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亚特.兰迪

夜暮弥漫。

公爵府华灯以亮,明亮的灯光将这黑暗的帝都城硬生生点缀成了光的世界,让整个公爵府仿佛沐浴在光与暗斑驳里。

只有这里,例外!

这里是光明不愿抵达的地方!

在公爵府仆人居住区的角落里,一盏微弱的灯光亮起,晕开了公爵府最后的一片夜色。

那个被称作“圣比亚斯城灾难”的亚特·兰迪安静的坐在角落里,黑暗的房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一片浓墨一样的世界里。

看不清脸,当然更看不清脸上的“面具”,如果他真的有伪装。

他似乎在不停的写,不停的写着,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亚特不会让人知道他这个特殊的爱好。他喜欢将自己每天做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即使这些事是让每个圣比亚斯城人民做梦都诅咒的混蛋事,当然也包括做事的混蛋人。可他还是喜欢在睡觉之前将自己一天所做的事,默默的记录下来,思考着,计划着明天将要进行的混蛋事!

不得不说,这位兰迪家的混蛋三公子是一位做事非常有计划的混蛋,他每做一件坏事都要作一个非常周密的计划,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每件完美的坏事都是一件高雅的艺术!

他翻动着手中的笔记本,喃喃的念着:

圣历1406年3月1日,砸掉了赛宾斯大道边的康拂德酒店,因为路过时门口的迎宾小姐咳嗽了一声。

圣历1406年4月6日,德罗晋子爵的胖子女儿被自己当众扇耳光,因为她肥胖的身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

圣历德纳1407年6月7日,用石头砸死老毕克家的魂兽犬,因为那只魂兽犬竟然要一百个金币。

………

圣历1408年7月11日,扒光迪玛.德克勋爵妻子的衣服,让加里布带一群奴隶准备QJ她。因为她说自己的坏话,可惜被城卫队制止了,未遂。

………

圣历1408年7月4日上午,暴打费德勒子爵家的公子一顿,因为亚瑟(费德勒子爵的儿子)敢当着本人的面说少爷的坏话。

圣历1408年7月6日下午,烧掉城南防具店和旁边的书店,因为我不高兴,那家书店纯属捎带。

圣历1408年7月7日下午,让加布里打断了格恩的腿,因为上午找他算账的时候,他不在平常摆摊的位置,让自己找了好久。

圣历1408年7月13日下午,听说格恩那好家伙居然又出来摆摊了,和加布里去找他算账。未果,丧气归!

记录完毕之后,亚特微笑的合上了手中的记事本,小心翼翼的将它塞入床垫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躺在床上。

在亚特记录自己一天所做事情的时候,原本应该守在门外的加布里却没有在他的门口。

通常这个时候,他都需要见一个人,他的顶头上司——兰迪家族的诺丁主管。

兰迪家族等级森严,除族长之外,还有长老、核心子弟、各部门主管、普通子弟、以及仆人和奴隶。

对于加布里这样的仆人,主管一级的人物完全可以决定他的去留,至于更低级的奴隶,主管甚至可以直接决定他们的生死。所以对于诺丁主管的命令,给他借一百个胆子也是他不敢违背的。

汇报亚特.兰迪每天的行踪,以及遇到的什么人,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从他卖身进入公爵府的那一刻起,诺丁主管就给他下达了这个任务。

四年前,加布里还是帝都一个普通的平民,天生好赌的他输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财产,差点饿死在街头。要不是正好看到兰迪家族招聘仆人的广告,估计他早就死了。

在公爵府这几年,比起那些没有任何人身自由,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奴隶而言,除了经常受到一些主管级人物的殴打和辱骂之外,加布里过的还算可以。每个月至少还有一两百个银币去赌两把,虽然基本上都是血本无归,但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日子也算逍遥。

加布里离开不久,亚特房间里的灯就熄灭了,或许他已经睡了。

直到圣比亚斯城中心的时钟楼上,巨大魂器钟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响声。亚特的房间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轻的几乎让人不会有任何察觉。

