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雁行千里

呼——

猎猎风声入耳,李冬虫强忍着一丝惧意,睁开眼来。

但见前方:万千景灭,山林飞退,风雪若线,云如怒海。

自李冬虫跟着天行六剑从林中飞出,一纵一跃,上浮下沉,已在不觉中飞出几里,此刻他心中虽对这乘奔御风的法门有了几分熟悉,却仍是不大敢看脚下,只好安慰自己道:

“哼,有什么可怕?我只念念口诀就会了。”

李冬虫殊不知晓,这不孤雁阵乃是一位天人模仿大雁北飞而创下的神奥法门,旨在令功力不足的人也能如天人一般神行万里。此刻李冬虫上手虽快,决不是这阵法简单,而是因为其他几人修习此法已久,内功深湛,所以拖上一个骨瘦如柴的李冬虫并不吃力。

啪嗒一声,六人一同踏上树枝,李冬虫心里一慌,索性不再去看脚下,两眼直盯着阿香的背影。这位天行掌门的臂膀十分娇小,一头乌发风中纷飞,李冬虫不懂,这样一位看似柔弱的女子,为何要年年南下,带着几个青年人到处惹是生非。

一路上天行门五人一言未发,各自板着一副面孔,唯有那断了腿的老五后子偶尔面露苦色,李冬虫心下也知他们情绪低落,故而也不作声。

六人顺着黄河南岸一路向西疾驰,不大一会儿已行至秦地铜关,此地隔着黄河,正对风陵古渡,两天前防风拓奉夏语冰之命,将李冬虫押往安邑,便是从此地开始过河。

“停。”

阿香打了一个手势,天行众人见了,立即吐气收功,放慢脚步。李冬虫却哪里知道这个,心想你们累了我可不累,仍是快步向前,还没等飞出半丈,便听噗通巨响,李冬虫一头跌下树梢,坠入林中。

“四哥,李少侠这是饿了?”

“我看是渴了。”

天行六剑自枝头跳下,各自将手环抱在胸前,围成一圈,低头看着李冬虫倒插在雪地上,口中讥笑道。

“呸!呸!”

李冬虫闻声苏醒过来,只感到口中满是冰冷的土腥气,一连啐了几口,抬头看去,见天行六剑人人嘴角带着笑意,心中老大不快。

阿香从怀中掏出几块干粮,分给众人,又抛了一块给李冬虫,说道:

“大家休息一下,今晚在此过夜,陪李......陪二弟练功。”

李冬虫接过干粮,拿在手里一看,见是一坨形状不方不圆的面疙瘩,正自没有胃口,突闻此言,奇道:

“练功?练什么功?”

六弟尾乌冷哼一声,道:

“李少侠,你觉得我们就算追上了那怪人,六人一齐动手,打得过他吗?”

李冬虫摇了摇头,道:

“可就算这一晚上不睡,我看也是没用。”

老三胖小海道:

“就算再给你十年不睡也没用,我们必须耍点手段。”

“什么手段?”

这时阿香道:

“那怪人的足迹到这里便断了,我想他已乘夜渡过黄河,我们现在过去就是送死,所以必须得趁今夜教你一招,明日赶在他前头,设下埋伏。”

李冬虫问道:

“一招什么?”

“迷泽剑阵,正是我侄儿的家传。”

当离道。

阿香噙着泪水,开口说道:

“当初灞儿将这招家传剑法教给我们,一是为了这次与玄乙门比剑,二是为了防备强敌,碰到单打独斗不过的人时,大家能合力应付,谁知还没等到与大家一起使出这招,灞儿他就......你今夜修习此剑,明日也算是替他出战了。”

李冬虫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愧疚,点了点头。

天行门五人见李冬虫答应,各自站起,阿香念道:

“步障迷空,化为剑泽,一入此阵,阴阳永隔。”

当!

阿香从背后拔起那柄天行门众人共用的重剑,一把插入雪地,两手抚在剑柄之上,其余几人纷纷上前,伸出一手抓住剑柄,阿香道:

“二弟,过来抓住剑柄。”

李冬虫一愣,半天才领会过来,走上前去抓住。

飒!

李冬虫抓住剑柄的瞬间,不知是在耳边还是心底听到了一声利啸,紧接着,他感到浑身的内力滚滚倾泻,顺着手臂流向剑柄,径往下沉。

阿香道:

“这把剑叫做沉沙,能够引动内力,也是姜二弟从家里带来的,你且摸着它好好感受。”

李冬虫心想,这姜灞好大的派头,加入天行门还自带功法宝剑。他正想着,脚下突感一阵湿滑,低头看去,见地上的积雪已团团融化,化为了雾气,又过一会儿,脚下泥土竟逐渐松动,化成了泥浆,众人正一点点下陷。

“这,这......”

