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谢珃回到谢宅。

谢父谢母都还在客厅等着。

谢珃赶时间就先说了一句“没事”,再等他沐浴换衣再下楼,大厅已是静寂无人。

全都回房歇息了,没有人再等他,更没有人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陡然意识到什么的谢珃,紧紧攥起被自己砸伤的右掌,就只剩姜眠陪在医院——所以五年来都是这样理所当然的……

谢珃喉咙生疼,繁乱的情绪也随着这个家冷了下来。

他返回医院。

姜眠依旧维持着他离开的动作,坐在床头。只是手中多了个测温器跟纸笔,每隔半小时就用来记录谢子奇的体温。为防疏漏,她还将手机放在贴身口袋,调至每隔半小时就无声震动。

谢珃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递到她面前。

他没有忘记姜眠最爱喝的东西,但她动也不动。

他只好捡了病房另一张凳子陪坐,哪怕姜眠再如何用力推搡,都死赖在病房里。

姜眠半愠怒半脱力地盯着他,谢珃又递上豆浆,看着她终于肯接过,却又是将整杯泼回……

他若无其事地抹了把狼藉的脸,伸手提起旁边顺带的衣物袋,走进病房配套的洗手间,显然也预料到这中最坏的结果了。

谢珃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平下心。

等再出来时,房间除了姜眠坐着的那张凳子,其余闲凳全被清空。

姜眠依旧冷冷看着他。

然而,谢珃掐准她不敢在病房争吵的缘故,直接盘腿坐地。

他看着姜眠别无选择,只能回过头每隔半小时就按掉震动的手机去记录数据,再看着她四五次后,头渐渐往床沿低。

……

谢珃迟疑地伸出手。

可姜眠猛然间又抬头,强打精神坐好,实在撑不住就走进洗手间。

秋末季节,挺冷的,她直接用冷水泼脸。

谢珃拧眉听着洗手间的水流声,视线慢慢移向医院床头柜配有的热水壶,手伸进装有小瓶安眠药的口袋。那是医生替他近期失眠所配的药,已将副作用降到最低。

他聆听洗手间动静,悄然起身,直接往热水壶里倒了几颗就离开。然后在外面兜转一圈,掐算好时间,提着一张行军床回来。

此时的姜眠已睡倒在床沿边,半杯水倒地,只有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嗡嗡震动,被他伸手拿开。

谢珃将行军床横摆床头,伸手拂开姜眠脸上发丝,仔仔细细地,目光一寸一寸掠过那熟悉的双唇、鼻翼、眉弓……把她轻轻放上去。

因为药性作用,姜眠睡得很沉。

待她意识逐渐清醒,猛然坐起,天已大亮。

姜眠赶紧扭头寻找谢子奇,发现他还睡着。病房内唯有谢珃正拿笔,在唰唰地记录孩子的体温情况。听见声响,他头也不抬:“放心,子奇从昨晚到现在的温度很正常,连低烧都没有。”

“为什么我会睡着?”姜眠再困再累也不至于在谢子奇生病时嗜睡。

谢珃轻描淡写道:“不知道。但护士送了张床来,你既然睡了就索性躺着,我一个人也能看床。”

姜眠迅速下床寻手机。

谢珃呼吸一滞,目光一紧,手指一颤。

姜眠检查自己的手机的确是每隔半小时就震动,但从昨晚到现在是被人为一次一次地关闭。

谢珃赶紧道:“你睡得不省人事,我总不能任由它嗡嗡震个不停吧?我也不知道你手机密码,除了按停还能怎样?”因为姜眠不知出于何故,手机仅设置密码输入,绝无人脸识别跟指纹识别。

姜眠没说一句话,迅速走进洗手间,将门上锁,呆了许久。

她在提防他。

她不再信任他。

她没将他当好人看待。

看懂这一切的谢珃,紧紧抿了下唇。

姜眠在检查自己身上并无异样后,快速梳洗走出来。

但她仍有疑问,目光逡巡一周,最终放在昨晚那个热水壶上。

她走去拿水壶,眼角余光瞟见无动于衷的谢珃,仍将水壶带出病房去找医生化验。

尽管谢珃已谨慎到更换水壶、收拾水杯跟擦地等地步,但仍一声”咔嚓”,不自觉间已将手中笔给拗断!他自嘲一笑。

“……妈妈。”小病床上的人咕哝道,似醒未醒并乱翻身。

谢珃回神,唯恐儿子触到那缠着输液针的手,赶紧轻轻摁住。

谢子奇胡乱地蹬着四肢,迷迷糊糊地睁眼,乍然入目的人是谢珃,就反射性地伸手要抱抱。

谢珃愣了下,迫不及待伸手将他捞进怀里,轻轻拍着他肩膀哄道。

谢子奇起初尚乖巧,但隔了会,意识清醒,想起跟谢珃“有仇”,就开始推拒他哭着要妈妈。

谢珃很快哄不住,而生病中的孩子情绪起伏又大,将原本淡忘的事全翻出来,又难受又委屈:“爸爸答应陪我的,可你骗人!你还打我,你还打妈妈……”

这件事永远是谢珃心里过不去的槛。

他抚着谢子奇小小的后脑勺,那里伤口痊愈却有疤未消。

谢子奇委屈地直落泪:“爸爸打我,把我头摔得好疼……”

谢珃原本就疼得抽痛的心口,蓦然间又裂开,好似唇齿间都绕成血雾。他已悔到咬破唇:“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你原谅爸爸好不好?爸爸随你怎么打都好!”

