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父子

薛佑离跟在宋清子和阿素身后,沿着密道走进了湖中的龙城。他悄悄瞟了几眼走在前面的妹妹,在听潮城分别不过三月,总觉得这小姑娘哪里变了许多,但是又说不上来。

自从宋清子八岁时,九岁的薛佑离被接到薛家,兄妹二人之后就形影不离。在离开薛府进入钵山居之前的三年里,二人度过了快乐无比的童年时光。

胆子甚大,身上一股野劲的薛佑离那时候虽然瘦小病弱,但还是带着宋清子把薛府上下搅得鸡飞狗跳。

宋清子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的害怕满脸伤痕的薛佑离,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二人结伴玩耍的身影很快遍布了整个薛府,为薛文和宋奕洁离开后显得十分冷清萧瑟的薛府增添了一些生气。

也只有在看到二人结伴而行身影的时候,妻子离家后不苟言笑的薛武脸上才能看到些许笑意。

其实是在二人进入钵山居修习的岁月里曾经有一段时间兄妹间关系几乎断绝,不过那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兄妹二人离开钵山居成为天师府命官后也几乎是粘在一起执行任务,这当然是因为薛武被宋清子闹得不胜其烦才被迫做的安排,钵山居中二人同一代的弟子也都对喜欢粘着兄长的大小姐宋清子见怪不怪,哪怕二人都已经是二十多的年纪了。

薛佑离自己也不嫌腻歪,小时候怎么带妹妹现在就怎么带妹妹。

他迟迟没有察觉到除开在自己面前宋清子还是一副小孩子的乖巧模样外,在他人眼中这位天赋卓绝家世显赫的女修早就已经变成了宋氏剑廷的下一任执牛耳者,她母亲首席御剑师宋洁奕的接班人。

直到三月前自己想出剑北破局之计,自己对这个长不大的妹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连骗带哄的才把她送出听潮城,这才有了之后宋清子借夔牛铃援护剑北城的事情,自己则留在听潮城陪那帮卖海鲜的周旋过招。

最后虽然两边的危机事态都得已解决,然而再次在江漓城与自己汇合的妹妹宋清子却变得有些异样,她似乎不敢看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也不想和自己多搭话。

哪怕以前自己怎么都劝不动的宋清子和召陵容之间的骂战,现在宋清子一听到自己开口也会沉默的结束争端。

这小囡囡到底干嘛了?沉默中跟着妹妹行进的薛佑离从未觉得这龙城的通道如此漫长。

薛佑离当然不知道宋清子在听他的指挥回到江漓取薛武打造好的夔牛铃时,收到了来自母亲宋奕洁的一封家书。

“哥?”走在前面的宋清子忽然开口了,但仍然没有回头,阿素反而转头看了看自己,也不知道在端详些什么。

“我在。”薛佑离稳住声线回答道,心中却在暗叹,真是长大了哦。

“。。。。没什么,阿爸就在里面。”宋清子从白裙袖口中伸出手指,指向过道中端某个不起眼的小门之中。随后转身就走,低着头和薛佑离擦肩而过,阿素急忙跟上,在路过自己时又狠狠地瞪了自己几眼。

薛佑离被瞪得满头生出一股无名火,但这股火气很快又散掉了。

他总不能向小时候一样打宋清子的屁股,妹妹也不小了,还要嫁人的嘛。

薛佑离看着那扇毫不起眼的小门。

天师府总督主,新派修士之中的领头人物“天机匠”就在其中。

他的父亲就在其中。

阻挠他找到母亲的人就在其中。

来来往往的天师府命官们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这扇门。倒是有几个认识薛佑离的命官上来打了个招呼,又行色怱怱的离开了。

薛佑离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内,薛武背对着门,站在一堆书册之中,正翻看着卷宗。

薛佑离猛然发现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他记忆里面湖面上薛宅中薛武曾经的书房一模一样。

薛武习惯于堆放在门边的是偏于过时的情报,椅子左手边的是大离版图边境那些不安分的危险团体与流浪修士的情况,右手边书册上记载的是幽州郡与百花郡内各大宗门之间的纠纷与异常动向,背后的是天师府与钵山居内部的近期事务。

而现在在他面前高高堆起的,则是目前最为紧要的西北黄金城相关的各种情报了。

老爹似乎还没有发现自己进来了,薛佑离抓起自己脚边的一本册录一看,果然是半年多前西南山鬼捕食百花郡山民牲畜的老事件了。

翻书的动静干扰到了薛武,薛武转身看向薛佑离,薛佑离发现父亲转身的一瞬间,他面上的严肃消散了几分。

“来了?”