那是一双明亮眼睛,似乎有人将夜空里明最亮的星辰镶进了眼眸。

—————————————————————————————

夜,又浓重了几分。

月色晕开,星光点点弥漫着整个圣比亚斯城上空。

喧嚣的帝都此时显的异常寂静。

老人拖着自己断了的腿,虚弱的收拾着自己破烂的摊位。虽然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可是腿上的痛楚依旧没有丝毫的减轻。一不小心,他就跌倒在了推车旁,他本能的抓拉了车把手,岂料车子瞬间翻了过来。

“上一次我似乎给你说过,腿断了就不要出来逞能,现在还不是你该死的时候!”这个声音很沙哑,似乎是主人故意压着嗓子,可即使这样,依然改变不了其原本的稚嫩。

语气很冷,仿佛是刚磨好的一把刀,刺的人耳朵都疼!可是老格恩却依旧能感觉到这冷言冷语背后隐藏的温度。

声音的主人和他的人一样,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把自己的一切隐藏在那张银白色的面具和斗篷之下,拒绝所有人去了解他的一切。只有那双眼睛,明亮灿烂的透着星辰一般的光辉。

老人尴尬的叹了一口气,努力的支撑起自己,佝偻的身体显的异常的无奈。

“上次给你治腿的钱又存起来了!给你说了多少遍,你孙女下学期需要的学费,我会再给你!”斗篷人不慌不忙的帮忙捡拾着散落的牛肉干和蔬菜!宽大的斗篷让他原本就矮小的身材显的更加单薄,像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

老人无奈的靠在车旁虚弱的说着,“也不能总是麻烦你啊!克托城的消费水平虽然比不上帝都,可我还是希望她生活的好一点!”

想到孙女那乖巧的样子,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欣慰。

十三年前老人从路边捡到她时,看到她那冻的红扑扑的小脸,一辈子无儿无女的老人打心眼里喜欢。这一定是上帝对他一辈子诚诚恳恳做人的赏赐。

这十三年来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干活,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只恨自己年老没力,不能给孙女更好的生活。为了不让孙女将来和他一样过苦日子,他必须努力的积攒每一个铜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有足够的资金让她成为一名魂师。

再过几个月孙女就要毕业了,凭她的资质,考上一所好的中级魂师学院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她能从中级魂师学院毕业,就算是一名真正的魂师了,成为三星级魂师就能摆脱平民身份,成为贵族了。

这些年来,老人的生活确实过的不容易。一个几乎干不动任何重活的平民老人,要赚取一个初级魂师学院学生的日常花销,这对于老人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要不是眼前这个斗篷恩人私下帮助,就算是把他累死也不可能做到。想想以后孙女还要去中级魂师学院学习,这花销不知道比现在还要昂贵多少倍。

现在的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多活几年,再赚取更多的钱,直到看到孙女快快乐乐的出嫁,有个疼爱她的老公,然后幸福的过一生。那么他就是上不了天堂,在地狱也微笑赞美着仁慈的主。

似乎早就猜到了老人会这样说,斗篷人也知道无论他怎样劝说,老人的钱永远都只会花在一个地方。他无奈叹了口气,将一个钱袋强塞给老人,慢慢的消失在夜色里。

看着重新回归到车上的货物,老人颤抖的捧着手中的钱袋,眼里一片复杂!只听他喃喃的自语着,“为什么白天和夜晚会这么不一样,真让人费解!”

老人的离开,让夜色之下原本就冷寂的街道,又一次陷入了冷寂。

—————————————————————————————

圣历14086年7月9日,又是一个晴空万里好天气。

亚特起来的很晚,已经快到中午了。

生活没有白天黑夜,兴趣来的时候可以一整天都处在兴奋的状态,兴趣失去的时候倒头就睡。一切随心,不计后果,不负责任,这是身为一个二世祖所必须传承的必备素质。

哪一个纨绔二世祖能够早睡早起,生活规律有序。

当然没有!

