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执剑师带人一路赶到修真院。学宗的人来了,星宗的人也在。

人人神色肃穆,互相通报名号,星宗来的是丹阳侯,学宗来的是行诗乐苦咏天涯。一群人封锁了修真院。岳万丘让剑宗的人在外面,在别人指引下走了进去,血都冷了大半。

他的神色别人都看得出来,行尸乐苦叹了口气,让他进去认尸。这里许多院生都是四宗遴选出来的好苗子,不少甚至长辈就是四宗之人,养了儿女侄孙送到宗门,选送了修真院,等着光耀门楣。

“丹阳师兄!”外面有人进来,匆匆忙忙的说:“玲珑雪霏回来了,还有三个……”

修真院一夜之间,院生和老师都被人屠杀。唯独四个孩子约着出去看花逃过一劫。事情一出来,整个道域震动了。

那四个孩子各自被宗门带回去。四宗人心惶惶,各自派人调查此事,道域氛围为之一变。不用多说,天元抡魁也只得暂停,谁也没心思在结果出来之前进行此事了。

剑宗弟子和师长的尸身带了回来。来认领的家属大多悲伤凄切,有些失态嚎啕,这些事由敖鹰和岳万丘一起处理。过了几日总算将人劝走,该下葬的下葬,来的最晚的是江碧白的家人,江碧白的师父是辅剑八老之的空山剑老,上次神君派人叫江碧白回来,后来江碧白带上随心不欲跟神君去参加星宗的会晤,空山剑老高兴的许多天都宗门众人面前夸耀弟子出息,神君慧眼识英才。

如今白布裹了尸体,空山剑老悲愤交加,大骂神君玉千城不怀好意,死的本该是南泉林隐。出了事,要秦非明也出来赔命,被别人拉住了。江碧白本来就入修真院,不独独是顶替秦非明才去修真院,账不能往自家算。

因为从前霁寒宵的例子,剑宗另找一人扯了挡箭牌并不算奇怪。秦非明自从中秋回来就开始闭关,如今闭关也闭了两多月,大抵也不会想到横生是非,天元抡魁恐怕是要停了。岳万丘自送走了江碧白的家人,精疲力尽,心里怀了不能出口的叹息——还好飞溟回来了。

要是飞溟出事,今日他也受不这打击。

无情葬月自回来之后,就在屋子里休息。别人体谅他受了很大惊吓,毕竟别人也受了很大惊吓,靠着阴差阳错逃课逃过了一劫也不必去说了,一想到无情葬月也差点在血案之中被杀,大家心有余悸,格外宽容体谅少年人,更没追问种种细节。

岳万丘回去,竟然不见飞溟,前后正忙着找人问问,飞溟低落的回来了,神色很沮丧。岳万丘一猜就知道想什么,安慰道:“你放心,如今天元抡魁前途不明,你秦师兄很快也该出来了。”

无情葬月点了点头,神色好看很多,他想见秦师兄,去找神君恳求见一见师兄。神君私底下一向对他和善,几乎说有求必应,说想请秦师兄指点剑法,神君只说了一句话:“不许。”神色不像往常那样和善了。

这句话之后,就打发他回来。

岳万丘夜里去神君那里,又提了一句。玉千城在飞溟那里先了一遭,淡淡的说:“闭关不是一两日功夫。”

岳万丘心里清楚,其实神君很不喜欢秦非明,这一次又撞上了大事,便暂且押下过几日再说。但他与玉千城相处太久,早就有了不同寻常的触觉,端视神君漠然沉冷的眉目神气,总觉得有什么不同往常。

玉千城等了一会儿,执剑师不说话,也不走,他扬了扬眉毛,侧目以问。执剑师凝视他片刻,道:“秦非明可还……”

“神君,执剑师,”外面弟子匆匆进来禀报:“紫微星宗颢天玄宿登门,求见飞溟师弟。”

玉千城和岳万丘同时一怔,看向弟子,岳万丘问:“飞溟?他可说明来意?”

