到来的泼天富贵迷得晕头转向的众人,却不想想,这是不是皇上给贾家挖的坑。

王夫人就是因为做不了贾家所有人的主去回绝省亲,这才上火的。

贾府的男人们已经商定,就从荣府的东半部分连接宁府的花园,共三里半大小可以为元妃建造省亲别院,比起买地还能省钱省事儿。

眼看着那边已经画好了图样,规划用地,计算开销预算,就要破土动工了。

王夫人知道,这历史的车轮还要滚滚向前,家族的兴衰有其必然,她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这火也消去了大半,用药没两天就好了。

王夫人这次小病,倒是让全府上下都知道了王夫人在儿女上面用心思极多。

女儿封妃省亲,竟然把娘亲给急病了。

当然,大家只做善意的笑谈。

元春能封贵妃,众人对王夫人却是更客气了,就连平时总是阴阳怪气的邢夫人,这次也变得和蔼可亲了。

说贾家上下全都是一双富贵眼还真没错,上行下效,不仅是缺少教养的奴才,主子们也都是这样的。

贾家请当时及擅长设计山水林园的山野子老先生画了殿宇别院图。

各行各业的能工巧匠齐聚,各种建筑材料不停的运来,工匠们拆了宁府会芳园的墙垣阁楼,接入荣府的东院,二府中间原有的一条小巷是贾家的私地,也被圈入其中,省亲别院这边热热闹闹的开了工。

这时候的娱乐节目不多,能给贵人看的就是小戏了,而贾家没有自己家养的戏班,到时候外面现请来的自然是万万不能。

要给贵妃娘娘看,自然要知根知底,从小家养的,所以贾家人还要到苏州聘请演戏的教席,还要采买唱戏的女孩子,以及乐器行头。

像这样的肥差就派给了东府的嫡孙贾蔷,另外还有两个贾政的清客,单聘仁和卜固修一起去办。

王夫人虽说把管家的大权早就交给凤姐,可是自从开工后,每天回到她这边需要她裁夺的大事儿,至少也要有十来桩。

全家上下正忙忙碌碌,一直到第二年十月的时候,省亲别院才算竣工。

贾政连忙上本启奏,请贤德妃回家省亲。

皇上御笔朱批,过了年之后的正月十五准许元妃省亲。

京城里准备省亲的当然不止他们一家,周贵妃,冯才人等人家都是要省亲的。

就连建筑材料也是水涨船高,正是这些妃嫔之家要建造省亲别院,京城今年的材料都要比往年贵上三四倍之多,为了这天大的恩典,人们也顾不得价钱了。

贾府别院之中的亭台楼阁上面的对额本来应该请元春来题的,只是元春还不曾来过,没法题额,又不能就那么空着。

贾政带着几个清客游园看景的时候,刚好抓到了进来闲逛的宝玉,贾政便命宝玉也一起提匾额对联。

贾政养的这帮清客最会见风使舵,看主人家的眼色。

见到贾政很有要试一试宝玉才气的意思,所以他们都胡乱的说一些庸俗浅显不合时宜的,故意让着宝玉,让他在贾政面前露脸儿。

好在宝玉在吟诗作对上还有几分才气,所做的那些,让挑剔的贾政也能够连连点头。

就决定暂且都用宝玉的了。

贾母本来见到宝玉被贾政叫去,中间多次派人来找,怕贾政为难了宝玉,吓着了他。

回话的小厮就说:宝二爷的表现好着呢,连老爷都夸赞。

老太太这才放心。

等到宝玉出来,亲耳听说宝玉今天在所有人面前大大的露了脸,贾政竟然难得是夸他,而不是骂他,贾母更加高兴了。

因为元春要在正月十五回来省亲,皇上批复下来之后,两府更忙了,准备这个,准备那个,该想的都想到了。

之前采买的小戏子们,王夫人让他们到梨香院去排戏,梨香院是单独间隔出来的院落,在那边就算整日在排戏,也不会扰了别处的清静。就把薛姨妈他们迁出来到了东北角的一处院落。

另外还采买了12个小尼姑,12个小道姑,还有林之孝家的引荐的妙玉,到时候都要放进园子中的道观佛堂里面。

拜佛参道也会成为迎接元春的一道礼仪之一。

他们这个年也没有过好,到了初八就有太监来看了别墅,安排好准备各种仪式的地方。

接着就有关防太监带着小太监在街上安放帷帐,还有人来教习贾府各种礼仪。

工部指挥人打扫街道;五城兵马司撵逐闲人。

到了十四日,花灯烟火都备齐了,上下通宵未眠。

十五日寅时,自贾母起等有爵位的都按照品级大妆,穿戴整齐。

大观园内更是富丽堂皇,静悄悄无人咳嗽一声,贾赦等男亲等都在西边门外,贾母等女亲等在荣府的大门外。

竟是直到了十五日这一天早上,宫里面都没有人通知贾家,贵妃几时来。

贾家的人都当贵妃可能一大早或者上午就来,晚上看了花灯再回去。

所有人只能通宵不睡,一大早就在府门外候命。

王夫人知道距离元春回来的时间还早,见到贾母年纪大了,刚熬一夜,再站在最前头就有些精神不济,王夫人命人先带老太太回去,在屋里等着,等有消息了或者是打头的太监来了,再叫贾母出来。