李冬虫心里着忙,抬头却见其他人双目紧闭,不动声色,自己也不好开口,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双腿陷入泥沼,直没过膝盖。

滋啦滋啦——

软腻湿滑的声音不绝传来,听得李冬虫心里发毛,此时众人皆已被泥土没过胸部,眼看就要被活埋,李冬虫实在按耐不住,待要开口,却听阿香说道:

“好了,大家停下吧。”

众人睁开眼来,均是面带疲色,与此同时,六人脚下已不再下陷。

李冬虫长舒一口气,问道:

“阿香掌门,这就是迷泽剑阵?”

“嗯,不过这才使了一半,等到真和那人交手之前,便须把头也盖过,只留两个气孔,他只要一步踏入剑泽,纵是天人境界,也绝想不到我们会从地下钻出。”

李冬虫一听这话,心里着实吓得不轻,可他又不愿被别人看穿心思,于是佯装镇定,四处张望起来。夜色已深,树林中已在众人合力运功之下升起了迷离雾气,此前众人踏足的地面,如今已和融雪一起,化为泥泞。众人便如这般陷在土里,一边听阿香讲习阵法,手中一边操演,直至破晓。

.......

怪人背了姜灞的尸体,飞在半空,心想:

“我已照那丑婆娘的话说了,也不知这些人来不来追我......坏了!”

怪人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

“日他娘,要想把人都引到积石山,老子怎么不说点假话?看来还须等他们一等。”

怪人正说着,忽瞥见脚下不远处的黄河有一点异样,于是一个扭身,落到了河上。

河道之上,河冰坚厚,却在靠近南岸的一处显得有些不同,怪人走上前去,用脚抹去一层积雪,露出来的河冰居然呈现血色,而在河冰之下,更有无数断肢残躯被封冻。

怪人摇了摇头,说道:

“碎成这样,肯定是用不成了。”

怪人站起身来,抬头瞧见北岸之上,一间小酒馆临河而建,酒旗上写着一个李字。此时天色才刚刚黯淡,怪人脚程极快,只用一顿饭的功夫便从大禹渡口到了风陵,怪人心想:

“在这儿住上一夜也无妨。”

于是朝酒馆走去。

“人呢?打一壶酒来!”

怪人推开客店大门,开口喊道。

店小二李三闻声从后厨走出,见此人污衣乱发,肩扛一具尸体,心中大骇,瑟瑟说道:

“我,我们掌柜不在,您上别处吧。”

怪人道:

“别废话,快去。”

说完把姜灞的尸体往地上一扔,躺在一张长条板凳上。

李三走进后厨,颤颤巍巍地端出一壶酒来,放在怪人面前,说道:

“我再去给您弄点菜来.....”

怪人没有答话,在一巴掌宽的板凳上躺得笔直,如同没了气息,李三趁机溜进后厨,从窗子翻出客店,一路跑向镇上。

怪人躺了良久,突睁开一只眼角,对着客店木墙上的一个手印盯了片刻,又闭上眼去。

天寒昼短,转眼已入暗夜,等到怪人再睁开眼来时,客店中除了桌上一壶冷酒,便只剩下一片黑暗。怪人见此情景,也不慌张,只因他本就长年生活在一处极阴极冷之地,此地酷似阴曹地府,就连夏日中也见不到半缕阳光。

怪人拿起桌上铜壶,饮了一口,尝出满嘴的寡淡,正想骂那小二酒中掺水,却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细响。

嘭的一声,怪人化作幻影,破窗而出,一眼看到客店外的阴影中藏着几人,各个手持刀刃,于是乱挥双臂,凌空打出一道道罡风,顿时间惨叫声四起,不出片刻,店外又重归于平静,埋伏着的所有人都已毙命。

“大,大人饶命,我....我认识这些人是谁,这就带你去他们家里。”

李三本藏在一道土坡后偷看,此刻被怪人一把提在手中,嘴里忙为自己开脱道。这些人他岂止认识,正是他方才从窗子溜出去后,将这些人从玄乙门叫来的。

怪人看着手中这满嘴谎话的店小二,知道其不会武功,心中也懒得杀他,于是心念一转,说道:

“好,我不杀你,但你要带我去他们家的祖坟,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

李三闻言,直吓得裤裆里一阵温热,片刻又转为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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