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
方羽看着半张脸都是鲜血的女儿，红了眼眶，茫然点头道：“爸爸不哭，爸爸不哭。”
然后伸出颤抖的左手，捏着女儿小小的鼻翼。
这是唯一的办法，压迫性止血。
天知道，此时的方羽心中有多害怕，急性白血病病人，因为凝血功能障碍，只要出血都是止不住的，每一次大量出血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恶性肿瘤的病人，本就痛苦不堪，身体的痛疼，感染，对病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为什么会这样？
方羽不懂，他半生行医手术，救过无数人性命，为什么自己的女儿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方羽蹲在地上，将小雨横抱，让她的脑袋垂在膝盖上，试图让鼻血止住。
“方老师，孩子怎么了？”
张百年满脸担忧，关切地看着小雨的小脸。
他办学几十年，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但鼻血这种流法，让他心惊胆战，这不正常。
方羽沉默。
此时，他脑子一片混乱，看着女儿稚嫩通红的小脸，他害怕了！
作为医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再一次高烧，就是恶性肿瘤扩散感染的病理表现。
“小雨？”
“小雨？”
方羽急切，压低嗓音一声声呼唤，他怕女儿再也不会醒过来。
再也不会有人，每天跟着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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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喊他。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个小小可爱的女儿。
一旁的张百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本想说立即去医院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只怕这样的病，方老师早就知道。
他从事幼儿教育几十年，最看不得就是孩子生病。
看着双眼紧闭的小雨，老头心里憋闷。
当即开口道：“方老师，这边还有干净的房间，让小雨好好休息吧！”
“你这样抱着，孩子也不舒服。”
“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你只管说。”
方羽这才抬头，感激地看向张百年道：“谢谢张园长。”
然后跟着张百年进入另外一间卧室，卧室和别的房间一样破旧，但是不同的是，屋内干净整洁，小木床上还铺着浅色皮卡丘的床单，屋内环绕着淡淡馨香。
“这是我孙女的房间，你只管放心照顾小雨，我去给你打盆热水。”
张百年说完，佝偻着腰背急匆匆出门。
对于一面之缘帮助自己的张百年，方羽心中感激。
扭头看向床上的女儿，心如刀绞，刚刚还活蹦乱跳，现在已经高烧昏迷。
生命在恶性疾病面前，脆弱不堪。
不，就算医院没有办法，他也不能坐以待毙，要是真有意外，他不会原谅什么都不做的自己。
方羽起身，伸出双手刚想抱起小雨。
“妈妈……”
小姑娘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眉头紧锁，眼角湿润，低声呢喃更是让方羽心碎。
令他愣在原地。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这世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将小雨带离妻子丁然，让女儿没有妈妈，是不是错了？
为了女儿，做什么他都愿意。
“嗡嗡嗡……”
裤兜里电话的震动声，打断方羽的思绪，方羽掏出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竟然是妻子丁然的电话。
他心中五味陈杂，猜想应该是丁然担心女儿。
“喂！”
电话被接通。
那头传来一道熟悉且冰冷的女声，声音夹杂着不耐烦和暴躁，不等方羽开口，丁然继续道：“我们现在是协议离婚阶段，你支出大笔现金和我商量了吗？”
“方羽，这些年你闷头做手术，一个月才挣几个钱？你的工资加起来，都不够给我买几套衣服，你还好意思花钱？”
“我已经打电话让银行挂失了你的账户，你别想从我这拿走一分钱。”
声音刺耳、无情。
方羽冷笑，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可笑。
结婚六年，他每月的奖金和工资加起来，一年也有十几万，怎么就花了她丁然的钱？
自己有工作餐，有工装，基本花不到钱。
方羽不想争辩，如果不是因为女儿，他不想再和丁然多说一句。
“小雨发烧了，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要带小雨去医院，需要钱救命。”
方羽的话还没说完。
便被丁然打断道：“我不会信你，除非你让小雨亲口跟我说，或者你送她来我这，严重的话我会带她去看病。”
“你连个工作都没有了，带着孩子，不就是想要挟我拿生活费吗？”
“方羽，医生都说了，她没救了，就算花再多的钱，都是浪费……”
“你闭嘴！”
方羽暴怒，第一次克制不住情绪，失控大喊。
“丁然！我操你大爷，这是你闺女！你生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方羽看着床上小小的女儿，遏制不住心中愤怒的火焰，女儿危在旦夕，昏迷中还在喊妈妈，她丁然配吗？
听到方羽的怒喝，丁然勃然大怒，这几年她做生意风生水起，围在她身边的优秀男人太多，没有一个会这样跟她说话。
当即冷声道：“我本来还想给你一次机会，方羽我看是用不到了，既然这样，周一民政局见吧！”
“嘟嘟嘟……”
丁然说完，不等方羽开口直接挂断电话。
“你……”
方羽还想说什么，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电子音，他气愤又无助，右手紧紧捏着手机。
将头埋在掌心，没有钱怎么去医院？
丁然，这个狠毒的女人，他是瞎了眼才会和她结婚。
“爸爸……”
稚嫩虚弱的声音传来，方羽一愣，赶紧低头整理好情绪。
方羽突然感觉头顶一热，一双柔软的小手正放在自己的头发上。
方羽抬头，扯出一丝苦笑，轻声道：“小雨，你醒了？”
“不要怕，爸爸这就带你去医院，你忘了爸爸是医生，什么病都能治。”
方羽强装笑脸，心中祈祷女儿没有听到自己和丁然的通话，妈妈的抛弃对孩子来说，无疑是更大的打击。
方羽双手抓着女儿的小手，一刻都不舍得松开。
小雨脸色苍白，侧头看向方羽笑道：“爸爸，我早就知道了，上午在医院，妈妈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得了很严重的病，妈妈……妈妈说对，我们不该浪费钱。”
小雨声音哽咽。
泪水顺着眼角，落在枕头上，双眼不舍看着方羽：“爸爸你会孤独吗？你一个会害怕吗？我走了以后，你再生一个宝宝陪着你……”
“你还会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