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疏提前二十分钟到了约定的地点，没想到对方比她更早，已经在位置上坐着了。黑色长发随意散着，白西装墨镜加身，气场强得说是明星也不为过。
见她来了，对方取下墨镜，主动询问要喝什么，沈意疏心里略感意外，落座后要了一杯冰美。
“虽然来韩国这一趟时间排得很紧，但是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当面来聊。”
“您说的是。”沈意疏点点头，两人的中文交流在咖啡馆里无形中成了异类，引来了其余人的轻微侧目，对面这位却浑然不觉，想必也根本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我再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墨镜女士开口，“我叫徐漾，是一名经纪人，之前供职于华谊兄弟传媒，现在开了我自己的一步工作室，主营业务包括艺人经纪、宣传企划等。”
沈意疏出国之前堪称娱乐圈盆地，也就是因为喜欢东方神起稍微了解了一下韩娱和日娱，不过华谊兄弟这个名字多多少少总是听说过的，再加上昨天从王嘉尔那里知道了徐漾这个名字，上网搜索后不出意外地被这串华丽的履历给秀了一脸。
业界知名经纪人，某演技挂大花和某流量85花就是她带出来的，国内那批中坚的顶级男演员见了她也得叫一声漾姐。前年从老东家离职，之后创办了自己的一步工作室，取“多走一步、先走一步”之意。现在手上主要带的有两个艺人，人气正旺的青年流量和翻红的中年演技派——让演技派翻红的那部网剧就是她挑的。
照理说，这样资历能力人脉资源俱全的大牌经纪人想签什么样的新人都能签得到，再者这年头男艺人比女艺人更吃得开，她不是演员也没有在内地出道，人气都来自于RedVelvet和绿卡滤镜，沈意疏不明白徐漾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
“您好，我是沈意疏。”被徐漾盯着看，沈意疏仿佛感受到了和李秀满对话时同等的压力，“我大概知道了您的来意，不过据我所知，贵工作室现在的运营主力是两位男演员，我以为就算是推爱豆，您也会优先签男生。”
“确实，相对女性，男性在娱乐行业更容易出头，你知道这个社会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徐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不瞒你说，我这趟来韩国，除了谈合作，也真的淘到了一个不错的练习生苗子。小男孩年纪不大，皮相却生得很讨喜，可惜公司快倒闭了，注定没机会出头。”
“不过练习生就是练习生，就算再有潜力，没出道谁也不清楚以后会怎样，当然还是签一个自带热度的艺人对我来说更有利。”
昨天从王嘉尔那里听到国内一位大牌经纪人对自己存有签约意向时，沈意疏第一反应是诈骗，得到朋友的再三保证后变成了受宠若惊，以至于晚上吃饭时还心神不宁，成员们和两个小辈都在询问自己是不是不舒服。
“我来之前就对你做过了评估，你年纪合适有抗压能力，外形条件优越，上镜也不会被演员比下去，作为女团成员人气颇高，还有名牌大学光环。我看过了你之前出演的网剧，虽然青涩了点但胜在不会让人出戏，回国之后认真培训一下接一个轻巧讨喜的古偶女配刷刷脸，很容易就能起来了。”
“如果担心没有合适的本子，那么还有综艺。”徐漾补充道，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跑男怎么样，虽然现在的收视和关注都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刷个脸熟就行了，先将就将就。”
蓝台的当家综艺在这位大牌经纪人嘴里成了“将就”，沈意疏忍不住苦笑，她倒是不觉得徐漾在开空头支票，只是有种快饿死的人突然被满汉全席砸中的眩晕感。
难、以、置、信。
沈意疏当然清楚回国发展不可能单纯□□豆或者唱跳歌手，她那几位爱豆前辈回国后都陆陆续续演起了戏，或者上综艺保证固定的出镜率。做歌手，可以，除非你有双J那样的死忠和国民度，不然就是粘在锅底糊个透心凉。国内既没有韩国的打歌平台一位制度，也没有日本那样完善的娱乐生态，女艺人花期又短，她也没有王嘉尔那样的综艺感，长远来看只剩下演戏一条路可走。
只是，沈意疏内心沉吟，比起片场，她还是更喜欢舞台。