薛武黑衣玄袍,凤目美髯,鬓角发髻都是如此的一丝不苟。

自从薛佑离来到薛府,父亲似乎就没有变老过。

甚至是薛武面上那完美的胡子也不见得变长修短过,年少的薛佑离曾经怀疑过父亲嘴上的胡子是贴上去的,于是薛佑离悄悄坐在薛武身后,趁还在办公的薛武不注意一大把抓上了父亲脸上的胡子。

之后的薛佑离很惊恐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一撮胡子,还有刚才手上明显的“拔苗助长”一样的异样的感觉。

现在他能确定了,薛武脸上确实是真胡子。

他又看向薛武,却并没有在缺了一缕胡须的薛武脸上看见愠怒,薛武平日里一贯的严肃神色甚至消失了,像一个寻常农家汉子一样带着模糊的威严和慈爱看向自己的儿子。

许许多多在薛府里度过的时光都模糊在之后走南闯北这十五六年里,但是薛佑离还一直记得那天父亲的表情,自己手上的胡须。

回忆结束,薛武开口了“你做得不错,说来剑北城和听潮城的状况都是靠你解决的,这很好,哪怕是我也做不到更好。”

“那儿子就不问父亲为何提前就打造好了夔牛铃待妹妹来江漓取走了。”薛佑离笑着说。

他知道薛武早就想好了能够同时应对南北两边的对策,若是自己和妹妹一步走错没有成功护下剑北听潮两城,父亲的后手会立刻从暗中走出镇压大离朝两边来袭的敌人。

父亲更预料到了自己对于剑北局势的判断与应对,所以提前打造好了夔牛铃,一旦妹妹到了江漓就能立刻取走。

自己和这帮老头子比起来,还是太嫩了。

薛武不置可否,合上手上的书页。

“六大山门七大帮派的人都回到宗门之中整备,西沙郡和幽州郡内的天师府命官也都聚集到了靠近赤帝沙漠的郡县边界。今日一过,这龙城内的同仁们也大多数会前往西沙郡洛水郡之间的齐津郡之中,北可至幽州剑北,南可下天南听潮,西可援西沙敦煌。佑离,你看你对我这布置可还有补充?”

薛佑离舔了舔嘴唇打了个哈哈“这偌大中洲,除了谢家家主和师傅他老人家外,哪里还有人能改得动老爹的布置,老爹莫要鞭打我哦。”

薛武摇摇头“切不可抱着这样的想法,哪怕是圣人和宋维微那一般的人物也有身死道消的一天,我辈不过弹丸烟尘,转瞬即逝。这中洲终有一日会交到你们手中,由你们守护大离诸郡万民。”

薛佑离面上迎合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愚虎,天机匠,剑北城主。这三个名字在如今的大离可比赵翥无羽,宋维微还有圣人好用。

自己的师傅剑北城主之修为道行已经无限接近了这些史册之中的名字,而自己的大伯父亲终有一天也会登临尊位地仙,他们将来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想必也不会弱到什么地方去。

这可不只是他一人的想法与信念。

薛武放下手中合上的卷宗,再度补充到“对了,你此去帝都,切记莫要轻举妄动。”

“哦?难道帝都崇京里还有敌人?”薛佑离心里明白这当然不可能,帝都崇京三面环山,牢踞天险真武关,唯一进出道路势必要路过江漓城。

如果有敌人想要在江漓城中上千天师府命官与天机匠薛武的眼皮子底下潜入帝都,还不如让他直接去宋家剑廷攻城送死。

薛武走过薛佑离身边走出房间,薛佑离紧随其后。

龙城通道里依然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天师府修士们,父子二人一边行进,一边继续着交谈“为父并非是让你戒备外敌,而是要你留意当今圣上。”

