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壮志

崇信城外,锦屏山人员大减,不复当初臃肿,张自若带着苦笑又来到民团大营,看着模样大变又显得锐气无比的机兵战士,心情也变得怅然若失起来……

张自若到时,李乘舟还在忙碌,此时他正在营寨外面对着一气宇轩昂的文士交待着什么,而文士的身后更是有着数百人打包行李,一副要出发的模样。

那人张自若认识,正是胡文仲,能力出众,营地有今日他们居功至伟。

对于民政而言,两父子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却是随意捡来的宝贝,李乘舟是这般说的。

四周熙熙囔囔,但张自若觉得有些无趣,他站在高处俯瞰全景,喊杀之声充斥于耳,战马嘶鸣的场面他并不吃惊,毕竟他时常来此,当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张先生,是张小先生来了?可要通报?”

“原是阿六哥,没甚急事,不劳烦,等等无妨。”

张自若对民团了若指掌,问话的民兵队将身后的民团新兵很热情,也很紧张,张自若一一回礼,他在这里大名鼎鼎,听说是民团成立的草创人物之一,向来得到团将李乘舟以下的最高礼遇。

待稍后。

随着李乘舟忙完,晓得了张自若来了,连忙招呼其进去,并熟练的为其送上一杯白水。

“渴了吧。”

张自若点点头道:“文仲兄是去何处?”

“你晓得的,如今流民四散安置,本地百姓也要良田再分,胡文仲乃是我师兄,自然是为某丈量田亩,分产到户去了。”

“为你?”张自若闻言一滞,这本是寻常的一句话,却突然叫他心中有了些惶恐。

张自若走进公房内,简洁无比,李乘舟站着问道:“如今春耕在即,粮草问题严重,我刚与胡先生商议了下,却毫无头绪,却不知徐大人那里可有什么办法?”

“乘舟如今与县中士绅做了买卖,几日便赚了数千石粮食,还养不活这区区的几个民壮?”

李乘舟闻言一愣,这才发现张自若情绪明显不佳,奇道:“原来自若今日是来问罪的,来来,某定洗耳恭听。”

没有理会李乘舟的嬉皮笑脸,张自若喃喃道:“大人待你我至诚,而今我却助你擅招兵马,更僭越许其百姓田地,又与周主簿等人私通不报……”

“徐怀盛唤你来的?”

“李团将果然如大人所言,如今势大越发英雄了得,连大人也直呼其名了么?”

李乘舟听张自若说完摇了摇头道:“看来是自若自己要来的,徐怀盛自然不会让你这般同我说话,毕竟他还需要我的不是吗!”

“难不成我这书生便不能来询问李团将?”张自若声音有些生气,却又突然有些恳求道:“乘舟,大人亦是真心办事之人,何至于今日这般相处?”

李乘舟闻言身子后仰,只见他两手揉搓着太阳穴,难得的摊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张自若见状继续说道:“若坦诚相待,断不至于今日这般,辜负徐大人过甚。”

“看样子又像是徐怀盛让你来的。”

“我等不该如此自私的。”

“既如此,我且问张先生,何事你与李某不是为了崇信的百姓?是不该想法设法弄出粮食养活流民百姓?还是在这该死的天灾人祸下给百姓一个暂时免去苟捐杂税休养生息的机会?亦或者是你也觉得靠五百民团便可以抵御铺天盖地的流贼?”

张自若无言:“总该徐徐图之才对的……”

“那好,那前番杀贼张超,民团战士们的抚恤呢?”

“大人已经上报朝廷,乘舟不能分说分说,待流贼离去,等待封赏?”

“等……朝廷?”李乘舟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张自若的肩膀语重深长:“张兄,你若要李某这样说也不是不行,但这里没有外人,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今日我要如你这般说了,保不齐我这民团晚上就得哗变。朝廷?你说说我如今民团哪一个人,这里哪一个不是被朝廷给逼到我这里的?”

“再说,我这小小民团,朝廷会在乎?”

李乘舟心平气和,叫张自若拳头砸在棉絮上,不由颓然道:“唉,我懂,但……”

“自若,我知道你的难处。”李乘舟拍着手来回渡步,显得过分焦急。稍许,只见他又突然转头,神情坚定的看着张自若:“徐大人为了大局,我甚是敬佩。如此今日也与大人开诚布公,还劳烦你去转告。”

张自若:“你我一见如故,而到了今日,如何却需要这般?”