如果有,那一定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

如果有人告诉你,某某某是一个很自律的纨绔子弟,你一定恨不得给他一嘴巴子。既然这么自律,那能用纨绔来形容吗?深藏不露才更贴切。

亚特的生活当然不可能规矩有序,如果规律,那还能叫“圣比亚斯城的灾难”“兰迪家族的耻辱”吗?

如果非要在加一句来形容他的话,那就是他所有的兴趣就是让别人绝望。

用亚特自己的话说,他喜欢看到别人绝望的样子,那种卑微的哀求,就是他最大的兴奋。

亚特很悠闲的翻过桌上的日历走出房间,他回头看了一眼居住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贯邪气的笑容。

“哎呦!这不是我们亲爱的三少爷吗?伟大的光明神,是什么蒙蔽了您睿智的双眼,让这个家族的耻辱又一次见到了中午的太阳!”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亚特一扭头,看到了菲克.兰迪那张轻蔑的脸。

按照族规,菲克.兰迪算是家族的普通子弟,据说从他爷爷的爷爷起就一直是兰迪家族仆人。由于工作突出,又对家族忠心耿耿,后被赐予兰迪姓氏。原本以他的身份,在身为族长儿子的亚特面前绝对是要毕恭毕敬的,可亚特连族谱都没有入,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把亚特放在眼里。

不光是菲克,几乎公爵府所有的人,都从来没有把亚特放在眼里。除了他的仆人加布里,几乎没有人把他当做兰迪家族的少爷。

但他们也从来不敢真正的对亚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虽然他的母亲只是一个低贱的婢女,但他毕竟是家族族长的儿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亚特本身够凶、够狠、也够坏。

那一年冬天,刚下完一场雪,天气刚晴,可依旧冷的刺骨。刚满十一岁的亚特闲着无聊,看到公爵府的人工湖中,一个仆人女儿正在冰面玩耍,恶从心生的亚特直接二话不说将她推入了冰窟窿里。

幸好这一幕被一个家族子弟看到,将人救了出来。虽然这位家族子弟的年龄和亚特差不多大,可他已经是一名一星五品武魂师了。亚特从小被废去经脉,不能储存魂力,也不能修习任何魂技,结果很自然被这位家族子弟狠狠的修理了一顿。

被修理之后的亚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从集市里带回了三只魂兽犬,一直将它们饿了三天,等到夜里这位家族子弟熟睡之后,他将魂兽犬放到了他的房里。要不是魂兽犬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其他家族子弟,估计就真的闹出人命了。

从那以后,家族里的普通子弟们再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招惹他了。

不过菲克.兰迪不一样,虽说他也是一个普通子弟,可毕竟从他的祖上起就在家族做事,其各方面的人脉关系也可以让他在公爵府横着走,只要他不找死的去惹家族那些主管以上的人员,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事。他虽然不敢把亚特怎么样,可冷嘲热讽的事却没少干。

“光明神他老人家这会正忙着和某个女神姐姐交流感情呢!哪有时间理会你个傻冒,又或许他可能和某人一样已经拉了好几天肚子了。”亚特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哈哈……居然敢侮及辱伟大的光明神,这回终于被我听到了!亚特我要到光明分殿告发你,就算你是贵族也免不了被处罚!”菲克.兰迪得意的笑了起来,他似乎以为他终于抓住了亚特的把柄。

光明圣殿《圣谕》记载:伟大的光明神(神职:创造,故又名光明创造神)是神界最仁慈的神袛,是他创造了整个大陆。大陆任何一个种族都是光明神的孩子,也是神的仆人。只有虔诚善良的人,才能得到光明神的庇护!伟大的光明神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光明圣殿是光明神在整个大陆的代言人,任何辱及神的异教徒,都会受到圣殿的毁灭!

大陆虽然也有一些不信神的无神论者,但从来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公开对光明神不敬,毕竟这就相当于和整个光明圣殿叫板。只要有一个光明分殿主教级人物宣布你有渎神的行为与言论,圣殿执法侍卫就会来请你喝茶!