“圣上?权位再高不过凡人,老爹你还担心你儿子栽在凡人手里?”薛佑离越发疑惑。

“女帝凉氏,或许并非凡人。”薛武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话,薛佑离心中的疑惑瞬间转化为震惊。

他早有听闻女帝入宫登基六七十年容颜不老的事,普天之下也长期存在着凉氏乃海中精怪,靠着妖法魅惑先帝得以入宫,先帝驾崩后又残害自己亲子刘贺最终登上皇位的阴谋论。从未亲眼见过女帝的薛佑离只当这都是是反对女帝的党徒们生生造出的谣言。

可是如今女帝并非凡人这种消息从自己父亲嘴中实锤而出,着实让人震惊,他脚步也随着思绪的混乱慢了下来,与快步行走的薛武拉开了一些距离。

薛佑离立马快步走上追问道“这么说这老姨是修士?”

薛武微微摇头“不,凉氏既非凡人,也非修士。”

“难道当今大离皇帝真是妖怪?”薛佑离这次确确实实的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声音之响亮引起了周围路过的天师府命官们的注意。

薛武环视一圈后对着周围诧异的人群说道“开玩笑呢,都给我忘记,去忙你们的。”于是那群看过来的天师府命官又沿着原来的路径继续前进。

“我也不知道”薛武面无表情的对着薛佑离说,一边拍了拍薛佑离的肩膀提醒他控制一下反应。

“但是我知道你师傅很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她和你师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可知道,你师傅曾在倒谢案后当着三阀家主的面为凉氏做了担保,担保她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与大离皇位放弃所有的修为道行,永世不再施展道法?”

师傅还会做这种事?为了女人?薛佑离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问老爹“凉氏难道是自己师娘”这么低级且不敬的问题。

“现在你师傅不在中洲,我们对这位充满谜团的女帝真是束手无策了。那个黄金城主现在长生天头上动土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们还不清楚,但是谢澜升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当年倒谢案中死去的凡尘谢家人报仇们,而他报仇的对象只有那么几个。”

“女帝凉氏和皇子刘贺,或许还有当时目睹一切没有作为的三阀和新派。”薛佑离抢答道。

薛佑随即离又被自己的结论所震惊

“此人之疯狂真是闻所未闻,东祖神洲玄界之大,大能地仙之多,耗费万年也没能在他们称之为魔族的中洲隐族手里占到多少便宜,这个谢澜升,他现在是什么修为什么水平就敢如此叫嚣?”

“不可大意,他和黄金城主背后的蛮神长生天,极有可能是古皇先贤时代被道祖亲手封印的外道邪神之一。任何事变,一旦牵扯到这样的存在,怎样的谨慎都不算过度。”

“不对啊老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薛佑离开口问道。

“有个人要见你”薛武说,他们停在了另一扇门前。

薛佑离心里没由来的一颤动“谁啊”

“你大伯。”薛武面无表情的打开了房门,其中坐着的正是“愚虎”薛文。

薛佑离回到薛家十八年,而薛文正是在二十年前离开薛府前往镇守剑北天城,二十年间莫说回过薛府,连书信来往都少之又少。

薛佑离虽然长期听得这位渡劫大修士刀刃上的诸多传说,又听得宋清子告诉自己薛文有多么对宋清子宠溺至极有求必应,但是薛佑离自然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位大伯。

与生得儒雅清矍,品貌俊美的弟弟薛武不同,薛文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身长八尺,腰阔十围。头上满是刀疤划开铁青寸头,厚唇下是貉臊络腮遮到半边胸膛。

他擅使的仙兵“愚虎真牙”便放在他面前的长桌上,在这柄相比普通“刀非剑”大了一半有余的巨型仙兵面前,薛佑离只感觉喘不过气。

“大伯?”薛佑离强大的胆子看着薛文睁得灯笼一样大的双眼,打了声招呼。

面前这巨汉草草几眼扫过自己,尤其多看了几眼自己半边脸上的伤疤。

“就是他了?”薛文随后把目光聚集到了薛武身上,开口满是质问之声“你就是为了把这小子接回家,把宋奕洁气跑了?”