“既然如此，那您应该是比较了解我现在的情况的。我出道至今与公司签订的合约才过了一半不到，近两年内仍然会以组合活动为主，我的前辈们要么是合约到期要么是已经解约，而我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类。虽然很感谢您的赏识，但我大概率要让您失望了。”
徐漾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像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直接地拒绝她：“合约问题我当然考虑到了，而且我也不是要割裂你和组合，完全可以和你们公司协调好时间两边并行嘛。组合发专辑就回韩国打歌，打歌结束后再回国参加活动，国内外都顾及到了，也不会有人骂你跑路咖，这样难道不是很好吗？”
沈意疏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这太理想了，但现实往往不会尽如人意。明年我们可能会在日本出道，巡演也会逐渐提上日程，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自己还能兼顾国内的活动。”
“所以你必须做出取舍。”徐漾说，“你是韩团出身这边不能丢下我也赞同，至于日本，你觉得以你们的人气能走到哪一步？arena？dome？你们现在在韩国也开不了一万人的场子吧？日本的反韩情绪虽然不比内地强烈，但是韩流热度也早已不如从前，在只有两三千人的hall里唱歌跳舞，累死累活开巡演，最后公司抽成成员分钱拿到手的数字还不如你在国内拍一个广告。躺着就能轻松把钱赚，为什么非要选择更难的路呢？”
大牌经纪人的话尖锐得像是玫瑰的茎刺，还往上浇灌了浓烈的毒液，把沈意疏给扫射了个遍。她难得动气，却不得不承认这都是事实，从利益角度来看，去日本委实不如回国活动。
但是人哪能只朝着钱看呢？如果只选择对的和好的，那她就不会来韩国，而是按部就班念书上大学。
当然了，和徐漾签约的确是个非常非常诱人的机会。都说男团兵役难过，但女团花期短暂也是不争的事实，人们喜欢的永远是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即便辉煌如少女时代，在15年之后也进入了组合活动的停滞期。沈意疏不认为她们可以超越师姐的成就，就算合约到期后大家都出于多年感情齐齐续约，组合也不可能保持从前的活跃度了，集中于个人发展是必定选择，只是现在谈这个，到底早了点。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缄默。
徐漾看出沈意疏的犹疑，知道自己的话还是说进了她心里，因而更加不着急了，慢慢地品味咖啡。
就在两个人都安静下来时，旁边一桌突然来了几个中学女生，手里还拿着一堆应援物，扇子手幅什么的，从她们兴奋的对话里沈意疏捕捉到了“produce”、“pick”、“投票”、“公演”等字眼，再看看手幅上的人像，哦，原来是《Produce101》选手的粉丝。
在去年掀起pick热潮的《Produce101》上个月播出了第二季，这一季是男版，由同公司的大前辈BoA担任pd，最后仍然是11个人成团出道，只是合约改成了一年半。I.O.I年初解散，成员们或是solo、或是回归原团、或是合流组合、或是与其他练习生组团出道，想必cj吸取了I.O.I的教训，这才决定延长活动时间，男团本来就比女团更赚钱，有选秀光环在更是不愁人气，最后不管是哪11个人出道，这个组合都是绝对的天降紫微星，势必会扰乱现有的男团格局。而且只要出道了就有同台竞争一位的可能，就算是男团，也是对手。
“Produce101？”朝着沈意疏的视线看了过去，徐漾也发现了女生们的应援物，“这个选秀节目真的很火。”
“已经火到您那儿去了吗？”沈意疏问，《Produce101》自播出来热度和收视一路走高，开播前因为改成男团选秀而招致的网友唱衰俨然成了毒奶，只是没想到徐漾也知道。
“国内关注度也不低，你上微博一搜就知道了。而且……”
“而且什么？”
徐漾只是笑：“虽然今天只是初步接触，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说罢她勾了勾手指，沈意疏犹豫着上前，听见徐漾凑过来附耳说道：“明年有两家大厂也要做pd选秀，一男一女，具体的还在协商中，但下半年应该就会陆续启动前期准备工作了。”
“如果，”徐漾顿了顿，往回撤身，又说，“你和我签约，我保证你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做导师，常驻节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