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鲜血顺着指缝滑至手背,再沿着手肘落到地上。被酒淋湿的头发冰冷彻骨,使得如针扎般的刺痛更加剧烈。看着满脸笑容的蓝汧陌,还有她手中碎裂的酒瓶。战戴璇恶狠狠的盯着她,伸出手,用力捏住她的脖子。

自从被战戴璇抓来之后,蓝汧陌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身上本就不多的肉也变得所剩无几。如今,纤瘦的脖颈被对方掐住,蓝汧陌并没有像正常人那样挣扎,而是一反常态的保持着刚才的笑容。

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愈发困难。恍然间,蓝汧陌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七年前,那个懵懂依旧的年纪。那时,陪在她身边的人,也是这个叫战戴璇的女人。只是,同样一个人,性格,作风,对待自己的方式,却是天壤之别。

曾经的自己,把战戴璇当成生命中的一束光,仿佛只要有这个女人,她就不会再害怕孤独。然而,当她一次又一次拒绝自己的亲密,当她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人切去却只想着逃跑,当她在婚礼上无情的否决和自己的关系。那一刻,蓝汧陌觉得自己死了。

没错,以前的那个她的确死了,从而诞生的,是一个属于言清菡的蓝汧陌。曾经,她因为流产的事对战戴璇存有一丝愧疚,如今,那仅剩的歉意也随着这些天的折磨而消失殆尽。看着面前狰狞的面孔,蓝汧陌动了动右手,举起碎裂的酒瓶朝战戴璇刺去。只是,这次却空了手。

“蓝汧陌!你好样的!你居然敢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我玩够就扔了的垃圾,你父亲是个蠢货,你也和他一样蠢!你也许到现在还不知道吧?你父亲也被我关在这家精神病院里,那个老东西,全身都瘫痪了,却还是留着意识。我倒觉得,他死了,比这样活着还要舒服得多。”

“什么商界神话,什么房地产大佬,全是狗屁!他和她的女儿还不是被我玩弄在鼓掌之间,就好像蚂蚁一样。啊,对了,你之前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流产吗?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怀孕。那天我之所以会流血,只不过是捏碎了提前放在婚纱里的血袋而已。至于医生给的鉴定,也是我花钱买来的。”

“哈哈,你说你父亲蓝铭是不是很蠢?我不过是说了你几句坏话而已,他就为了我,把你这个亲生女儿关进这种鬼地方。怎么样?被自己亲生父亲抛弃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蓝汧陌,你还真是个悲剧。”

战戴璇歇斯底里的吼着,显然是被蓝汧陌气的不轻。看她扭曲的表情,蓝汧陌不屑的笑着,再次扬起手中的酒瓶。只是,这次,她的目标并不是战戴璇,而是自己的脚踝一个人的时空走私帝国。玻璃刺进肉里,带来的剧痛让蓝汧陌全身都在颤抖。她咬紧牙关,缓缓挪动着右手。

玻璃瓶的尖刺在右腿上来回挪动,它刺进肉里,在其中穿梭,将脚踝上一大片皮肤划的面目全非。蓝汧陌用力咬紧牙关,以防止自己发出丁点不该有的声音。冷汗顺着她满是青筋的右手溢出,顺着掌心掉落在地上,再和鲜血混合在一起。

蓝汧陌承认,战戴璇刚才那句话,触动了她的内心。的确,这个纹身,早就不该存在于自己身上。想到每次和言清菡一起洗澡的时候,对方总是会格外留意自己的脚踝。在以前,蓝汧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刚刚才明白。原来,言清菡是这么在意这个纹身。

既然如此,就让自己亲手毁掉它!

原本白皙的脚踝已经变得鲜血淋漓,粘稠猩红的液体将蓝汧陌的大半边脚染红,玻璃的尖头上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碎肉。直到脚踝处再也看不到纹身的半点痕迹,蓝汧陌才停止这种自虐的行为。

“战戴璇,你说的对,既然我不再爱你,就不该留着任何一样有关于你的东西。现在,那个时时刻刻提醒曾经的我有多么愚蠢的纹身已经没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用来当做借口?”

身体承受的伤痛太多,让蓝汧陌痛到没了力气,她把头靠在身后的墙上,费力的喘息着。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不是等到离开战戴璇之后再去将纹身洗掉。蓝汧陌只知道,她不能让这个纹身在自己身上多存在一秒,甚至不能让言清菡再次看到。

视线变得越发模糊起来,右手也因为用力过度而不停的颤抖着。蓝汧陌想,她要抓紧时间了,否则就会失去这唯一一次离开的机会。

“蓝汧陌,你真他妈是个疯子!”视线落在蓝汧陌血肉模糊的右腿上,战戴璇低声骂道。她从没想过,原来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的小女生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凝望蓝汧陌苍白憔悴的容颜,她觉得,自己对待蓝汧陌,的确是很残忍。

“疯子?在很多人眼里,我早就已经是个疯子了。战戴璇,放我走。”蓝汧陌说完,将那个沾满鲜血的啤酒瓶抵在自己脖颈上。哪怕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剩下多少,却还是想要利用这个机会,逃离开战戴璇的禁锢。想到言清菡,蓝汧陌虚弱的笑着,她总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就快要见到那人了。

“蓝,虽然你成长了许多,但想法还是那么天真,你以为,我会让你走?不可能,我说过,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

“哦?是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战戴璇,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凌薇不会放过你,清菡更不会。你觉得,你一个人,斗得过她们两个?”