这个问题一出口,薛武的气势就被压低了几分,这有何尝不是一种肯定的回答。

薛佑离心跳漏了几拍,他何尝没有被薛府上的下人还有妹妹身边的阿素这样议论过:为了把他这个私生子接回薛府扶养,薛文把自己的结发妻子,小姐宋清子的母亲宋奕洁气得负气而走,薛府从此便没了女主人。

但是薛佑离心里突然有了疑惑,这大伯的语气怎么好像以前不知道自己似的?

薛文见薛武不做声,冷哼一声后又继续问道“他是你和谁的种?”

这个问题让薛佑离热血冲脑,他猛然抬起头看向薛武,期望得到这个他寻找了半辈子的答案。

“大哥还不知道我此生除开奕洁之外,还对那个女子动过心吗?”薛武避免了直接说出那个名字,薛佑离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他却在薛武面上看到了一丝丝的痛苦神色,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荒唐!”薛文一拍桌子暴怒着站起,这一掌的巨力隔着愚虎真牙透过桌子传到地面,薛佑离只感觉地上传来阵阵轰鸣。

“弟妹如此自由不羁,剑道入神的奇女子。当年肯为了你放下手上仙剑,进到这薛府里做个相夫教子的委屈婆娘。你就这么回报别人的一片真心,带着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回家?还瞒着洒家在江漓城养了这小子十八年?”

“大哥当年和我共同投入城主座下,对付奕洁家里的宋氏剑廷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薛武终于找到了反唇相讥的机会,这一下可是把薛文呛得够惨。

薛文一时百口莫辩,从小到大无论占不占理,他从未见过自己这弟弟嘴上输过别人。

“洒家自是说不过你,但是其中道理曲折你自己清楚,你是否对得起谁你自己清楚。”他再拍桌子,颓然坐下。

薛文虽然气势弱了不少,但是最后这几句话确确实实刺痛了薛武,当年种种是非因果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光芒闪烁,薛武忽然看见薛佑离从纳物器具里面取出了什么东西就走到了薛文跟前,他定眼一看,薛佑离手上的酒坛居然是听潮城名酒长乐烧。

这小子怎么这时候犯蠢?大哥薛文固然爱酒,但是这时候拿酒去降他的火气不是火上浇油吗?

不对,薛武忽然看到薛佑离眼睛泛红。

薛文莫名其妙接过那坛长乐烧后正想发作,却发现面前那满脸是疤的臭小子突然抬起头睁着一双红眼睛看向自己。

“大伯,你知道我母亲是谁吗?”薛佑离努力控制着颤动的声音问道。

这下轮到薛文不知所措了。

“大伯,你知道对吧,我刚才就听出来了。你能告诉我吗?”薛佑离从召陵容送给他的古利德之瓶里面源源不断的取出长乐烧,慌了手脚的递给薛文。

薛佑离手忙脚乱,一坛长乐烧砸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告诉我,大伯。”薛佑离感到内府深处剑心微微颤抖,现在的他离走火入魔只有一步之遥。

薛文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看向薛武

“好啊你,薛武,你整的弟妹负气而走,你整的小清子八岁身边就没了母亲,现在你连这孩子的母亲是谁都不告诉他?你对得起谁?”

“这是为了他好。”薛武不冷不热的说。

薛文把酒递回薛佑离手里,宽大手掌按上薛佑离肩膀

“孩子,大伯不要你的酒,你爹当混蛋不告诉你,大伯告诉你,你亲生母亲就是。。。。”

“大哥!”薛武一声大喝,打断薛文“把他带回来是为了治他的病,不告诉他他母亲是谁是为了救他的命!”薛佑离转头看去,他从未见过薛武如此失态,几丝乱糟糟的白发从天机匠头上垂下。

“救命?谁敢来这里取他的命?你我二人,中洲千万同仁手上的刀非剑都是摆设?城主盖世修为难道是花瓶?”

