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活着的死人

突厥人终究是狼,就算归顺大唐也不可能是狗。

张不良问元真突厥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元真听完后面色沉重地翻译道:

当夜空染血时,我会听你们的哀嚎!

……

在回城的路上,元真说起近来的寿王有些异样,把自己关起来茶饭不思,有时候还会嚎叫几声,房内并无第二个人却会在那说话,可一旦走出来又变得茶饭不思,还会偶尔问几个奇怪的问题。

张不良倒并不觉得奇怪,或许是因为兴庆宫内的那个女人,也或许是因为咸直公主的死,无论如何寿王还是离开长安最好,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更让张不良关心的是阿不思,他约定元真今夜去他们的营帐一探究竟,不过现在还只是临近中午,所以先回城填饱肚子。

当元真问起去哪里吃,张不良毫不犹豫选择了万金楼。

万金楼里有全长安最好喝的酒,最美味的佳肴,还有最上等的女人,可偏偏元真最怕去那里,因为那里的掌柜叫作上官念翘。

张不良也算是进过兴庆宫的人了,可从没见过寿阳公主,也不知道寿阳公主长什么样,可上官掌柜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无可挑剔,平康坊里的女人要知性有知性,要风情有风情,而且还最懂男人心。

难道元真是嫌弃上官掌柜的出身?张不良问过,元真却回答不是。

去万金楼当然不是真为了吃,要是如此元真估计八头牛也拉不动,主要是为了查簪牌子的事,万金楼上回能查到师兄的妙瞳,那么这回查个簪牌子应该不在话下。

找到了簪牌子的主人,就能查出那具尸体的身份,大理寺的暗桩想掩藏,这便说明这个人的身份很重要。

上官念翘一听来意欣然同意,当即就派楼里的人出去打听,她自己则好好款待起了元真。

“元公子,你可见过这个涅国金币?”

面对满桌佳肴而正襟危坐的元真,上官念翘抛出一枚金币在桌面,接着手托腮望着元真。

西域各国的金币大同小异,这涅国金币正面是火神像,背面是教文。

读万卷书的元真不知何意,而事不关己的张不良身子往椅背靠去,微微一笑。

“元公子,不如你我打个赌,我随便找个人抛出六枚涅国金币,它们若是悉数正面,你便娶了我,可好?”

元真的脸瞬间涨红,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来!”上官念翘说着就翻掌变出六枚金币,“元公子,这大堂里的人你随便挑,挑中谁就让谁来。”

元真心中计较一番,若是由上官念翘来抛难免有诈,可要是选个普通人来抛,总有一枚金币会反面朝上,所以心中大定的他认真挑起人来。

大堂里的贵客和美人们各自在欢闹,都没人理会这个书生在作甚,可元真逐个扫视过去,心中却愈发沉重,人生大事岂可疏忽大意。

“就台上领舞的那位西域美人吧。”张不良替元真做了选择,脸上绽着坏笑。

元真与张不良眼神交流,多半是在问为何选万金楼的人?不过他又相信张不良的选择必有道理,所以欣然首肯。

上官念翘这就把台上的西域舞姬唤了过来,顿时舞台上弦乐暂停,大堂里所有人都关注过来,上官念翘交待几句后把六枚金币交出,这位西域舞姬领命重返舞台,奏乐在她的翩翩起舞中继续。

全场还不知方才的插曲是何意,只见那西域舞姬抬手朝天一送,一枚金币腾空而起,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坠落舞台。

上官念翘都没向舞台上哪怕看一眼,她只目不转睛地望着元真,只听楼里的人看完落台的金币后大喊一声:“正面!”

“念娘,你是不是连与我兄弟生几个娃都想好了?”张不良笑言道。

上官念翘开心欢笑,应着张不良的话回道:“只要元公子想,多少个都行。”

元真两耳听着张不良的风凉话,眉头越拧越紧,脸越涨越红,他两眼直直盯着西域舞姬的动作,只见她抛出了第二枚金币。

在烛光的照耀下金币泛着金光,转瞬又落在台上,只听又是一声“正面!”

上官念翘与元真的赌注被交头接耳的传开,引得全场都盯着西域舞姬手中的金币,还有人暗自喝起了闷酒,心中又嫉又恨,他们日思夜想的念娘,竟然看上了这个不知名号的书生,更可恨的是这个书生还不知好歹!

“正面!”

只待金币落台,全场就爆发起欢呼,可元真的心就越来越凉,如果真的六枚都是正面,他元真岂有反悔之理,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信守承诺,可就算上官念翘有百般好,他心中可是只有寿阳公主啊!

随着第五枚金币正面落地,元真终于坐不住了,他飞身上台,然后抢过西域舞姬手中的第六枚金币,再朝上官念翘拜身致歉,最后在众目睽睽下跑出了万金楼。

全场大骂,可那些喝闷酒生嫉恨的主儿又眉开眼笑,台上的西域舞姬继续跳,台下的人又沉溺在纸醉金迷之中,这边只剩张不良与上官念翘坐着。

上官念翘虽一脸笑意却明显有些失落,按理张不良该骂几嘴元真来安慰人家,可他反倒是包庇起了自己的兄弟:“念娘,那六枚金币两面应该都是正面吧?”

她自斟一杯酒,喝尽后莞尔答道:“就是个小把戏,逗逗元公子。”

张不良微微一笑,随后认真道:“其实并不是念娘与元七兄无缘,只是他认了个死里,只是念娘得等等。”

“大慈恩寺里的方丈曾这般说,这一世要你等他,那上一世一定是他等了你很久很久,所以我愿意等。”上官念翘又斟酒一杯,形影显得有些落寞,她忽然眉头一挑,“张都尉,你莫不是也认了死理?前日,那吐蕃公主就一个人坐在这张桌,不吃一口只喝酒,就那么等着。到最后啊,趴在桌上直到我们打了烊。”

张不良全身一震,那日的画面历历浮现,与项云嫣去乐游原真武观许愿,再与她在万金楼对上安庆绪,最后在庙街的家中吃水煮鱼。

他不是傻子,两个人之间的情愫是有感觉的,只是觉得不可能,也不能。

因为他跟元真一样,也认了个死理。

这时候,方才出去查的人回来了,同时也直接把人带回来了,是一个三曲的姑娘,叫岚儿。

张不良直接带人回了靖安司,在等李泌的间隙,张不良望着手里的簪牌子,抬头朝这个岚儿询问道:“有个人死了,他身上有你的簪牌子,所以你告诉我,你把簪牌子送给了哪些人?”

可惜那具尸体实在是无从辨认,不然直接带着她去开棺认个一眼就行了。

这岚儿一到靖安司就慌张起来,怕自己牵扯进什么事了,此时经如此一问竟然答不上话,张不良想直接读心,却跟读陆北游那时一样,又是精神恍惚根本无法集中,他问过孁儿究竟是为什么,可连孁儿也不知道何故。

这时候李泌带着徐宾到场,在重复询问之下,岚儿终于如实回答,好在她送出的簪牌子并不多,拢共只有六位恩客。

这六人中有经商的富贾,也有在长安任职的官人,还有一位是西域的胡人,经岚儿对这六人的体貌描述,最接近的只剩一人,可岚儿只知其是官人,却并不清楚在何处就职,官居何位。

这时候就轮到徐宾施展大案牍术了,凭着岚儿告知的姓名,他手指拨动胸前的细珠,大脑应该在疾速运转,最后脱口而出。

工部侍郎林赐!

可李泌注意到了岚儿的异样神色,询问之下她赶紧说出原因,原来这林赐昨夜刚来找过她,所以不可能是他!

难道死的并不是其中一个恩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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