蓝汧陌冷静的和战戴璇做着心里战,她努力不让右手的颤抖被对方看出来,同时用左手奋力挣扎着那条拴住她的麻绳。哪怕受伤的手腕又一次破裂开,断裂的尾指也被这样的剧烈运动弄到生疼,也不肯停下动作。

“蓝,你该知道,我从不怕威胁。你说凌薇和言清菡不会放过我,你又怎么敢肯定我会怕她们?告诉你,凌薇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何况是过来救你?而且,言清菡就算再厉害,也要靠她外公撑腰。遗憾的是,莫老爷子,可是站在我这边的,他巴不得你永远都不要出现。”

“呵听你这样说,我好像真的是个祸害,不杀不行。既然这样,那我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每天被你折磨着。”蓝汧陌说完,将酒瓶朝前挪了几分。细嫩的脖颈当即就被尖锐的玻璃划破,流出潺潺的鲜血。

“蓝汧陌,我赌你没这个胆子去死。”见蓝汧陌的脖子出了血,战戴璇明显有些慌乱。但她依然保持着镇定,信誓旦旦的说。“战戴璇,不要因为你自己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其他人就和你一样。呐,你知道的吧?我有多想言清菡,就有多爱她,如果要我这辈子都看不到她,被你这样恶心的人囚禁着,那我还不如死了干脆。”

“我总是被她保护着,因为我享受那种被她保护的感觉召唤神兵。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失去了自保的能力。我再说一遍,放我走。”身体多处的伤痛时刻折磨着蓝汧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专门用来收集疼痛的容器,来自四面八方的痛感都要反映在她身上。每说一句话,都要费尽活下去的所有力量。

见战戴璇松动的表情,蓝汧陌用力睁大眼睛以保持清醒。她真的很痛,很难受,也许只要放松一秒钟,就会晕过去。

“蓝,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那个女人都要和其他男人结婚了,难道你还放不下她?你回去找她,她会给你什么?爱情,金钱?还是那种见不得光的位置?蓝,不要傻了,她根本不爱你,只是享受和你在一起的刺激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战戴璇还是没有放弃,看她不断的朝自己挪过来,说着那些会让她放松警惕的话。蓝汧陌笑了笑,在心里无奈的叹息。战戴璇,爱一个人,信任一个人的感觉,你永远都不会懂。清菡是什么人,我比谁都要清楚。

况且,就算她不爱我,又能怎么样呢?我爱她,就足够了啊。

“战戴璇,别再往前一步,否则,你很快就会看到一具尸体出现在你面前。”再一次把瓶子向前挪了几分,蓝汧陌发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变得不再顺畅。她明白,再继续下去,身体就会承受不住。连日以来的折磨,让她的身子变得像风烛残年的老人那般孱弱。如今,受到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刺激,猝死什么的,也不一定不会发生。

“你真的愿意为她去死?”见蓝汧陌越来越白的脸,战戴璇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为另个人做到如此地步?难道真的是因为爱?她不信!

“你错了,我不是为了她去死,是为了她,想要活下去。战戴璇,我一点都不想死,只是想要你放我走。我活着离开,就可以看到她,这是支撑我的唯一一个动力。相反,我留在这里,就会失去和她重逢的机会。那样,我活着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我放你”

“战姐!”

就在战戴璇打算放蓝汧陌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跑了进来。看他过来趴在战戴璇的耳边说了什么,而后者则像是听到什么极其诧异的事那般睁大了眼睛。蓝汧陌就这样看着,紧接着,战戴璇竟是快步离开了房间。

视线变得昏暗无光,蓝汧陌下意识的用玻璃割着麻绳。没过一会,她好像听到有人撞门的声音,只是,以她现在的状况,她已经顾不得来人是谁了。快一点,再快一点,战戴璇已经答应放自己走,她只需要离开这个医院,就可以看到言清菡了。

随着啪的一声,麻绳终于断了开来。蓝汧陌把酒瓶扔到地上,过会,又急忙捡起来。她扶着墙,想要站起来,然而,身子才刚刚撑起一点,却又无力的倒了下去。反复几次,用尽了蓝汧陌仅剩的力气。她趴在地上,费劲的喘息着。这时,她听到脚步声正向自己慢慢靠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无比熟悉的淡香。

当身体被人拥在怀里,一滴滴灼热的液体掉在脸上,眼睛上,让蓝汧陌不得不睁开双眼眼去看来人。言清菡熟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这么久不见,她瘦了,也憔悴了很多。那双黑眸带着深沉的心疼和怜惜,成串的泪珠顺着她的眼眶滑落,掉在自己身上。

蓝汧陌害怕这是自己做的另一个梦,她赶紧用手抓了抓言清菡的衣角,发现面前人没有消失,也没有变成战戴璇,这才放下心来。等了这么久,她的清菡还是过来找自己了。

“清菡你来了真好我我还是等到你了真好”蓝汧陌抬起右手,朝言清菡满是泪痕的脸颊摸去。她运动的很慢,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仿佛这个抬手的动作会耗尽她所剩不多的生命力。当右手终于摸到对方,眼见言清菡白皙的脸颊被自己手上的鲜血染红,蓝汧陌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在昏迷之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清菡,对不起,把你的脸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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