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下长安夜行人其3

“你们都要死!”

听到这嘶吼声,冯贵先是一愣,脸上再度露出了笑容,转过身拍了拍三角眼的肩膀,说道:“你说得对,咱们运气不错,居然是还有神智的变异种,也不枉我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

“嘿嘿。”三角眼亦是谄笑道:“那这次发达了。”

如此将鲁小义视若无物的态度,自然激起了他更大的怒火。

“吼!”

只见他右手一挥,那黑色触手竟似标枪一般,对着冯贵的径直攒射而来。

冯贵不闪不避,一名灰衣文士从他身后走出,伸手一扬,三枚杏黄符后发先至,精准地贴到了黑色触手上。

外符·阴雷!

在触碰的瞬间,杏黄符自燃殆尽,鲁小义却发出了嗷的一声惨叫,那黑色触手也像是被雷殛了一般,疯狂抖动,软倒下来。

灰衣文士正要再上,却被冯贵按住了手,笑道:“小心别弄死了。”

灰衣文士甩开了冯贵的手,皱眉道:“那我可不敢保证。”

“还是让某来吧。”

冯贵身后,一名壮汉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他捋起袖子,口中嘿嘿笑道:“就算是变异种,也不过是区区走兽级而已。”

说完,壮汉大喝一声,浑身肌肉暴涨,将外袍撑得鼓鼓囊囊的。

他拖着一个巨大的铁笼,走到鲁小义身前,抬起下巴,傲然道:“是你自己进去,还是让某把你塞进去?”

鲁小义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左手一拳打出。

啪。

单论体型,现在的鲁小义要比这壮汉还要大上半圈,而在变异成怪物之后,他的左手拳头更是几乎有壮汉的头颅那么大。

但壮汉只凭单掌,就轻轻松松地接下了这一拳。

“敬酒不吃吃罚酒。”

壮汉前冲半步,一脚跺到了鲁小义的小腿上。

嘎啦一声脆响,伴随着剧痛的嘶吼,鲁小义终于扑倒在地,口中喘着无力的粗气,但眼神中犹自带着不甘与仇恨,死死地盯住了眼前几人。

壮汉冷笑一声,用铁链将无力挣扎的鲁小义绑了起来,口中说道:“到了阴曹地府可不要怪某,要怪,就怪那些该死的肉食者吧。”

冯贵却是耸了耸肩,转头对着那灰衣文士说道:“快点动手吧,五郎那边支撑不了多久,要是被英招的人发现就完蛋了。”

灰衣文士摇头道:“无生幻界是藏魔给我们提供的技术,就算是英招,想要破解,至少也需要一个时辰……”

“哦?”暗夜里忽然传来了如削金锯木一般令人难以忍受的刺耳嗓音:“也就是说,我还有半个时辰来解决你们这些杂碎?”

四人纷纷抬起头,在水渠边的坊墙上,一道刀光骤然朝着他们凌空直斩而下。

冯贵想也不想,率先躲到了三角眼身后。

灰衣文士一张手,一张杏黄符射向那身影,而另一张杏黄符则贴上了壮汉的后心:“护符·净衣!”

在这混沌之地中,壮汉本来一直觉得五官似乎隔着一层薄纱,呼吸间颇有种不协调的凝滞感,但在护符贴上后背的瞬间,便觉耳目清明如常。

他暗啐了一口,一脚踢开鲁小义,从腰间摸出一根熟铜锏,对着那刀光横抽而去。

嗡。

刀光只是在铜锏上轻轻一粘一缠,来袭者借力再一个腾空,已经越过了壮汉,刀光登时化作一匹白练,卷向了三角眼与冯贵。

三角眼脸色一变,但没有慌乱,他将冯贵向后一推,并顺势从身后抽出一面半身燕尾盾,朝着锋锐的刀光猛力一掼。

卟!

盾牌挡下了致命斩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三角眼却闷哼一声,连退四步,嘴角溢出鲜血。

“点子扎手!”

三角眼一边喊道,一边快速将盾牌收回到右手,左手从盾牌后拔出一把障刀,进步上前,而灰衣文士与那壮汉,亦同时迅速包抄到那来袭者身后散开,与三角眼一起围住了来袭者。

灰衣文士和壮汉暗暗心惊,三角眼虽然平日里对冯贵极尽阿谀之能事,为众人所看不起,但他是陇右边军出身,手底极硬,一手雁尾盾舞动起来更是泼水难进。

可现在三角眼被来袭者一刀就给劈翻了?