贾母先还不同意,王熙凤,邢夫人等人也劝说,说若是老太太因为接驾闹了病,贵妃娘娘知道了也会不安心的,贾母这才先回上房去等着。

老太太年纪大了,还是元春的祖母,自然可以这么做,其他人就不行了。

贾元春代表的已经不再是她自己,而是皇家的脸面。

贾家对皇家自然不敢怠慢,在没消息时,其他人都在列队等着。

正等的不耐烦,好容易等来一个太监,回报说:贵妃下午用过晚膳,还要到宝灵宫拜佛,又要到大明宫领宴赏灯,才请旨出宫,只怕要到戌时才能动身过来。

也就是说,今天这一天元春的行程很满,最重要的事儿是陪圣上领宴赏灯,要到了天黑才能回来。

贾家上下准备了一两年的时间,结果在贵妃那里,这天省亲都不算是重要的事儿。

王夫人心中在腹诽:皇上怎么就批复了这样一个日子,根本就不让人安生回趟家。

其他人没有王夫人这么多心思,无论贵妃几点回来,大家都得继续等着。

既然知道时间还早,王熙凤便让人都进去歇歇,外面只有她打点,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出来列队欢迎。

到了晚上,王熙凤命各处点上了花灯。果然,过了不久贾元春的宝驾鸾车就来了,前后都有许多太监,宫女,以及女侍女官们跟随。

等到贾元春的金顶金黄绣凤銮舆缓缓而来,贾母王夫人等连忙跪迎,就有太监上来搀扶免礼。

等到元春在贾府中下舆更衣,又抬舆入园,太监们才纷纷散去,只剩下昭容彩嫔这些女史伺候。

因为园中已引入活水,贾元春弃舆登船,在船上一路顺水欣赏大观园的景色,看到各处火树银花,精致灿烂,不由得叹道,“太奢华了。”

一直到好多流程走完,她入园中的寺院拜了佛,才接见家人内眷。

见到贾母领着众人跪拜,贾元春立刻从主位上走下来,扶起贾母和王夫人,祖孙三人相对流泪,其他妹妹,嫂子,伯娘也跟着伤感落泪。

元春说:“既然当年把我送去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如今好容易回来一会儿,大家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

不久,贾政带着族中男亲也来觐见,因他们对元春来讲都是外男,也要隔着帘子,面都不能见。

一坐一跪行君臣之礼,只能说一些官场上的应酬话,什么“皇恩浩荡,苍生有福,”之类的,而不能叙父女之情。

贾元春见此情形,感慨地说:“平民百姓之家,虽然茅檐草舍,粗茶淡饭,可全家老幼能长聚天伦之乐,眼下虽然富贵已极,可是骨肉分离,细想总没有意趣。”

贾政回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

贾政说:“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唯有业业兢兢,慎谨恭肃以侍圣上,方不负圣上体贴眷爱之隆恩!”

贾政听出贾元春话中对离家在宫中生活的郁闷不满之意,连忙加以劝导,让她要加以保重自己,不要惦着父母,唯一的任务是伺候好皇上,才不负圣上隆恩!

贾政还对元春说,园中的所有亭台轩馆,都是宝玉所提的,如果元春有喜欢的,就请另外赐名。

元春听到弟弟果真上进长大了,十分高兴,立刻让宝玉来见。

贾政当时用宝玉所提的这些,也是有意为之,就是知道他们姐弟自小感情好。

当时有了宝玉的时候,元春那时已经十几岁了,快到了出嫁的年纪,其实大多数时间是元春帮着王夫人在带。

说是姐弟,其实两人的关系情同母子。

就算宝玉不记事儿,不太记得了,元春在家人之中对弟弟的感情却不一般。

贾元春之后又见了薛姨妈,宝钗,黛玉。

大家说说笑笑,游幸园中,准备开宴,做诗。

之前贾元春游幸园中的时候,对不满意的匾额有所改动,还有正殿新题的匾额,以及对这座园子的赐名‘大观园’及对额,这边她刚说完,那边已经传过话去。

贾政,贾赦等人立刻着人去办,分毫都不耽误。

贾元春在园中最喜欢几处轩馆,命几个妹妹弟弟一起来作上一首诗,元春就坐在上首,和祖母,母亲说说笑笑。

元春让每人都限定做了一首诗,却要让宝玉将潇湘馆,蘅芜院,怡红院,浣葛山庄四处都做一首上来。

宝玉想不起词儿的时候,就抓耳挠腮十分着急。

宝钗瞥见了,便悄悄的提醒他,“因贵人不喜欢红香绿玉,才改为怡红快绿,你怎么偏偏就要用绿玉这个词儿,岂不是跟她唱对台戏?咏芭蕉的典故不少,快再想一个。”

