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惊变

韩坚不提奖励前三位签字的拆迁户便罢,既然已经提了,如果还没人签字,这局面就有点儿僵住了。

我毕竟是资方席代表,事情没办好总是有责任的,就算王星羽不怪我,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嘛。我的目光在台下扫来扫去,看见有个跃跃欲试的人,就用眼神鼓励一下——无奈这些人都是观望心重,迟疑半天又退缩了。

真巧,我的目光和葛大妈撞个正着。哈,这可是个突破口,韩坚的三万奖金,不要便宜别人!我赶紧一再示意她上台来签字。本来嘛,补偿条件已经不错了,再加上白拿的三万元奖金,何必便宜外人呢?

葛大妈犹犹豫豫的朝台上看,明白了我的意思,也许是出自对我的信任,她就懵懵懂懂的站起来了。还没等她往台上走,旁边有个打着毛线的中年妇女提醒道:“葛大妈,你可得想清楚了,签了字,就没得反悔咯!”

立刻有人接口:“快嘴李婶,葛大娘要领三万奖金呢,你何必拦着人家?”

葛大妈本来还有些懵懂,经这些人一说,反而清醒了:“大家伙听我说一句。这擎天集团,可不是个坑咱老百姓的公司!我在擎天,虽然只是个清洁工,但是前前后后工作了十多年,我们公司的作风如何,我总是知道一点的!我信得过他们!”

葛大妈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到台上,看都没看,抓起钢笔刷刷刷就在拆迁安置补偿协议上签了字。

韩坚喜出望外,当场就给葛大妈三万元奖金。这一下子,拆迁户们都坐不住了,好几个人站起来朝台上走——第一名的三万拿走了,二三名还有两万、一万呢!

刚才说话的快嘴李婶没劝住葛大妈,本来心头就有点儿不自在;葛大妈又领了三万奖金,旁边好几个人都在笑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耽误别人财。

这快嘴李婶可坐不住了,站起来大声说:“葛大姐是擎天的人,咱们可不是。他们之前是不是说好的,只有鬼晓得。大家还是要想想清楚,不要一时头脑热拎勿清哦。”

我靠,李婶我是不是上辈子和你有仇啊?一次两次的搞破坏!我和韩坚同仇敌忾的目光交叉成一把剪刀,恨不得“咔嚓”一下子把这个多嘴多舌的李婶剪成两段,剪破它的肚皮扯出它的肠子,再绕着它的脖子这么一拉,它整条舌头都露出来,我再手起刀落,整个世界就都清净了。

当然这只能在心里面意淫一下,我们的面部表情还得保持和蔼可亲作温柔贤淑状。

葛大妈可没我们这么客气了,回头就和李婶吵起来:“住在这片儿二十多年了,我老葛为人怎么样,街坊邻居还不知道?我是那种为了点小钱坑害大家的人吗?李婶这话说得可不地道!”

李婶这种泼辣女人,怎么肯让人?当即反唇相讥,和葛大妈吵了几句。在场的街坊邻居很有几个热心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了半天,总算平息了这场风波,两位吵架的主角都愤愤不平的坐了下来。

但是李婶这么一搅和,再没人上台签字,葛大妈带动的大好形势付诸东流,我只好说了几句场面话,动迁大会惨淡收场。

中午宴请了出席动迁大会的政府官员、媒体记者等等各路神仙,大家兴致不高,都没心情喝酒,胡乱吃了一阵子便作鸟兽散。

心情郁闷,我独自在街上溜达,边走边想着怎么打开动迁工作的局面。百无聊赖之际,看见地上有块儿小石头,我顺腿一踢,劲儿用大了点,石头飞出好远,前面有人“啊”的一声惊呼。

砸到人了?哎,幸好,石头只是飞到一西餐馆大门前,把门童吓了一跳。他朝着我恶狠狠的盯了一眼,正要

开骂,突然眼前一亮:这个踢石头的家伙,穿着范思哲的休闲西服,脚上皮鞋更是不知道什么牌子,估计是意大利名匠度身订做的,穿这一身行头的主,非富即贵,可不是自己惹得起的角色!于是门童在一瞬间改变了态度,从怒目金刚变成了笑面菩萨,轻声细语的说:“先生,能为您效劳吗?”

不要为门童的“毒眼”感到奇怪,这是东海最高档的西餐厅之一,要是眼睛不刁钻点,能在这儿当门童吗?

本来我走过去是准备道歉的,但是门童这么一说,“对不起”三个字我倒不好出口了,就说要喝下午茶,等他为我开门之后,塞了张百元票的小费。

拿着百元票子,门童欣喜的表情让我觉得别说踢块石头,就是直接给他一耳光,他都心甘情愿。

钱的魅力就有这么大?如果我在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到好的工作,像很多师兄师姐那样飘在东海打工,每天计算着那为数不多工资,盘算着高额的房租、交通和生活费,我会不会变得和这个门童一样的贪财、势利?如果没有异能、没有王星羽的出现,我的生活和他们又有什么两样人生的际遇,竟然如此的不同!

要了杯薄荷红茶,慢慢小口啜饮,配上甜美的提拉米苏蛋糕,糖分子进入血液循环,我的心情慢慢好些了。正要按下桌子上的呼叫键结帐走人,从门口走进的两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前面一位,身材矮胖,形象流里流气的家伙,就是我的老朋友马天才;而缩手缩脚像个小女人似的跟在后面的,竟然是李韵!

上次我在“新外滩”项目竞标会上看到李韵和马家兄弟在一起,当时就火冒三丈,李韵劝阻我的同时也答应下来说清楚的,只不过之后我忙着新外滩的事情,没空去找她——当然,她更不会主动来找我了。

我只知道她的男朋友是我的好朋友老毕,马家兄弟是我们共同的仇人,有这两条还不够吗?现在,她居然跟着马天才跑到西餐厅来了!

难道,在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东海市,我的韵姐也迷失了方向?

我为老毕难过,我为韵姐难过,我也为自己难过——我记忆当中那个耿直、大方,像大姐一样照顾我的韵姐,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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