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女孩们 (其一)

她们又湿又软又饥渴

万年古树横贯周边,灌木丛中散发出的气味潮湿且腐败。

所有的树都披着大片大片绿色的苔藓,抬头只能看到那些绿色的、深棕色的树干在天空原本的位置盘结起来,树枝上的树叶每一片都有两只手合起来那么大,也许更大,距离太远了不好分辨。

大片大片的树叶生长在畸形的树干上,就像是挂着无数只绿色的灯笼。

原本天空的位置被它们给吞噬了,现在明明是阳光充足的盛夏,地面上却只有少量的光束透过头顶密布的植物照射在地上,变成光斑。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阴影下还是让人感到难以忍受的燥热,树林把绝大部分的阳光给阻挡在外面,可是那些从隙缝中进来的阳光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雨林就像是一张巨大的透明胶布将她吞噬的一切都藏在里面,无论是阳光,小动物,人和猛兽都被困在这里面,怎么也逃不出去。

一切都死气沉沉的。

“嘿呀!”随着一声欢快的叫声,雨林的沉寂似乎有一点儿被打破了,一个光着脚丫的女孩跳进了一个落叶堆。

一时间树叶飞溅。

可是女孩并没有在那块落叶堆上做过多的停留,她的目光锁定了一块暗红色的土壤,距离足足有她的身高那么远。而且在土壤的前面就是一块坚固的岩石。

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下的力量再次把落叶堆踩了下去。

“砰!”红色的土壤蓄满了水,她的脚踩下去,土壤里面蓄着的水就滋了出来,泥泞的红色土壤一下子就裹住了女孩,可是女孩的脚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变得更加脏。她膝盖以下就像是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并不比土壤要干净多少。

女孩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在上面踉跄了几步才保持住了平衡。

女孩只有成年人一半的身高,相貌并不算突出,但是仰起头笑的时候却给人很阳光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溜出家门跑到外面玩的家伙。女孩只有一只鞋子,另一只脚光溜溜的被沾上了泥土。

“耶哥蕊特!”前面还走着一名少女,她只比女孩高了小半个头,但是走路的时候每一步都沉着冷静,且小心翼翼。女孩紧蹙眉头的样子和耶哥蕊特比起来就像是两个极端。

她们是姐妹俩,姐姐叫做莱斯利,妹妹叫做耶哥蕊特。

两个女孩生活在不夜城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雨林,更不要说见过了。所以她们本能的认为这也是普通树林的一种。可实际上这片雨林的面积远远超乎了她们的想象。

“你再这样下去我们永远走不出这片树林了。”耶哥蕊特一蹦一跳的走路速度很慢,算下来今天又没有走多少的路。

“什么叫永远走不出,我可不觉得我们这辈子能走出这片树林。”耶哥蕊特甩了甩手中仅有的一只鞋子,反驳道。“要是我们迷路了怎么办,我听说过有一种地方叫做沙漠,人走来走去就会掉一个方向,然后就永远走不出去了。沙漠里面全是沙子,而这里面全都是树,如果人们会在沙漠里面迷失方向的话,也会在树里面迷失方向的吧?“

“我们在前进的。“姐姐低下头,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每天晚上都会望一会儿星星来确定她们是不是走对了方向。

这是爸爸教会自己的。他说如果有一天她们失去了爸爸,就要学会自己下去的方式,可是妹妹总是任性地觉得爸爸那么强的男人永远不会死的,会永远地站在前面保护自己,就嚷嚷着没有听,总是一个人先睡着在爸爸的怀抱里。

只有莱斯利一点一点儿地把爸爸讲的知识牢记于心。

即便是这样,莱斯利自己来做的时候依旧不行,每一次对着星辰的时候,那些一闪一闪的星星都在诉说着,她们一点一点偏移方向的事实。

因为爸爸死了啊!她们两个现在只能依靠自己了。每当莱斯利想到这儿的时候就眼泪就不自觉地往上涌。

“姐姐你怎么不走快一点!”耶哥蕊特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莱斯利抬头发现耶哥蕊特已经跑到很前面去了,影影绰绰的树枝像是要消除妹妹的身影,天知道刚刚还慢悠悠地耶哥蕊特为什么忽然就走到前面去了。

“姐姐,你说为什么不夜城会跑出那么多人呢?”不夜城毁灭的时候,耶哥蕊特只有4岁大,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可即便是这样那天的恐怖情形还是让妹妹整夜整夜的做噩梦,莱斯利也曾今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可是只有爸爸知道。

“是因为一个叫做索拉公爵的人吧。”姐姐有意无意地回答着妹妹地问题,“是听了他地建议才有很多人得以跑出来的。”

“是个坏家伙呢!”妹妹因为连续的使跳跃呼吸的频率变得有些杂乱。

“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是有很多人跑出来了啊,可是却没有那么多的灯芯给人们居住,这样子想的话我们现在的生活也是索拉公爵造成的吧?”

“索拉公爵可不是什么坏家伙,要不是他我们不可能活下来的。听说他和王子殿下带领着人们赢得了好多场胜利,是个连恶魔都要害怕的勇士。”

“不对不对,索拉公爵是一个超级大坏蛋!”耶哥蕊特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停了下来。“他真的是在为全部的人战斗吗?一个嚷嚷着要拯救全人类的家伙,为什么没有帮到我们呢?为什么爸爸死掉的那个晚上,索拉公爵没有带着他的军队出现呢?”

“这......”莱斯利从没有这样思考过。

“索拉公爵如果真的有姐姐说得那么厉害,只要他赶来的话只要几个小时就可以杀死所有的怪物了对吧?这样的话,爸爸和大家都不会死了。”

“可是那时候没有索拉公爵的话,我们也不可能从灯芯里面跑出来,在灯芯破碎的时候我们就死了。”

“还不如死掉的好。”妹妹忽然说,“既然逃出来之后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的话,还不如死掉的好,只要让少数的人跑出来,那样大家都可以安居乐业了。我为什么要活下来呢?”

“你说什么?”莱斯利忽然冲到耶哥蕊特前面,抓住了耶哥蕊特的领口,怒视熊熊地看着她。

“我说,‘真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了’!”耶哥蕊特像是一个浑身的毛都竖起的野猫,凶巴巴地望着莱斯利。

然后一个巴掌就呼在了这只小猫脸上,“爸爸的生命换来的不是耶哥蕊特这样活下去的心情的。我们应该拼尽全力活下去,爸爸才不会白白死了!”莱斯利撕心裂肺地大吼。

“你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连爸爸都没有打过我,你凭什么!”

莱斯利望着自己发红的手掌,它微微颤抖。被打翻在地的妹妹捂着脸,又是那种野猫一样的凶恶眼神......

“爸爸在的话,日子过得一定比现在要好很多,说到底还是莱斯利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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