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只是艺术。”</P>
布朗爵士感受到全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的身上。</P>
他用那种德高望重的学者特有的深沉语气说道：“它不是医学的，它不是通俗的，它也不是业余的。不是说侦探猫画的不好，而是说她不是艺术的。”</P>
“她可以去当个儿科医生，可以去当个塔罗牌占卜师，可以去当个替雇主服务的广告绘制员。唯独艺术家，抱歉，我迄今为止，我仍然没有在她身上看到属于艺术家的那一面。”</P>
“必须声明。我不是歧视插画。我能在简·阿诺，以及范多恩这样卓越的艺术家们身上，看到艺术性在闪闪发光，每一笔上都流淌着艺术之光。但不是侦探猫。她的画作我感受不到艺术性的存在。”</P>
“我明知道这个观点，会产生大量的社会压力，可我必须要以《油画》的杂志的严肃立场，做出代表杂志社的官方判断。”</P>
“艺术杂志永远不能光说好话。”</P>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引导公众区分高贵艺术和低劣艺术之间的区别，提高大家的艺术鉴赏水平。教会他们什么是符合我们欧洲文明世界源远流长生活方式的艺术，这便是《油画》杂志社创刊之日起的伟大初衷。为此，我甘愿去做那个被暴民驱逐的苏格拉底，也要来唱唱反调。”</P>
“这是属于艺术评论家的战争。”</P>
布朗爵士一脸热血激昂，像是随时便要慷慨就义，走向火刑架的样子。</P>
“这就是民俗谚语中，dieorhonor的光荣时刻。”</P>
随着他的话声落幕。</P>
网上评论区也已经炸了锅了。</P>
“什么鬼，侦探猫是得罪什么人了吧。在这种场合，被当成庸俗艺术家的靶子拉出来打，这是嫌她死的还不够快啊。以后谁还敢和她谈合作。”</P>
“ooooooh!我就觉得网上对她的炒作过了头，《小王子》卖的那么爆，肯定是营销团队在后面操盘。有资本想推第二个班克斯出来捞钱。吹她是什么狗屁艺术家就过了，还真有傻子信。布朗爵士好样的！他终于站出来了。”</P>
“嗯？我怎么觉得布朗爵士慷慨激昂的样子有点假？他可是《油画》的理事长，侦探猫充其量成名了也才一百来天。布朗爵士是什么地位，侦探猫是什么地位，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明明就是捏个软柿子而已，看他的演讲，感觉像是走下台后就要被侦探猫买枪手做掉一样。”</P>
“人家是向整个那些混在画家群体中，滥竽充数的艺术家宣战。而且不好说呢，这些藏头露尾的地下画家，搞不好就有匪帮背景呢。东西海岸的说唱天王们，不全都开完粉丝招待会，出门就被枪手干掉了吗？他的勇气让我敬佩。”</P>
“idiot，你有看过侦探猫的画嘛！她是画儿童插画的好不好。这和那些rap歌词里左一句今天出门杀掉个软蛋，明天在路边干个小妹的美国帮派艺术家是一个调调的嘛！谁家tmd冷血杀手整天画粉红色小猫啊。”</P>
“喜欢画hellokitty冷血杀手，岂不是超级变态的冷血杀手？”</P>
“欧洲文明世界……嗯，就算是欧洲美术年会的现场直播，我其实也不太喜欢这词，听上去真是很傲慢。凭什么由这种富裕的上流老白人，充满优越感的教一位非洲画家怎么高贵的画画？现在难道还是殖民地时代么。他说自己想一头扎进19世纪，不用扎，他自己的发言就挺19世纪的。”</P>
“我觉得布朗爵士说的很好，很真实。现代艺术市场上最优秀的油画家们，大多数不都是诞生于欧洲么。非得像政客一样，说些虚头巴脑的话才开心是嘛！你玻璃心，不爱看可以关直播滚，没人求着你去看。”</P>
“……”</P>
顾为经看着弹幕上那些激烈争吵的评论。</P>
满脸苦涩。</P>
“布朗爵士要把我，和上流严肃艺术市场对立起来。”他给树懒发了一条信息。</P>
风水轮流转。</P>
“侦探猫”这个马甲，似乎天生就有吸引流量和话题度的魔力。</P>
无论是好的，坏的。</P>
总之就是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场合里出名。</P>
刚刚他还在直播镜头前，担忧人家伊莲娜小姐呢。</P>
转眼之间，在家里吃着瓜，这大瓜就哐的一下，砸到自己头上来了。</P>
人家女继承人没了杂志社，照样可以天天在家里数钱数到手抽筋。</P>
他这个侦探猫，要真的被整个艺术市场所孤立了，可就真的到了职业生涯的末路了。</P>
总不能……次次都碰上伊莲娜小姐跳出来为自己说话，对吧？</P>
手机震动了一下。</P>
