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龙浪鲸波

封山冻谷,水止云驻,疾疾来西,一点红衣如怒。

风老俯下身来,伸手探了一下李冬虫的鼻息,确认其并无大碍后,回头看向不远处。

河道中央,立着一具满是冰凌,上下剔透的冰雕,正是被四九剑意冻僵的姜灞,此时仍双手持剑,保持着与李冬虫赌剑时的姿势。

风老走上前去,刚要抬手,却听丁零一响,姜灞自行破开了身上的冰盖,抖落一身冰尘,长吐了口白气说道:

“呼.......明明就是犬戎的妖术,这小子还嘴硬,差点把我冻死。”

风老道:

“我看你的剑法也挺邪性,是谁教你的?”

姜灞道:

“您说哀鸿剑?是我姑姑自创的。”

“你姑姑?”

风老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能创出哀怨至此的剑法,你姑姑想必遭遇了诸多不幸,你可得好好待她。”

姜灞努了努嘴,说道:

“唔.....我姑姑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只是这么多年来,族人谁也没见过她的尸体,不知......”

这时一个沙哑的嗓音打断了风老和姜灞的对话:

“这小子死了?”

风老回头一看,是那个自称颁冰大夫的怪人蹲在一旁,手指着地上的李冬虫,在他身上戳了两下,口中接着问道:

“那是不是轮到我了?”

风老一愣,沉声向姜灞问道:

“你还能继续吗?”

姜灞点了点头,打量着那怪人。

“好,那就开始.....”

风老话没说完,脸前猛然掠过一道劲风,再看那怪人先前蹲着的地方,只剩下李冬虫独自昏睡不醒。

噗嗤!

姜灞呕出一大口鲜血,双目圆瞪,瞳仁剧颤,两手死死抓在那怪人的一只手腕上,而这只手腕,已从他的腹中穿过,透体而出。

锃!锃!锃!

但闻三下拔剑出鞘之声,风老、李季玉、阿香三位高手同时出剑,顷刻间已将长剑架在那怪人颈上。

噗通。

那怪人把手从姜灞身上抽出,一把推开,姜灞向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

阿香道:

“你们还等什么?这怪人杀了我侄儿,还不动手?”

李季玉回道:

“哼,你动就是了,何必拉上别人?”

“行了,二位还不明白吗?我三人已陷入绝境。”

风老叹了一声,接着说道:

“都怪我没看出来,此人的功力,乃是那龙榜神章中记载的人间至境,天人境。”

阿香和李季玉闻言,俱是心底一沉。

方才那怪人一招击穿姜灞的腹部,除了昏睡过去的李冬虫以外,在场众人无不大骇。三位高手虽在瞬间将长剑送到,却发觉自从触碰到那怪人之刻起,剑尖就如被磁铁吸附一般,动弹不得。

李季玉道:

“义父,我们合力使出风衮剑试试。”

风老点了点头,在心底运起风衮剑诀,送至剑尖,却很快感到自己的内力倒灌而来,于是收功看向李季玉,见李季玉同样看着自己,摇了摇头。

那怪人此刻正舔舐着手上的鲜血,又伸手在三人的胸口上抹了几把,弄的三人身上满是血污。

这时阿香哽咽自语道:

“小姐,今日这人杀你侄儿,奴婢不报此仇,不到阴世去见你。”

阿香说完,流下两行清泪,将惊鸿剑诀的末式“天人一瞥”使了出来。

据说这惊鸿剑法无论何人,只要练到末式“天人一瞥”,哪怕此人只有人间练境,也能在一瞬之间爆发出天人境界的威力。

李季玉见阿香已注入全力,便也不做保留,使出了惊乙剑诀的末式“窥渊”。

按说阿香、李季玉这样的止境之人,哪怕再多来几个也不是怪人的对手,须知当年的防风氏三大长老,功力皆在止境之巅,以三敌一,仍难逃伏诛于禹帝。可不知怎的,此刻阿香和李季玉二人的内力在怪人体内无端聚成一团,竟逼得天人境高手神烦意乱。

“哈!”

那怪人大喝一声,震退三人,阿香仰仗着天人一瞥的增益,硬是站在原地,与那怪人互推了一把。

那怪人奇道:

“好怪!好怪!怎么这世间的死人,总是死不干净?”

那怪人正说着,阿香一剑斩来,怪人轻轻一躲,仍像是站在原地。

“好吧,好吧,既然我杀了你,就得帮你完成心愿,你不就是想赢了那家伙吗?”