那弟子道:“他说与飞溟师弟交好,想探望一番。”

这话一出,岳万丘更疑惑了。他了解自己的儿子,飞溟两点一线,不在修真院就在剑宗,很少出去,如何与星宗的颢天玄宿交好。

玉千城神色数变,看了看岳万丘,道:“叫他稍候吧。”

岳万丘道:“会不会是……”

玉千城已闭上了双目,沉吟思索,岳万丘能想到,他当然更能想到。岳万丘等了一会儿,只听神君说:“你去看看飞溟。”

岳万丘走了,玉千城睁开眼睛,冷冷扫了角落里的书架上的金蟾摆件一眼。

颢天玄宿上门来求见,被安置在待客的屋子里。茶水点心送了上来,他喝了一口,就有人来了,站了起来,道:“神君,冒昧来访,颢天玄宿相扰了。”

“天府南渊高徒,果然一表人才,不知你来剑宗,要见飞溟是为何事?”玉千城神色和蔼,示意他坐下饮茶:“飞溟也是惊魂未定,仍需一番安静休养。”

颢天玄宿微微一怔,道:“他无事么?”

这叫什么话,玉千城端起茶杯,道:“贵宗主如今可好,如今四宗同难,你上门来探望飞溟,也是难得了。只是不知飞溟何时和你来往,他一个地织,向来深居简出……”

颢天玄宿彬彬有礼,道:“是,吾与贵宗高徒从前在修真院偶有交流,这一趟来得唐突,只是听闻血案,心中忧切,还望神君成全,让吾能得一见。”

他把话说得很坦荡。

玉千城心里冷笑,徐徐起身道:“如今飞溟还在休息之中,不好叫他更添是非。等他恢复精神,我再叫他与你道谢,今日请回吧。”

颢天玄宿神色淡淡,这里是仙舞剑宗,真不要他见,他也没有硬闯的道理,便要离去之时,旁边帘幕微动,有个声音道:“颢天师兄,是你吗?”

颢天玄宿心里诧异,面色不变,道:“是吾。”

一个秀美少年走了出来,玉千城见他们互相招呼之下,也是惊讶,又作无奈之色:“飞溟,你真是胡闹,怎么出来了。”

无情葬月微微低下头,他一向如此,不与人怎么争执。玉千城淡淡道:“既然来了,你们聊一聊,不要太久了。尤其是飞溟,你受了惊吓,本该好好休息一番。”

玉千城走了,却没有走得太远。他到隔壁之时,辅师琅函天将一面镜子展开,纤毫毕现的身影,无情葬月微垂目光,道:“多谢你来看我,颢天师兄。我……我……”

两人随即落座,说了几句客套有礼的话,片刻之后,颢天玄宿起身来,与他告别。琅函天看了又看,颇觉无奈:“蘸茶书写,不知情形。”

玉千城面色难看至极,更添几分怒气:“你说的不错,秦非明不能再留了。”

入剑宗的少年人,一把种子洒进土里也似,时间久了,有的凋谢零落,有的深深扎入泥土,根系又与旁边花草树木纠缠不绝。仙舞剑宗多年不倒,底下根系漫漫,轻易要把一个人抹去很不现实,旁的不说,飞溟就很喜欢他的秦师兄,归海宿涯不久前也和秦非明家中结亲。

但秦非明太过可恨,一人之身,耽误剑宗天元抡魁不多的胜机。离天元抡魁一年不到,剑宗没有时间再去培养一个能与天元一争的参选者。正是料中这一点,秦非明才隐晦不提,自以为能给逼迫剑宗一同隐瞒此事,玉千城一念及此,心头种种郁怒,更无回旋余地了。

剑宗要败于天元抡魁,神君的天师云杖转于他人之手。他亲手从师父手上接下的先人荣耀,断送在他这一代神君任上,而这一切,都是地织狂妄无知,权欲炽盛,欺骗了所有人。

玉千城站在书架前,拧动金蟾摆件,石板缓缓移动,他深深叹了口气,沿着地道向下,走入地室之中。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