“。。。这一切都是城主的安排,我都不知道我与那个女人有过孩子,何况时间根本对不上。”薛武失控这大喊。

“你在骗自己,时间根本不是问题,有些天赋异禀的孩子在母胎之中孕养百年才出生,在五洲四海之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薛文冷声说。

“就是城主带着我去见了她,她把这孩子递给我,让我治好你的病。”薛武带上剑北城主的话还是镇住了薛文,薛武随即又转头看向薛佑离“都是你师傅的安排,向你隐瞒你母亲身份也是。”

多年隐瞒今日终于说出真相,尽管只是一半真相,薛武顿时感到轻松不少。

他却看到薛佑离缓缓站直,双眼再无红痕,他以坚定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亲

“爹,是在听潮城吗?”

“什么?”

“我母亲是在听潮城抛弃了我吗?”

“。。你母亲没有抛弃你。”

“是不是?”

“。。。是,她乘渡船来了中洲,在听潮城把你交给了我。”薛武闭上了眼睛。

他回到了那片月光播撒的海岸,他魂牵梦萦多年的影子把瘦弱得不成人形的薛佑离抱给了他。随后乘船离去,她立在船头凝视着海岸,凝视着他们的孩子,母子渐渐远离彼此。

“你是怎么知道的。”薛武睁开眼睛问薛佑离,薛佑离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那我母亲便不在中洲喽”薛佑离喃喃自语道,还是把怀中的酒坛递给了大伯“大伯,初次见面,这就是侄儿的见面礼了。侄儿还有要事在身立刻就要前往帝都,还望大伯西去黄金城灭魔一路武运昌隆。”

恢复了冷静的薛佑离对着薛文薛武各做了个揖便离开了这个房间,他走出房间之时瞟见了藏在一边的人群里面藏着偷听的宋清子和阿素,他也并未搭理这两个女孩。向龙城出口,薛府走去。

房间内,兄弟二人都深感疲倦。

“他说他母亲不在中洲,他在想自己去找到母亲,不管五洲四海有多广阔。”薛文深深叹气“你说的可是真的?都是城主的安排?”

“城主不出半年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自可亲自确认了。”

“城主要回来了?”薛文大吃一惊,薛武看他的眼神让他确定了薛武并非说谎。

薛文站起,拿起桌上的仙兵愚虎真牙。

“本来黄金城事态紧急,我是万万没有时间来江漓城找你们的,但是小清子提及薛佑离这孩子的事,我才不得已过来找你问个清楚。”薛文说到“待我解决黄金城那边的破事,你必须给我一点一点说明白”

薛武沉默不语,眉眼间尽显疲态。

自从宋奕洁几月前查清了事情写信告知宋清子,自己就没个安生。

薛文徐徐走过薛武身旁走过时,薛武突然说道“大哥,一路小心。”

“嘿,那是自然。”薛文微微一笑,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

谢纯元和宋孝平在江漓城外等着他,他们会一同前往黄金城和阿诗梵缇山脚下探查诸多事变的真相,顺便宰了谢家那疯魔后生谢澜升。

薛武在薛文方才稳坐的位置上颓颓坐下,一挥手用天元带上了房门。

宋清子紧咬嘴唇,她和阿素用宋家秘法“鸣剑听桥”听完了刚才三人在房间内的对话,还在想要不要上去告诉大伯自己知道的那部分实情。

阿素却忽然捅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姐,薛佑离要走啦,去帝都啦,你还不追啊?”

宋清子登了阿素一眼“你别叫我小姐啦,也别叫我哥他的全名,我哥去帝都又没什么危险,我跟着去干什么?”