“自若这般说,倒确实是乘舟错了。”李乘舟拱手认真告罪,然后认真说道:“你知晓的,我的民团不是驿卒便是流民,此等人一来是今岁刚刚被皇帝裁撤,而来乃是交不起朝廷的赋税选择背井离乡。如此不说对朝廷有反心,但此事若是处理不当,随便推诿的话。仔细想想若是家中顶梁死后,家小无依,将心比心你我会如何?”

“朝廷亦有难处,总不该这般催急的?”

“来不及了啊!自若,你知道的。”

李乘舟盯着张自若的眼睛道:“百姓何等艰难,这年头地里的麦子一亩不过七斗顶天,其中两斗交于朝廷,三斗交与老爷,剩下的才是自个一家老小掰开两半吃的。等不及了!你知道的,外边都在典妻鬻子啊!”

“我知道的!”

张自若当然知道,医匠出生的他打小便跟着阿爷游历四方,自然晓得夜不关门不是因为桃源盛世,而是因为穷。

也晓得百姓们流离失所至此不是因为观光旅游,而是因为家中田亩尽数霸占,官府乡绅税收比之天高。

“我知道,但不一样的。”张自若反复摇头,喃喃道:“总该待人以诚,咱们也毕竟是大明的编制。”

“待人以诚?”李乘舟微微笑道,转而又回答道:“我为大人冲锋陷阵,却总是粮草不济。然如自若所言,县中粮库粮草不说过万,八千石也是有的,如此,徐大人又如何坦诚相待过?况且,做大明朝的官,也无非就那么一档子事罢,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不求徐怀盛对我怎样,做人如何我也不说。但就他这个做事能力,来崇信大半年还未掌权,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才是。”

张自若本来眯着眼睛,但闻得此言,再也保持不了平静。只见他目视李乘舟,言辞铿锵道:“大人难处,你又不是不知,何苦这般?李乘舟,自若观你实在不是愚笨之人,但确实是搞不懂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无非是一个晓得大势提前投资毫不顾忌罢了,”李乘舟心想:“若你在00年会囤积

机???10年代还会开一个若基亚专营店?2020年是贷款继续买商铺穷三代?还是突然疫情苗头花点钱搞个口罩生产线?”

但张自若几乎是逼问,自然不能与他随意开玩笑。李乘舟毫无生气的感觉,只见他哑然半饷,对着张自若露出前所未有的坦诚与磊落学着徐怀盛的言语道:“无非是一个让百姓安居乐业,山野不复盗贼。官吏能干知足,汉民威服四海罢了。”

“况且这,自若,不也是你的志向么?”

张自若满面纠结,盯着李乘舟半饷道:

“是啊!无愧于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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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乘舟不知道张自若是怎么回去县城的,也不想知道,这世间所有事情都要挂在心头的话,是忙死人的……

而稍后,李乘舟身后出现一人,却不是那周正奇又是何人?

“周兄说得没错,在下给徐怀盛鞍前马后,破阵杀敌,却终究是换来了一个猜忌的下场。”

周正奇眉毛一跳,表情有些扭捏,他来的早,而李乘舟万事不避嫌,无论是交代胡文仲带匠户去牛头山公然打造武备,也知道如今他已经清清楚楚的晓得李乘舟拥众无数,民兵三千,马骑三四百,更是与徐怀盛之间有了巨大隔阂。

但这种事,原本不应该避嫌,是该让他知道的么?

“乘舟为了我崇信百姓,周家一直是晓得的……”

“我知道,周老主簿到底是自家人,不然周兄又怎会送来这般多粮食。我两家当是一家人,周兄不必说外人言!”李乘舟呵呵笑道,拉着周正奇的手,深深的对视。

“李…李团将说的没错,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周正奇答,他如今眼神躲闪,已经没有了泰然,毕竟已经晓得眼前这厮是个无法无天之人。

“周兄说得极是,但那事此番可有准备妥当。”

李乘舟笑得灿烂,周正奇却觉得森然可怖,闹肚子的交易与疑惑不由得藏在心底,并将怀中一封信件拿出,嘴中只得如实回答道:“家严给故人的信,交与将军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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