不想去!八十万圣骑士团会过来和你谈人生理想,我敢保证绝对让你怀疑你的人生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亚特是个无神论者,所以他本质上并不在乎,可他也没有胆子在公共场合对光明神不敬。刚才他敢这样说是因为这里只有他和菲克.兰迪两人,不管菲克.兰迪出去怎么说,只要没有人证物证,就算说‘光明神和菲克的大表哥的二侄子有一腿’,亚特也绝对说的比播音员还顺溜。

只要亚特不承认,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当然,瞪两眼还是可以的!

“我就知道这TM是你干的!”菲克.兰迪恶狠狠的说道。

六天前,亚特带着加布里打断了平民格恩的腿。本来对于这样的事情,兰迪家族的子弟早都见怪不怪了,可菲克.兰迪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老格恩居然有一个漂亮的孙女,他立刻向家族管事汇报了此事,并请求管事委派,由他出面对老格恩进行赔偿!

亚特知道他告密之后,偷偷的溜进厨房,在菲克.兰迪一干人的饭菜里,下了一整包魂力药剂,让一群人整整拉了三四天肚子!

“是我干的,不过那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你去向管事汇报啊!看他们能把本少爷怎么样!”亚特的态度轻蔑。

“就你还自称少爷,一个卑贱婢女的儿子!有什么好轻狂的!”菲克.兰迪一脸的不屑!

“菲克.兰迪!有一句话我想提前告诉你,我一般很少有这样的好心,谁让我今天高兴呢!这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一定要记住噢!”亚特微笑着,笑的很甜,真的很甜,配上额角的六芒星印记,显的异常的邪气!

每次看到别人绝望和哀求的时候,亚特就是这种笑容!

圣比亚斯城的平民们都认得这个笑容,那是魔鬼的微笑,是他们深夜里虚汗淋淋的梦魇!

一般情况下,菲克.兰迪等一帮家族子弟看到这样的笑容,一定能感觉到亚特的心情。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那就是他最生气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菲克.兰迪并不害怕,一来是因为亚特不会任何魂技,而他已经是二星一品术魂师,如果动起手来,三个亚特也不够他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亚特最惹不起的人回来了。

在帝国皇家中级魂师学院学习的大少爷杰森.兰迪、二少爷威尔.兰迪今天早上已经回来了。

据说还有一件与两名少爷有关,并且能够影响整个家族命运的事要在他们两个中间产生。

知道这些消息之后,菲克.兰迪胆子也大起来了,他看着亚特挑衅道:“不作死就不会死!我好怕啊!你来咬我啊!有种你咬死我!哈哈………”

亚特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悠悠的道:“咬人这种事,少爷这样的贵族怎么可能干出这么没有风度的事,不过你身后这位有没有风度,少爷我就不知道了。”

菲克一转身,一条凶恶的魂兽犬在他身后蹲着,张开的血盆大口,露出猩红的舌头!

亚特一挥手,魂兽犬“蹭”的一下向菲克扑了过去。

菲克大惊失色,双手立刻护住自己的脸,身为术魂师的他,近战原本就不是他的擅长。加之又措不及防,一下就被魂兽犬扑倒在了地上。

魂兽犬毕竟是畜牲,智商太过低下,虽然占到先机咬住了菲克.兰迪的腿,可被菲克一拳打在头上,吃痛的魂兽犬立刻松开了嘴。

菲克.兰迪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破绽进行反击,可是魂兽犬也丝毫不让,一人一犬又一次扭打在了一起。

一旁的亚特开心的笑着,有模有样的学着帝都一些大型活动主持人的腔调。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您现在看到的是人畜争霸赛。畜牲一方代表,二哈魂兽犬,人类一方代表,亲爱的菲克.兰迪先生。目前为止战斗已经打响,两方选手势均力敌。倍受观众期待的菲克.兰迪先生,究竟是畜牲不如呢?还是和畜牲一样,又或者比畜牲还畜牲,我们拭目以待!我是解说员亚特.兰迪,谢谢您的关注!”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