“他肯定要和那丑泥鳅一齐去,你就不怕他俩乱搞。。。乱闯祸啊。”阿素发现自己用错了词,急忙换回来。

“召姑娘修为杀伐不在你我之下,他们能出什么事。”宋清子反问。

“。。。我们刚才不是听说了吗?那女帝不是一般人,万一真有点事呢?”阿素死硬的回答道,却不想宋清子居然开始认真思考起来。阿素大喜过望,这小姐自己分明也想去得不得了,却还一定要自己给她找个理由才肯上路。

“嗯。。。也有点道理,那我们悄悄跟着他们二人,别露馅啦。”宋清子拍板到。

“我也要去!”人群之中突然跑出来一个刘培昌,对着二人大喊。

“你是。。?你是和他们一起从听潮城来的刘培昌,你跟着我去干什么?”宋清子认出了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孩。

“我。。薛师兄救过我的命,我也要去帮他。”刘培昌咬着牙说,虽然嘴上说着薛佑离,心里面却在想召陵容。

“你们不让我去,我就去告诉总督主你们擅离职守,不去齐津郡待命!”他大喊,引得四周路过的命官们纷纷注视。阿素连忙捂住他的嘴,宋清子向四周摆了摆手“开玩笑啊,我们在和这小师弟开玩笑呢。”

认识宋清子的人终究不少,路过的命官们眼看是熟人纷纷打过招呼之后继续忙活。

“胆子不小啊”阿素黑着脸快把刘培昌下巴按脱臼了。

“慢着阿素”宋清子回想起和刘培昌几次见面时候这个小孩子的奇怪作态,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就让他和我们一起去!”

“啊?”阿素缓缓放开了手。

江漓城关口处,三人一齐出城,刘培昌走在前面,阿素宋清子则在后面跟着用鸣剑听桥的功夫秘密交流着。

“小姐,为啥让这傻小子跟着我们啊。”

“你看不出来?他对召陵容。。。”

“哦,原来小姐你是想去撮合烂泥鳅和这小子,然后薛佑。。大少爷就会和烂泥鳅分开?”

“召陵容脾气太差了,我哥哥天天和她在一起尽受欺负。。。况且这小孩年纪这么小就要受相思之苦,你我二人成人之美有何不好?”宋清子一本正经的说,却听到阿素窃笑几声后嘀咕了一声“怕小姐说到底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宋清子恼羞成怒,面红耳赤地去拧阿素腰间软肉,阿素则笑着躲闪,不断投降。

刘培昌回头一脸疑惑,他不知道这两个女子为何又突然打闹起来,就像他不知道她们为何突然转变心意原因带上自己一样。

出了江漓城关,走得更远更远的山口上,薛佑离召陵容并肩而行。

召陵容本来在薛佑离房间睡下了,睡得正香,却被薛佑离一脸闷闷不乐的叫醒,说他要去帝都了,问召陵容要不要跟去。

二人分别多年适才重逢多久,召陵容看他神色有异就默默跟着他除了薛府,出了江漓。

二人一路沉默,召陵容不断的观察着薛佑离面上表情究竟如何,但是薛佑离只是调高了眉毛面无表情的走着。时不时对这盯着自己的召陵容问一句“干嘛啊?”

过了这个山口就见不到江漓城了,薛佑离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背后正是江漓璀璨美丽的万家灯火,金红渡船。

召陵容听见他看着江漓城轻轻的说了几个字:“父亲。。。母亲”

召陵容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她忽然纵身一跃跳到了薛佑离背后。

“姑奶奶又干嘛了?”薛佑离及时伸手扶住她黑袍下的双腿,让她伏在自己肩膀上。

召陵容在薛佑离耳边轻声说“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了,现在我困了,你背我走。”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我才是伤员啊?”薛佑离苦笑,但是背上的小龙女似乎不打算下来了。

龙血本异,召陵容的体温天生高过一般人,薛佑离努力让自己忽视背上感觉到的暧昧体温和美好曲线。他抖了抖身子把召陵容背稳,开始继续向帝都王域走去。

召陵容闻着他身上清苦的药味,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薛佑离轻笑一声,随后沉重的步伐变得欢快起来,她随即弯起嘴角,笑了笑。

在他旁边才能睡得这么香。

这是召陵容在陷入沉眠之前,脑海中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随后她为这个念头羞耻了一两秒,最终在薛佑离的背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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