他语带哽咽地哄着孩子,但谢子奇仍是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哪里听得进去?

谢珃只好用外套裹紧孩子去寻姜眠。

他知道姜眠会往鉴定室那边走。

谢珃抱着哭蔫的孩子,乘坐电梯到一楼大厅转乘,但——

他突然发现大厅外艳阳高照的草坪站着三人。

姜眠也没料到半路会被谢父谢母叫停。

“有事?”她语气疏离,令谢父谢母迟疑是否该继续谈。

这也是离婚官司结束后,双方的久久再见。

终究是谢父低头叹道:“姜眠,发生那么多事,我承认我们无论是谁都难逃其咎。但好在结果是你赢了,你赢尽所有官司跟好名声,心中就算再有怨气也该消停了吧?我今日拉下这副老脸,是想求你看在孩子面上回来。阿珃固然有错,但一夜夫妻百夜恩,他也得了惩罚,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他已知错悔过,否则昨晚不会在医院通宵陪你?年轻人阅历少,不似我们都快行将就土的人,兜兜转转终才明白还是最初的好!更何况,你真得忍心放下跟阿珃羁绊多年的感情?子奇还那么小,他未来尚有几十年的路要走,你忍心让他因为父母离异活在别人异样目光中?”

谢珃抱着哭累的谢子奇,看着姜眠,听见她慢声道:“我很忍心。”预料之中,他没有一丝惊讶。

可谢父谢母却还是愣着,显然他们都认为姜眠应该会顺着台阶往下。

姜眠勾唇:“谢董事长,我记得你们以前很青睐阮家大小姐呀。如今谢珃离异,那阮知秋又着急出嫁,你怎么还不下聘赶紧凑双成事?跑到医院来做什么?”

谢父提声喝道:“姜眠!你阴阳怪气地够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阿珃几乎把所有钱都赔给你,那是你这辈子赚也赚不到的钱!难道你还嫌不够?要不是看在他们父子情面上,我堂堂谢氏集团的董事长怎么可能低声下气求你?”

姜眠:“那是我起诉离婚应得的赔偿,谢珃想不给都难!谢董,我很理解你们,虽然看不起我却企图谋算我那点婚前财产,结果却是赔夫人又折兵,自然要恼羞成怒。”

谢父皱眉:“谁肖想你那点钱?警察也调查清楚我们都是受了陆卓桃蒙骗!”

姜眠冷笑:“这中话,也亏你们有脸说出口?你们明知道四膳堂是我的,却还从陆卓桃手中低价购入股票?既然想从中捞钱就做好被撕开遮羞布的准备,少装清高。”

“姜眠,你怎么说话如此刻薄?”谢母双目凄楚哀怨道,“你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你了。”

姜眠笑笑:“这就对了。好好敬你们的时候,你们却把我当外人防着隔着,人善被人欺,一点都不假。法院已将孩子判给我,我等手头事忙完就让子奇改姓,以后他喊别人爸爸爷爷都跟你们无关。”

“你敢?!”

“你们都敢缺德,我有何不敢?”

“你非要闹到反目成仇,就不担心子奇长大成人会恨你吗?”

姜眠神情冷漠:“如果我把他教得是非不分,那这中儿子我不要也罢!”

谢父怒不可遏:“你——”

“爸、妈,你们都来了。”谢珃突然插话,状似刚巧出现,抱着谢子奇朝姜眠道:“子奇刚醒,他哭着找你。”

姜眠立即伸手抱过哭蔫了的儿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

谢父指着她,对谢珃痛心疾首道:“你看看她都变成什么样了?”

谢珃冷道:“爸,妈,既然子奇已经没事,你们就先回去吧。”

谢父道:“阿珃,你知不知道姜眠说要给子奇改姓?”

谢珃自嘲道:“我们已经离婚了,孩子跟着她,除了双周一次的监视权我还能怎么办?”

谢父语重心长的劝:“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收起你那堆花花肠子,先跟她谈条件复合,她要多少就暂时给什么!实在不行就放弃,从子奇那边下手。小孩天性慕强,只要你能修补这层父子关系,再等孩子大些就重新起诉。以我们谢家的经济地位,子奇现在不懂,长大肯定明白跟谁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孩子在手,女人再狠也拗不过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儿子。”

谢父最后一次强调:“阿珃,我不管你跟姜眠最终关系是如何,我只要子奇!如果子奇是普通小孩也就罢了,我还管什么姜眠?现在就押着你跟其他女人相亲结婚!可问题是姜眠将子奇生养得太好。孩子三岁看老,我看好子奇,断然不会让这么优秀的血脉跟她姓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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