而此时,他们总算才看清了眼前之人。

或者,与其说眼前的是“人”,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人形的机关兽。

它全身上下都被某种似金似木的银灰色盔甲所包裹,这盔甲与唐军普遍所用的鳞甲不同,倒更像是大食以西的大秦精兵所用的板甲。

可比起板甲来,这银灰色盔甲的线条更为漂亮流畅,不管是护颈、护胸、背甲和腹甲,又或是护肩、护臂和拳甲,还有腿甲和胫甲,形状都像极了大块的人体肌肉,看着甚是英武。

而这银灰色盔甲也没有披膊、裈甲与裙甲,的关节处,如脖围、手腕、手肘、手指、侧腰、膝盖和脚踝等紧要关节处,则是被一层细密的黑色丝网膜状物所覆盖。

盔甲的椭圆形兜鍪完全盖住了整个头部,不仅鼻子和嘴被面甲所遮盖,就连双眼处,都以红色的水晶片挡住,让人完全看不清内里的情况。

令人在意的是,在那兜鍪的双目之上,额心眉骨之间,并列镶嵌着三颗圆形水晶,左边那颗青紫如靛,右边那颗漆黑如墨,而中间那颗,猩红如血!

“是机关兽?还是人傀?”

灰衣文士右手一翻,数张平日里舍不得使用的灵符已然捏在手中,壮汉则是默不作声地抽出另一根熟铜锏,将双锏交叉在胸前。

“口桀口桀口桀。”盔甲内的刺耳嗓音再次响起,发出了某种奇怪的笑声:“到了阴曹地府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些该死的肉食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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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一支三尺余长的古拙铜剑忽然出现半空,停顿了片刻之后,径直而下,轻松地插入了石板路中,只余剑柄在外。

奇特的是,那剑柄的尾部,没有剑穗,而是镶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

铜镜中金光一闪,剑柄周围的三尺之地上,慢慢显现出一个个巴掌大的古篆文字,又逐一被金色的光芒所点亮,并以剑柄为圆心,环绕着组成了三个充满玄奥气息的光圈。

当三个光圈完全合拢之后,剑柄上的铜镜蓦然破碎,化作了一片金色的水波。

水波不断往上延伸,直到变成了一扇七尺余高五尺余宽的光门之后,才停止了扩张。

金光如水波,微微荡漾,泛起层层涟漪。

一具高大的、粗有人形的机关兽率先走出了光门。

之所以说它“粗有人形”,是因为这机关兽有着圆圆的脑袋,柱状的身体,柱状的臂足,以及,带着三根看上去不知道是指还是爪的手和脚,浑身构造简陋无比,像极了小孩子随手制成的木头人。

而在这机关兽的肩膀上,骑一名身着红色长袍的女子,那女子算不得姿色卓绝,脸型更是稍显硬朗,但在她的浓眉下,一双带翘的圆眼儿炯炯有神,眉目中更是英气勃发,配上高挺的鼻梁与快刀一般的红唇,倔强与骄傲便写在了脸上。

她看了看一地狼藉,撇了撇嘴,说道:“来晚了。”

一名穿着窄袖紧身黑衣短袍的瘦削汉子和一名极为英武的方脸壮汉,紧跟在那机关人身后从光门走出。

瘦削汉子看了看现场之后,吹了一声口哨。

三角眼仰面朝天,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的胸口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被劈成两爿的盾牌散落在身旁两侧。

灰衣文士的头颅和右手都被斩断在地,身周地上还有好几张被斩成两截的杏黄符。

最惨的是那名使双锏的壮汉,不但四肢完全被打折,连头颅也因为受到重击而变形。

只有冯贵,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吊在坊墙之下,但他的眼神当中,已经全是惊悸与恐惧,怕是一时三刻连话都很难说清楚了。

方脸壮汉忽然眉头一皱,走向柳树下。

柳树下,石桌旁,一名只有左手的中年男子背靠于此,他目光茫然,浑身衣衫破烂,裸露在外的躯体上,满是血污和青紫色的粘液。

在看到方脸壮汉之后,过了好久,他眼中神光的方才凝聚,口中低声说道:“他让我告诉你们说——”

“我会看着你们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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