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首尔还是这么寒冷。
在Mnet大楼附近下了车，沈意疏把羽绒服的拉链直接拉到顶，摸到口袋里的工作牌安心了许多，这是之前通过面试后工作人员给的，以便她这种个人练习生能够直接从大门进入。当她走到门口时，已经有两三个和她一样妆容精致的女生在那儿站着了，估计也是参加录制的个人练习生。
如果是有经纪公司的练习生，不论规模大小，都会被公司的人带着，直接开车到电视台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到录制大厅的楼层进行签到，但个人练习生就得麻烦一些，还需要登记手续。
沈意疏向保安展示工作牌后顺利进入Mnet的大门，里面暖气很足，她摘掉帽子，拉低拉链，直接走向了前台：“你好，我是今天来参加《Produce101》录制的个人练习生沈意疏，这是我的证件和之前发放的工作牌。”
听见沈意疏不疾不徐的语气，前台小姐下意识地以为这应该是个有点年纪或者说有一定社会经历的人，抬起头来准备拿她的东西核准登记时，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哦莫……对不起！我这就为您登记。”
那是个个子很高的年轻女生，至少是不会超过大学毕业的年龄，虽然不像前几个来登记的选手那样穿得单薄而靓丽，但黑色羽绒服却更加凸显了她唯一展露在外的面容。五官是与多数韩国女生截然不同的华丽立体挂，底妆很薄，能看得出皮肤本身的清透和白皙，眼下粘有细小的亮片，大概是妆容的亮点之一，赤色口红对她这个年纪来说不仅不显成熟和浓艳，反而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明媚，像精心装饰后展示在橱窗里的BJD人偶。
是了，那种黑发红唇与雪肤的强烈对比，还有沉静自若的气质，确实就像个放置在宫殿内的人偶。
长成这样怎么会是个人练习生，前台小姐正疑惑着，翻开沈意疏的护照，看到上面的国籍，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但随即又更疑惑了，中国人的话没点门路是怎么进最终的101人名单的？
“您好，”沈意疏微笑着催促，“或许我的手续登记完了吗？”
“……好了好了，抱歉让您久等了！”前台赶忙将通行证和护照递还，“从左边进去乘坐电梯到指定楼层就好了。”
“好的，谢谢。”拿到自己的东西，沈意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上去排队签到应该正好。她正要往电梯去，发觉比她先到的几个女生似乎正在一旁偷瞄她，她转过身去对方来不及撤回视线，一下子尴尬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要一起上去吗？”沈意疏问。
“啊……好、好的！”
电梯一出来就是签到的大厅，里面已经来了很多人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沈意疏向那几个个人练习生示意自己要去下洗手间便分开了，再出来时在工作人员指引下放好个人物品、签到、得知进场顺序并贴好了姓名条。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灯笼袖的宫廷风刺绣白衬衫，下身是黑色长裤配同色系带骑士靴，又飒又美，妆容配饰格外精致的情况下，服装选择经典简洁的黑白配就不会显得用力过猛。
瞄了眼自己手里的顺序纸条，数字很大，应该是最后几个了，估计Mnet还是没有放弃拿她的练习生经历做文章。听说这次的参赛选手里还有JYP的，搞一个S.M和JYP的伪对决一定很有趣，而且最好还要放到一集末尾，留有悬念吸引观众下周准时收看。
但节目组这么搞，我这个没背景的个人练习生就相当于放在火上烤了。沈意疏一边想，一边跟着队伍移动，等待工作人员叫号进入摄影棚。
终于听到自己的号码和名字时，沈意疏突然有些紧张了。没错，她就是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个穿条纹上衣和短裙的混血女孩，还很热情地给她打气，沈意疏也笑着回以加油。不出意外混血女孩就是JYP的练习生了，如此说来，让自己这个前S.M练习生压轴也合适。