宝玉一时想不起来,宝钗就为他提醒了一个“绿蜡”,宝玉高兴地称姐姐为一字师。

林黛玉见宝玉搜肠刮肚一般的构思,走过来一看见他还少一首,便让他把前三首抄录了,她代作最后那首杏帘在望,写好后揉成纸团,扔到宝玉跟前。

宝玉忙用工楷抄攥好,呈给元春过目。

元春一看喜之不尽,说果然有长进了,又指出林黛玉代做的这一首杏林在望,说为四首中的第一,就把浣葛山庄改名稻香村。

其实这几个人的小动作,在上面的人都看得清楚。

贾元春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宝玉也已经十几岁了,再过两年,就到了定亲的年纪。

而如今家里面正好有有两个年岁相当,才情又不差的表妹都在,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一番薛宝钗和林黛玉。

王夫人对元春的感情有些复杂,之前的王夫人也疼女儿,不过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和贾政一起决定把元春送进宫里去谋个前程,也是给贾家谋个出路。

如今元春已经做了贵妃,贾家倾力打造的德才兼备的大小姐,做到了家族对她的期望。

如果是曾经的王夫人在的话,自是得偿所愿。

现在的王夫人则是忧心居多,更担心女儿在宫中的生活,不过这么多人在,她也不敢多问。

更何况,元春带回来的这些宫里人,彩嫔,昭容,太监,宫女等更是人多嘴杂。

今天在贾府发生的事情,大家说过的话,恐怕该知道的人也都会知道。

等到宴席过后,贾元春对阖上下的男女老幼,以及园子里的所有下人,尼姑,道姑等都有赏赐。

又听了几出戏,太监就来报说,丑时三刻已经到了,请贵妃起驾回宫。元春热泪滚滚,依依不舍的别过亲人,登舆离去。

次日,皇上又有赏赐。

准备多时,热热闹闹的一场,终究要散。

荣宁二府为了元春省亲闹得人仰马翻,筋疲力尽。

办完了事儿,收拾东西,才能够好好的歇一歇。

还没出正月,阖府上下方才算是好好再享享这新年的热闹。

王夫人亲自见了那个在宫内的女儿,其实并不太满意,觉得元春这次省亲的表现并不好。

元春在回娘家的时候,抱怨皇家是‘见不得人的去处’,这种没有脑子的话,她能脱口而出。

虽说回到熟悉的环境,一时真情流露也是有的。

可是元春已经身在局中,身边人多眼杂,这样的真情流露,怕是只会给她招祸。

元春又公然感慨:虽然富贵已及,却不能够共聚天伦。

虽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也不会有人说出来。

还要贾政去提醒她的职责就是侍奉圣上,不要总以家人为念。

如果她平时也是这个水平,这姑娘在复杂的宫廷环境之中和人宫斗,争宠,真不一定能活得多久。

特别是元春对皇上似乎也有怨言而缺少敬意。

她宁可去积极响应太上皇的旨意,而且在回家之前又要去宝灵宫拜佛。

宝灵宫是供奉历代先王灵位的地方,元春在省亲之前特地去宝灵宫参拜,虽说是有感谢贾家历代的富贵是先王恩典。她今日封妃也要感谢祖先,要敬拜祖先的意思。

可是元春的刻意为之,也可以让皇上理解成,她这是在特地提醒皇上,贾家是功臣之后!如今皇上能够坐稳龙椅,也是贾家的祖先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才得来的这个天下。

这就是特地向皇上给贾家人讨封赏呢。

可是皇上偏偏就能够装不知道,只是例行的赏赐了一点东西,对贾家人加官进爵上没有任何表示。

王夫人之前想着,如果贾元春足够机灵,有政治敏感度的话,或许会成为贾家和新皇之间的桥梁。

有这样一个桥梁在,也许贾家可以向新皇靠拢,识时务者为俊杰,摆脱之前的政治立场。

可是现在看来,贾元春被之前的贾家影响很深,而且她自身似乎也不是很精明,能够懂得揣测皇上心思。

如此一来,以后每个月可以有一次进宫见面的机会,王夫人倒是不敢贸然和元春说什么了,怕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她想:看来贾家最后还是逃不掉抄家灭族的结局啊。

更何况,现在钱都花光了。

也不知道提议让妃子省亲的太上皇,是真的想起来给这些老臣嫔妃们恩典,还是故意要掏空这些老臣的钱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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