“是我们。我们一直在一起。”树懒的回复很短暂。</P>
顾为经忍不住笑了一下。</P>
这种时候，神秘的经纪人先生还这么坚决的表态，咬文嚼字和自己站在一起，令他心里有点暖。</P>
但可惜。</P>
树懒先生固执的善意并不解决问题。</P>
对方就算真的是schstic集团的高层，在顾为经目前是响当当威风八面的大人物。</P>
放在布朗爵士和伊莲娜家族斗争的顶层风波之中，依然什么用都不顶。</P>
“别害怕，没事的。”</P>
树懒先生几乎是瞬间，发来了第二条消息。</P>
“谢谢。”</P>
顾为经倒也沉的住气。</P>
他现在的心理素质蛮不错的，退一万步说，他不要侦探猫带来一切，也还有曹老的大粗腿还可以抱。</P>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今天这种场合。”他在键盘上打字。</P>
顾为经现在最搞不懂的就是这事。</P>
他就像是正在自己那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上啃薯条碎屑的快乐蚂蚁。</P>
乎的一下。</P>
就被正在举着帝国大厦和金门大桥摔跤的金刚和哥斯拉踩了个半死。</P>
布朗爵士和伊莲娜小姐谁是金刚，谁是哥斯拉不关键。</P>
关键是现在是欧洲美术年会，多重要的场合啊！</P>
分秒如金。</P>
自己画那幅《紫藤花图》画的多不容易，呕心沥血，死去活来，才让曹老暗示可能会随便提自己两句。</P>
兴奋的他都有点睡不着觉了。</P>
结果布朗爵士，这位爷大方极了！</P>
听了两句，顾为经茫然且震惊的发现整个演讲竟然都是围绕着自己展开的。</P>
堪称vip服务。</P>
这人他妈的有病吧？</P>
这么闲的嘛？</P>
堂堂布朗爵士烘托了大半个月的大新闻。</P>
他不去谈那支传说中摇钱树、黄金船一样的炙手可热的《油画》基金，不去谈全世界观众都翘首以盼的，那个看上去牛气无比的“缪斯计划”。</P>
有这么多无比重要的事情都不讲。</P>
哐哐哐。</P>
按着他“侦探猫”这个小画家在那里狠踹。</P>
多大仇多大怨啊。</P>
布朗爵士肯定不待见他。</P>
但是顾为经很有自知之明。</P>
自己的社会地位，在人家心中最多也就是围绕着耳畔嗡嗡嗡乱飞的苍蝇。</P>
现在却享受到了在全世界最高端的艺术大师面前，被黄金圣枪大刀阔斧的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结局。</P>
布朗爵士把这么宝贵的演讲时间全花在喷他身上了。</P>
都不用明天早晨。</P>
等对方的演讲一结束，自己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各大报纸之上，也算是黑红了一把。</P>
要是本着艺术家的知名度就是金钱的原则。</P>
顾为经都不知道是应该觉得愤怒，还是觉得荣幸。</P>
更觉得很莫名其妙。</P>
关键的一点，现在同样是侦探猫这个名字，在网络上风头正劲的时候。</P>
顾为经也不妄自菲薄。</P>
论地位，布朗爵士就是最顶级的。</P>
论技法，他的传奇级画刀画可同样也是最顶级的。</P>
再怎么小众。</P>
至少在这个热度没有完全褪去的时间点，顾为经相信，真正漂亮的作品，依旧能为他吸引到了不少的大众粉丝。</P>
而且因为自闭症的事情。</P>
很多公众媒体之前也是站在自己身边的。</P>
布朗爵士这么聪明的人，何必选择去打逆风仗呢？</P>
好吧。</P>
逆风仗这个说辞有点主动往顾为经脸上贴金的意思了。</P>
以布朗爵士的顶级影响力，人家什么时间过来踩他，都算不上打逆风仗。</P>
可就是什么时间都能踩。</P>
干嘛偏要在柿子最硬的时候硬捏呢，和之前一样的冷处理不是更好的选择么。</P>
顾为经现在就能在直播的评论区，看到几条。</P>
“怎么，我凭什么要听这种老头子教我喜欢什么作品。我就很喜欢新版的《小王子》。”</P>
“啊啊啊啊啊！布朗爵士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啊，伤心了。侦探猫画的画超暖心的，我爱她。”</P>
“我是油画的忠实读者。但我同样很喜欢侦探猫。”</P>
类似的几条留言。</P>
就算这只占到整体数量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很少一部分。</P>
但这每一条都是不愿意被布朗爵士裹挟，甚至在质疑对方的权威性的评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