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做贼我比先生强

二日后,

越加规整的锦屏山上,李乘舟称得上膛目结舌。

犹还记得,当初带人离去时,锦屏山上熙熙囔囔,参杂着各方恩怨与劫后余生,若无民团强行分离,妥妥一个混乱的难民营。

然如今。

听刘黑子道来,锦屏山人数已过五千,然青壮皆在砍树捡石修屋,又营盘规整,老弱集中安置,其中吃粥如厕之所分离,整个营盘规整,显得干净又卫生。

而这一切,居然仅仅靠着留下的五十民兵还有临时挑选的数百青壮,就让此处老有所依,壮有所事,且流民与土著相处,无人闹事。

稍后!

李世平暂时放下民团的操练与胡长中一同来到,张大了嘴巴犹还不信自家二崽真个剿匪成功,并缴获堆积如山。

但看着这般多财宝,胡长中清点后口中虽然称赞,但几无半点波澜。若不是李乘舟亲眼看见,还以为自己缴获的是一堆臭狗屎,这也让他越加觉得此人绝非等闲举人。

“不过三日,民团此处已经大变模样,想来先生的功劳居功至伟,小子原还以为父亲过份称赞了先生,如今看来,却还是小瞧了先生。。”

李乘舟此话称得上真心实意,在李乘舟之前,多少因为时间原因,整个营地虽然有些安排,但实在抵不过如今这般规整。

“愧不敢当,不过几千人罢了,区区小道尔!”寄人篱下,胡长中胡子一翘一翘,口中尽量谦虚,但多少有些倨傲。

“倒是将军,一夜之间,

便得粮近乎千石之多,又钱银八千两,金银首饰,古玩无数。

可想而知,其贼人一路西来如何凶残,又想到此财来自民脂民膏,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沿路所过民不聊生,将军此战必然是替天行道,叫人敬畏。”

“这么多的吗?”张定前有些牙口打颤,终于有些明白李乘舟为什么喜欢犯险。

乱世难为!

“此贼强劲,一路东来,听说单单只劫掠地主大院,流民百姓虽受其裹挟,但多有分润,又如何又有导致民不聊生之说?倒是百姓为何流离失所,先生难道不知?”李乘舟笑了笑,看向胡长中。

“哦?”

“莫非将军认为,此祸归于大户豪强而不是此等匪寇?”见李乘舟居然有此见识,胡长中闻言有些讶异。

“先生博学,应该比我清楚百姓碍于官府的苟捐杂税,民间田亩历来有向大户功名乡绅投献的行为。但此举本为自救,然而经过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田亩之间的佃租已经几度翻倍,又加上百姓愚昧,借贷的高利,向来在正常年景也仅仅混的一个温饱。而如今,正值大灾,所以才民不聊生罢了。”

“贼人破家灭族,然其人破坏甚大,导致百姓有地无耕,却是正义!

……老夫今年五十有二,自蒙学以来记事从未有过如此耳闻,但有因必有果,听闻将军言语,倒也是大有道理。”胡长中当然知道土地兼并所带来的危害,且对李乘舟有此见识颇为吃惊。而显然,他也是个会拍马屁的高手!

“先生懂我!”李乘舟惊呼。

我懂个屁?

胡长中心说,你一惊一乍的,但嘴上却是说道:

“将军大义,杀贼与杀乡绅,皆是一颗救民于水火之心,又何须懂得过多。胡某虽老,尚还有些余力,只愿为将军分忧。”

“先生言重。”李乘舟突然叹息道:“但小子只晓得打打杀杀,却面对这等财货,不知如何真正帮扶于苦难百姓。”

“将军愿意拿出这些财货救民?”胡长中越加有些不了解这个年轻,但看着这穷乡僻囊的,犹还觉得匪夷所思。

“区区黄白之物而已,怎能有我等同胞饱腹重要?”

“将军豪杰!”胡长中恭维着,越加没有心理负担。

“那既然将军不爱财,老头斗胆问一句,将军做这般事情,兴趣为何?”

李乘舟正色道:“不敢瞒骗先生,舟,生平之志便是光宗耀祖,接济天下苍生。但无奈出生低微,却正好如今天下动荡,也正是报效朝廷的好时机。”

接济天下苍生这话,如何笼统!报效朝廷这话,如何官方!

