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面见太后

四下岑寂,贾青策吞了口唾沫,喉结滚动。

时隔数日,他们几个都已经忘了那张四不像的通缉令。

通缉令是刘煜昭颁的,按理说有问题应该找刘煜昭。可好巧不巧,画通缉令的就是他贾青策。

他自称洙邑城画功之最,出神入化,鼎鼎大名,可惜没被宫里的酸画师看中。但这都无所谓,所有的瞧不起,他都嘿嘿一笑带过,并一视同仁的把那些看做了丑恶的嫉妒。

他平日入不敷出,又恰巧和刘煜昭熟识。故而时常能从刘煜昭那儿捞点活儿干。

前几日的通缉令就是如此来的。

梁川目光凌厉,狠狠剜了一眼马车里的刘煜昭,“刘公子不解释一下吗?”

“误会……”

“误会?”孔松月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怀中步光剑冷光凛凛,剑亦如主人一般心情不爽,她嘀咕道:“一说通缉令就让我想起洙邑大狱那里的不愉快。”

怀中剑穗不愉的甩动,女子眉间烦闷缠作一团愠怒。

本来北安王的事就让人心慌,心慌着还又碰上了刘煜昭搞来的麻烦。

心烦愈生烟。

她瞪着眼,嘴皮子利索,“先前说好你帮我‘办事’,咱俩暂且不计较以前的仇仇怨怨,我不砍你,你也不抓我,结果咱洙邑恪守仁义的刘大公子居然是个鬼话连篇、东诳西骗的玩意儿。”

“我……”刘煜昭一时语塞,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并非忘了通缉令的事,早在他和孔松月暂时合作的那一天当晚,他用木头鸽子给贾青策送了信,托贾青策前去撤下通缉令。

木头鸽子还是孔松曦的遗留产物。用料是普普通通的槐木,可看上去一点也不普通,上面镌刻了几行符文,还用朱笔点画了奇异的图案,有心人一眼便知它出自漱州某仙山。

里面的具体构造另外来自诃州机关术。

刘煜昭确信这只来源复杂的精巧鸽子绝不会送错信,但事实上通缉令却没有撤销,那么问题只能出在……他借由刚才的声音,寻找到了贾青策的位置。

黯淡的瞳孔尝试着凝神,贾青策后背一凉,僵硬地转动脖子看了过去。

“我应该托你去撤销通缉令了。”他眼睛对着贾青策道。

孔松月哼笑一声,“洙邑人就是不靠谱。”

“是这样的。”梁川附和道。

外围的金羽卫中冒出两个声音:“姓贾的分明是混蛋琰州人。”

“……混蛋,我也是琰州人,看不起谁呢,没有琰州,大周岂不破碎。”

……

四下隐约窃窃私语,但整体上,所有人的目光收束在了贾青策身上。

“解释解释。”刘煜昭道。

“啊……这。”贾青策抹了把虚无缥缈的额汗,眼皮子跳个不停,吸气都变得断断续续,“诸位莫急。”

孔松月轻挑蛾眉,“我急。”

她倒是好奇贾青策要如何狡辩。

“啊……是这样的。”贾青策仿佛舌头肿了一圈,说话都不利索,“这是个事,它就是个事嘛。”

“说人话。”梁川提醒。

眼下局势不对,金羽卫什长琢磨了一下,将手中铁器调转方向对准了贾青策。

铁尖寒光烁烁,对准了贾青策正正好滑落了一闪汗光。

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护在身前,“冷静诸位!冷静。这都是误会!误会懂吗,误会!”

“狡辩吧,都听着呢。”孔松月回道。

贾青策狡辩,“孔兄的鸟坏了,信根本没送到。”

刘煜昭提出质疑,“既然木头鸽子没送到,那你怎么知道是木头鸽子送的信?”

“我……”

“我先前可没说是用木头鸽子送的信。”

“……”

贾青策放弃狡辩,模样畏畏缩缩地,“那还是不因为我一开始就画成了四不像嘛……根本不用撤销,本来就是瞎画的。”

“为何?”刘煜昭不解。

“废话,你让我照着孔松曦画一个女人,我以为你犯病要对孔家赶尽杀绝。孔兄于我有恩,我当然不能做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了。”

“我兄长不老。”

“好好好,我不能做对不起他小人家的事,行了吧。”

“滚。”

看似事情明了,刘煜昭拍下定论,“通缉令一事是误会,孔姑娘并没有做触及大周律法之事,劳烦诸位忙活这几天了。”

闻言,金羽卫也不做过多纠缠。

人群将散,独梁川蓦地开口,“既然贾画师画的是四不像,那为什么还能看出通缉令上的是我师姐这张脸呢?”

刘煜昭心领神会,出声拦下了将要离去的金羽卫什长,“可否将通缉令予我等一看。”

什长点点头,拿来通缉令交予贾青策。

俨然,此时的通缉令与先前那张四不像全然不同,这上面有模有样地画着孔松月那张脸,与本人相比可谓是一模一样。

刘煜昭眉头一蹙,“这通缉令从哪儿来的?”

“上面发的。”

“谁?”

“……”

“你放心说,我会保护你。”

什长有气无力,心虚道:“林敛林大人。”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林大人来了一趟,说之前的通缉令有问题,而您最近身体不便,在府中养病,所以他们便拦下了这个活儿,画了新的通缉令。”

……

刘煜昭哑然。他发通缉令是因为自己和孔松月的私人恩怨,这林敛来掺和什么。

再者说了,林敛怎么认识的孔松月?

这才区区几天,难道孔松曦有个妹妹的事已经满城皆知?

他知道孔松曦得罪了不少人,但没想到他树敌这么多。

他越想越不对劲。

而与此遥隔不知多少里的林敛鼻子一痒,脱口一个打喷嚏。

孔松月低声在梁川耳边问道:“林敛是谁呀?”

梁川摇摇头,“具体不认识,好像是太后那边的。”

几人皆知其中有蹊跷,且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太后郑鸢。

孔松月突然想起北安王的那句话——太后也在找自己。

可如果她老人家真的想找自己……不必用这种方式吧。令她费解。

刘煜昭出声将此事先按下不表,当务之急是先进宫见太后。

如果不出他所料……林敛的行为是太后的意思,此番进宫,太后主动就会提起此事。

金羽卫走后不久,紧张的氛围已然散去,街上重归洙邑的闹腾。

贾青策也松了一口气,驾着马车驶向宫中。

虽然他早已料到刘煜昭不会再追究他乱画通缉令的事,但真的这一刻,他还是有一点发怵的。

就像几天前他动笔画四不像时一样。

心里有个声音嘀嘀咕咕地说,孔松曦是恩人,他必须帮恩人一把。

可这个声音之外,另有一个咋咋呼呼的胆小鬼大声嚷着,孔松曦死都死了,谁还记得他是恩人?

不行。

马缰勒的他手掌青白。

他默默捂住了胆小鬼的嘴。

孔松曦死是死了,可他贾青策没死,一朝逢恩,他必相报至最后一刻。

马车载着两个祖宗,离孔松月越来越远。

他回头望了一眼,苗条的姑娘已经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孔松曦死了,他只能报恩在孔松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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