从通道走进来就是舞台，摄影棚内的光很强烈，沈意疏稍微眯了下眼睛，对对面金字塔形座位的99个练习生问过好后搜寻起仅剩两个的座位来。她进场时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S.M的粉色丝带状logo，练习生们立刻如烧开的水沸腾起来了。录制前只听说有JYP完全没听到S.M也送人来了的消息，很快logo变小，左侧冒出一个中文的“前”，这才慢慢浮现了“个人练习生”几个字，但即便如此也足够众人震撼了。
“大发！不愧是前S.M啊，这个脸蛋就不是盖的。”
“太漂亮了，果然是S.M的pick。”
“她好美，我和她比起来就像是叶片上的微尘。”
“为什么会从S.M离开？公司不让参加101吗？”
“长成这个样子，就算实力不太行也能上升到前11吧？”
“你在说什么啊，Mnet特地标注了出身，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发现56号和第一排一群白衣红裙女孩子旁边还有个空位，沈意疏赶紧往第一排去了，往上面去还要接受更长时间的注视，她就近坐下就好。
刚坐下左右的练习生就凑过来主动打招呼，沈意疏这才看清原来左手边着装统一的都是Pledis的练习生，她以前也被P社星探递过名片，也算有缘了。
一个P社的长发女生隔着队友小声询问道：“或许您是外国人吗？”
“对，我是中国人。”沈意疏回答道，“中国雾都。”
“我也是！”听到肯定的答案，女生很是激动，换回中文说道，“我是海州人，浙省海州，我叫周洁琼，98年12月的。”
“沈意疏，沈从文的沈、意思的意、疏远的疏。”见是大陆同胞，沈意疏笑得更明朗了些，“我95年1月出生，叫名字叫姐都可以。”
“好的意疏姐！”周洁琼勉强压制住兴奋的心，刚刚在外面签到大厅瞥见沈意疏的侧脸她就很想过去问一句您是不是中国人了，一看就不是典型韩日女生的长相，只是碍于这个姐姐高岭之花的强大气场，她不敢轻易上前。万万没想到美人姐姐最后竟坐在了隔壁（的隔壁），要不是有摄像机在拍，周洁琼都想和中间的队友换个位置了。
这边认亲完毕后，最后一位练习生、JYP的全昭弥也落了座，国民制作人代表张根硕携一众资历雄厚的导师团登台，简单介绍过节目的规则，随后便开始了练习生的初评级表演。
一组一组表演看下来，沈意疏印象格外深刻的有几个，M&H的金请夏、Cube的全昭妍以及Jellyfish的3A组合。金请夏唱跳俱佳台风成熟，全昭妍音色独特rap实力强劲，至于水母鱼的这三位，唱功都很厉害，尤其是黄衣金世正，而且自己和她们还有点渊源——她要表演的是这三位同社前辈VIXX的歌，《诅咒人偶》。
准确来说，是她和VIXX有渊源。曾经。
随着时间流逝，终于到了全昭弥，沈意疏也被通知去后台准备，周洁琼和同公司的姜礼彬都拿了A，眼下正抓着她的手说要将好运分享给她。
沈意疏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装好耳麦，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隐形眼镜盒，给左眼戴上蓝色美瞳，再把套在手腕上的黑色眼罩取下，戴在脸上遮住右眼，对镜检查了一下妆容，很好，完美，而此时全昭弥的舞台也开始了。
之后肯定会录自己对全昭弥初舞台的看法，沈意疏一边看一边想。
【沈意疏单人采访】
“爱豆不只是有实力就能做好的职业。”
“练习生期间见过不少人，只要站上舞台就能够吸引眼球，能做到这一点非常了不起。”
“我认为Somi有着很宝贵的作为爱豆的才气，大概就是这个帮助她拿到了A。”
搬着一把道具椅子上了台，沈意疏把双手贴在小腹处，向评审鞠躬问候：“大家好，我是个人练习生沈意疏，来自中国雾都。”嗯，还是在前公司礼仪课上学到的标准营业微笑，保证弧度优美自然，不会被人骂假笑女孩。
张根硕低头翻看沈意疏的简历，边看边念：“沈意疏，中国人，前S.M练习生，练习时长3年6个月，近一年半都没有练习经历……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离开S.M后没有接着训练吗？”
沈意疏：“因为在练习期间考上了大学，没能出道就回国念书了。”
张根硕：“那既然这么久没有练习，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你已经放弃了做/爱豆？”
沈意疏：“是的，但通过练习生时期认识的朋友得知Mnet打算做女团选秀时，还是鼓起了勇气想要最后再尝试一次。”