那怪人对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姜灞说道,众人大惑。

突然,怪人猛地窜出,浑然不理身后的阿香,转而朝着李季玉奔来。

李季玉一惊,连忙使出归巢式,纵身飞过那怪人头顶,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

啪嗒一声,李季玉正悬在半空,小腿却好不干的一疼,接着整个身子直往下坠,李季玉低头一看,原来是被那怪人抓住了脚踝,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眼看就要撞入那怪人怀中,李季玉顺势出剑,从那怪人的袖口一路划到了腋下。那怪人虽没伤到分毫,可一听见衣物撕裂的声音,便如听到了什么哀怨毒咒,急忙放开李季玉,伸出右手两指去抠喉咙眼,连连干呕。

李季玉打滚落地,翻身站好,却感到脚踝一阵剧痛,于是左脚向后半步,垫在右小腿上,单脚立着。

那怪人呕了半天,一拍脑门,说道:

“我想起来了!我要杀你,对了,你死之后,又要我杀谁?”

李季玉眉头紧蹙,运功不辍。

那怪人拍了拍手,说道:

“算了,反正我不要你们的尸体,那丑婆娘也要捡了去,不如我就照单全收,将你们全杀了。”

李季玉听闻这话,暗想怪人若要杀了所有人,自己便是那第一个,于是匆匆运剑,在冰面上刻下四道冰棱,以做防备。

那怪人言出即行,飞身朝李季玉攻来,李季玉连出四剑,将那冰棱一一射出。

叮!叮!叮!叮!

一连四声脆响,怪人几个扭身,那四根冰棱不是被躲开,就是撞在他身上,化为了粉末。止境与天人之间,如隔鸿沟巨堑,不可逾越。

李季玉闭上了双眼。

轰隆!

一声巨响自李季玉身前传来,在场所有人皆觉得脚下一沉,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季玉只感到面前有一股滚烫的罡风袭来,连肌肤都快被灼伤,于是在心底叹道:

“阴世到了。”

过了不知多久,李季玉睁开眼来,看见一道金芒熊熊燃于眼前,金芒中央,站着一个身材魁梧,长发黄袍之人。

那黄袍人说道:

“你们都退到岸上去吧。”

这时身后有人抓了一把李季玉的肩膀,李季玉回头看去,竟是阿香。

“我没死?还是阿香也死了?”

李季玉直想问道,却是碍于情面,没有对这位老对手开口。一旁风老抱起地上的李冬虫,招呼李解铃李解风他们往南岸走去,天行门众人亦是抬起生死不明的姜灞,退往南岸,李季玉这才明白,自己没死,是身前这人救了自己。

“走吧,这已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了。”

阿香回身说道。

李季玉迈出半步,低头看见自己脚下,徒增万千裂痕,原来整个黄河冰面,都在方才那声巨响中被震碎!

李季玉一步一顿,怔怔走着,眼中满是方才那道金芒的残影,等他踏上南岸,回头望去,这才看清那金芒中央的黄袍人,正是此前立于北岸之上的大夏义帝,伯益。

“前辈,你这功法,叫什么名字?”

伯益道。

“是你?你又活了?”

那怪人一只手被伯益死死扼住,口中怪声道。

伯益剑眉一挑,问道:

“我本就没死,什么叫又活了?”

“你没死?是那丑婆娘骗我?”

伯益听的云里雾里,问道:

“前辈,你认识我?”

“哈!”

那怪人猛然大叫一声,左手向伯益抓去,伯益身子向后一仰,袍袖却被扯去半截。

怪人看着手里的断袖,颤颤说道:

“我不仅认识你,还有你那狗贼父亲,若不是你们合伙骗了她,她怎么会......”

伯益已无心再听这怪人胡言乱语,挽袖说道:

“前辈,既然你不肯说,我只好亲自试你一试了。”

伯益语毕,化作一道金芒,朝那怪人奔去。

咻!

伯益打出一拳,惊起尘雪片片,那怪人侧手去挡,在冰面上被推出老远,伯益趁势追去,掌中已蓄起万里龙堤内力。

“呵!”

伯益大喝一声,右掌拍下,掌心和指缝间流露出道道金光,而那怪人竟然不躲,伸出双手去托。

咔嚓一声,那怪人虽托住了掌力,脚下的冰面却承受不了如此重压,坍了下去,但见水花四溅,那怪人直被伯益按到了冰面之下。

伯益从水中抽出手来,甩了几下,看着面前的冰窟窿,心知此战未休,正当此时,那冰窟窿中突然冒起气泡,伯益感到脚下一轻,冰面竟隆起了数丈,嘭的一声,一个硕大无朋的水泡撞破冰面,飘向半空,伯益弹腿一跳,与那水泡拉开距离。

飞出离地约有十丈,伯益察觉到这水泡的势头丝毫未减,于是单手做掌,向下拍去。

嘭!

水泡一触即破,水光迸射间,伯益看见那怪人的身影便藏在水泡中央,于是再蓄掌力,口中问道:

“前辈,你到底是什么人?”

怪人似乎已做好了防备,答道:

“我乃治水司空亲封,不,是你那狗贼父亲封的颁冰大夫。”

伯益暗道:

“我父亲乃一介草民,如何封他官职?颁冰大夫,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轰隆隆......

万千思绪间,二人已凌空对撞,拳掌相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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