李乘舟张口就来,没有半点犹豫,胡长中哑然,却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半饷,方才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倒是有些想法,愿说给将军听。”

“哦?还请先生教我。”

李乘舟不耻下问,胡长中暗暗点头道:

“其一,将军已经破灭马匪,却并不着急汇报县衙,想必是有些别的打算。而老夫认为锦屏山可为将军招募人才,却到底是光明正大之地,又此间一隅之地,暂时粮草足够,养民可以。但如若算上将来,如同无根之萍,实非长久之地。”

此话已经有些直白了,几乎算是明牌。见李乘舟拱手点头,胡长中心中稍定,方才继续言道:

“其二,将军前番有说想要接济所有百姓,如今虽然又得了些粮食。但老夫认为,此事乃将军仁义,但到底行事仓促,如此导致崇信百姓纷纷抛家前来投奔,又流民之势近段时间如大江涛涛之水不绝,所以,要改。”

“其三,但此等将军如今威望已有,想必是时候扩充兵源了。但练兵不似活命,一口汤粥便能叫人感恩戴德。然流贼又随时可至,时不待我,若行操练,不求一日一练,便是三日一操,所耗也是平常数倍。如此,也还是钱粮不够。”

所有的一切因果皆是两个字,粮食。

胡长中三言两语将李乘舟心中所想一一破开,二人此时算得上开诚布公,李乘舟盯着后者半饷,目光闪烁,方才上前道:

“哎呀,胡老大才,李某安敢驱使?只要先生不嫌弃小子学识,乘舟愿以师礼待之。”

“这……如何使得?将军莫要折煞老夫?”李乘舟说完就下拜,饶是胡长中见多识广,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分明又是昭烈皇帝的行为呀!

“先生莫不是看不上小子?”

“你与我全家有活命之恩,断然不是,你先起来。”胡长中摇了摇头,语气颇为诚恳。

李乘舟闻言连忙站起身来,道:“先生既然说了,那学生听老师的!”

“呃…………”

“此间事多,且过段时间再拜师礼,先生以为如何?”

“听将军……”

“老师!莫不是觉得学生开玩笑?”李乘舟见胡长中还不改口,又欲跪下,胡长中连忙扶将起来,重重道:“乘舟!”

“哎!”李乘舟笑容满面,此间三事,还请先生解惑。

胡长中点了点头,饶是他此时也有些不会,若再客套,此人虽然像个蛮横武人,却也颇有礼数。

但若是推心置腹,角色转变太快,突然从幕僚变成师徒亲近关系,又难免生出恍然之感。

待少许,稳定了心神,胡长中对着李世平拱手,方才对自家新弟子说道:“民以食为天,方才所言三件事情,皆是因为一个吃字。”

李世平夹在中间,糊涂间也拱了一下手,被动的说道:“没错!!”

“老师说的没错。”李乘舟洗耳恭听。

“对了,乘舟,你如今拢共有多少钱银?”

…………

时光匆匆,李世平看着两人越谈越远,越谈越深,几欲瞌睡。直到提起莽牛山众人留守之事,方才有了兴致。

“我虽不懂军事,但听闻莽牛山山顶开阔,易守难攻。乘舟提到此处,又将不少人马留在那里,想必是有了将此处经营的计较?”

“如师所言,锦屏山背靠县城,将来若有变,必将直面流贼,绝非好处。”李乘舟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乘舟所虑没错。”胡长中道:“但如此重要之地,若无信任之人常驻,怕就是钱粮砸了进去,到时候弄出一个兵不知将,便难处置了。”

李乘舟抚手道:“知我者,老师也!但此间事多,暂时也离不开身。所以此事便只能交与我大。”

“我?”李世平一脸懵。“我可是民团副将呀,能长期离开?”

“李副团将莫急,我们想想办法!”胡长中的能力这几日已经将李世平折服,此刻倒也不问。

“但崇信毕竟是一县之地,如今各方百姓皆来投奔,虽有了莽牛山作为练兵,但本地百姓入团回家后自不用说,然流民终究是人数太多,却难以妥善安置。”

“老师所言,学生到有一些计较。”

“哦?却不知乘舟原意如何?我也好做着纠正与建议。”

李乘舟闻言道:“不瞒老师笑话,此回本想利用此回乡绅大户进城的契机,顺便驱赶其家仆,再将灾民分为四方安置在其宅院四周,练兵屯田,老师以为如何?”

“百姓弃地而行,皆是因为赋税太重。到头来却便宜了乡绅地主,然乡绅又佃户不足,导致天地荒芜,此时又是时运如此,倒是因果报应。”胡长中沉吟片刻,抬头道:“但如此光明正大,将军不怕县衙怪罪?且流贼将来,拔苗毁田,又该如何?”

“呵!”李乘舟闻言露出牙齿,笑了笑:“杀人夺财,事后嫁祸于贼,我比先生熟。”

“且我想,只要粮种下了地,将来无论何人将其霸占毁坏。乘舟相信,我都有本事带着愤怒的百姓将其剥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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