张根硕：“好的，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沈意疏练习生最后的勇气。”
【其他练习生采访】
“知道是S.M出身时就在期待个人表演了。”
“虽然是前S.M，不过本人也说一年半没有练习过了，就降低了好奇心。”
“长成这个样子，要是实力也是A，那就太不像话了。”
“比起个人经历和外形，我的关注点反而在造型上，很有存在感的妆容和配饰不是吗？”
沈意疏在椅子上坐好，垂头闭眼，等待前奏响起。诡异而令人牙酸的齿轮摩擦音效中，《Produce101》的一个传奇舞台开始了。
“谁的眼泪落下来，
谁的心沉浸在痛苦里，
谁又唤醒了我向我吐露心愿？
睁开眼的瞬间，
那堂皇又惊喜的脸是谁？”
起初还显得僵硬而滞涩的肩肘关节在几句词之后已经变得流畅，就像是刚刚被制造出来的人偶慢慢诞生出了自我意识，这也对应了沈意疏所唱的“是谁唤醒我”。她对这首《诅咒人偶》并没有大刀阔斧地改编，主歌拍子变慢，但保留了主要的旋律框架，因此她一唱，Jellyfish的三个人就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居然是我们前辈的歌！
沈意疏站了起来，舞蹈动作依旧是缓慢而优雅的，像是人偶在好奇地探寻着周围。她的手虚扶在椅背边缘，绕着椅子走了半圈，唱到第一小节最后一句时，紧闭的左眼睁开，上半身往前倾，两只手做出一个托住头的动作，垂首靠在并不存在的主人肩上露出一个笑。
天真……又邪气。
正对舞台中央的张根硕首当其冲被那个笑蛊惑和冲击到，与旁边的朴嘉熙齐齐发出了一声感叹。
音乐还在继续，朝着副歌延伸，拍子在这时起了变化，由柔缓变得快速，配合弦乐与鼓点渲染出紧张急促的气氛，舞蹈也随之激烈起来。
“Themaster现在整理好了，
想要怎样的回报都告诉我吧，
你所渴望的她的心，
我也会亲手奉上，
只要你永远属于我。”
沈意疏推开了椅子，蹙起眉头表情十分诧异，无法理解主人此刻为什么会惊慌和恐惧，唤醒自己并虔诚许愿的难道不就是他吗？十指在空中摊开，做出一个扯断引线的动作，她继续唱道：
“无需恐惧mymaster，
你的梦就是我的梦，
我属于你你属于我，
现在开始只会一直爱你。”
舞蹈和音乐都进入了高潮，沈意疏把椅子拉了回来，大方坐下以手托腮，然后接了一连串的舞蹈动作。她收回了刚才的惊讶，表情变得深情而狂热，俨然如口中歌唱一般会永远爱恋那个主人：
“睁大眼睛看看我要做什么，
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你，
为了你我可以背负所有诅咒，
抛掉犹豫待在我身边就好，
滴答滴答待在我身边吧。”
表演很快走向尾声，最后一个动作是沈意疏坐在椅子上，一腿翘起，摘下眼罩丢出去，露出一黑一蓝两只眼睛，既纯澈又邪异，像她所扮演的人偶一样充满了矛盾的魅力。沈意疏叹了口气，又露出了和开头一模一样的笑，此时音乐已经结束，她清唱出最后一句词：
“全部都留下吧。”
这个ending让现场练习生连连惊叹，沈意疏结束表演站起来又鞠了一躬，在议论声中安静等待结果。
“果然是S.M啊S.M！”
“还是这一位更能代表大公司的尊严。”
“毫无争议的A。”
“太厉害了，像在看出道艺人的表演。”
“这种水平都不能在S.M出道吗？太可怕了。”
“听说是去年某个时间后清掉了所有的中国练习生。”
张根硕和导师们商议完毕后，宣布结果：“个人练习生沈意疏的结果是……恭喜你，allpass，是A！”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但沈意疏还是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鞠躬道谢后去后台拿自己的结果。
【沈意疏单人采访】
“为什么会选这首歌？因为我曾在一次很重要的月考中表演过这首歌，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而且也是VIXX前辈的初一位曲，希望能够延续这份幸运。”
“对，与其说超常发挥，我觉得只是找回了斗志满满的自己。”
“在Mnet的舞台上复仇吗？这个用词有点太严重了，我可以把从前学到的东西展现给国民制作人就很满足了。”
【金世正单人采访】
“完全大发！简直就像看了一场舞台剧一样过瘾！”
“真的没有想象到意疏姐会表演《诅咒人偶》，比起我们，现在她更像是Jellyfish的练习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