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上,也有很多对自己诗文有信心的人,也早就摊开了笔墨。
但是更多的人则是围到了宁毅前方,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江宁才子,能写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诗句来。
楼舒婉犹豫了片刻,也走了过去。
只见宁毅气定神闲,提笔作词,信手拈来一般,根本没有思考创作的痛苦样。
就连主宾坐上坐着的钱希文,也朝着宁毅的方向看来,根本没注意到在一旁拿着宋知谦的诗文,面色古怪,双手甚至还有些颤抖的陆推之。
过了好久,宁毅那边有人轻轻地念出了词牌名
“望海潮……”
“好奇怪的词牌啊,你可有听过?”
“没有!第一次”
……
……
大家就这样讨论着直到宁毅放下了手里的笔,吹了吹纸张上的墨迹,语气无比自信的说道
“这首《望海潮》请诸位斧正!”
楼舒婉此时已经走到了书案前,喃喃的念了出来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楼舒婉读到这里,扭头看了看已经离开的宁毅,正与苏檀儿手牵着手,神色轻松,一脸笑意的秀着恩爱。
一股莫名的醋意又一次涌上她的心头,为何别人家的夫君,能有如此文治武功?
再想想自家夫君,还拿着那些不入流的诗文要与别人一较上下,一会的尴尬与嘲笑,她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了。
等她扭头向宋知谦所在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宋知谦双手背负,一脸淡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楼舒婉根本不敢再读这首词的下半阙,她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走到楼近邻身边,楼舒婉装着有些不舒服,想向楼近邻告退离开,却被楼近邻瞪了一眼
“今日之会,知府大人都没离开,我等怎么走?不懂事,坐下!”
楼近临在楼家可谓是说一不二,楼舒婉自是不敢违背,也只好低着头,重新坐了回去。只是不敢再看眼前的一切。她今日对宋知谦刚刚积累的好感,瞬间就消失了一大半。
等宁毅的诗文传到钱希文手里时,钱希文有些动容,沉吟了良久,才缓缓地说道
“若论词功,堪称完美啊!”
说罢,又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大厅里的江南才子们,早已对这首《望海潮》热烈的议论了起来,有人在里面读到了和解之意,有人读到了宁毅对杭州此地的夸赞之意,反正解读各异。
但是大家都承认,如此词功,别说整个杭州无人能比,就算放眼武朝,也难逢敌手啊!
等钱希文终于赏完,心满意足的把诗文递给陆推之时,陆推之却只是单手接来,瞟了一眼,便扔到了一旁。
陆推之的动作,让钱希文有些奇怪,如此佳作,陆推之不至于欣赏不了吧?
“宁立恒,且上前来,本府有话问你!”
正在和苏檀儿卿卿我我的宁毅,突然听到知府大人唤自己,还以为自己的诗作震惊了知府,便笑着走上前来。
“陆大人!”
“此篇词作,是立恒之前所作,还是刚刚在场所作啊?”
“回陆大人,这首《望海潮》是在下有感今日之事,随性而发,若是作的不好,还请大人斧正!”
宁毅此刻心里能想到的,自然是词作惊艳到大家都不相信是自己当场所作的。
“那立恒此前,可有将此词颂与他人听过?”
宁毅自以为很帅的摸了摸自己额前的散发,摇了摇头,笑着答道
“不曾,此作是刚刚所做,怎可能之前就颂与他人听呢?”
陆推之见宁毅答的如此确定,冷笑了一声后,啪的一声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大胆宁毅!你是欺我杭州无人吗?”
陆推之的这句话,让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了。
什么情况?
宁毅也是一脸懵逼,完全不理解陆推之为什么突然翻脸。
钱希文也在一旁轻声问道
“府尊大人,这是……”
陆推之把宋知谦的诗文递给了钱希文,钱希文不解的低头看了两眼,就看了两眼,然后便不可思议的看着宋知谦
“这……这……这《望海潮》是你写的?”
“正是在下所作!”
宋知谦微微一笑,看向宁毅,缓缓的从陆推之身旁走了下来,来到了宁毅面前,看着宁毅继续说到“上次宁兄带着檀儿妹妹来我楼府做客,可有见过这首词?”
宁毅这下彻底慌了,这怎么可能?
这明明是柳永的词作,怎么可能成了宋知谦的?
难道宋知谦,就是他熟悉的历史中的柳永?
不能啊!柳永可不是赘婿啊!
现在怎么解释都是多余,因为在他还未曾写完这首词的时候,宋知谦就已经把原词交给了陆推之!
宁毅深吸了一口气,悄声问道
“宋兄,你究竟是谁?”
虽然宁毅是悄声所问,宋知谦却是朗声而答
“我是谁?我是江南楼家赘婿、楼舒婉的丈夫宋知谦!”
宋知谦如此高调又坦然的回答让楼舒婉的情绪已经从开始的震惊、迟疑、不解变成了此刻的惊喜、感动。
她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相公,这词,真是你所作?”
不等宋知谦回答,大厅里的江南学子们就已经起哄了
“自然是宋兄所作,要不然怎会在那厮还没写完之前就递给了知府大人!”
“呵,还以为是江宁才子,没想到是江宁文贼啊!”
“估计他的《水调歌头》,也是剽窃别人的吧!”
面对众人的质疑,苏檀儿也走到宁毅身边,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而是闪烁着疑虑问道
“是真的吗?”
宁毅知道此时再做何解释都是苍白的,不如一口咬定
“檀儿,你不信我吗?这首词,确为我刚刚所作,至于为何宋兄也有一字不差的词,我确实不知!”
听着宁毅尴尬的解释,宋知谦不由觉得好笑。
“果然是资本家一副奸商嘴脸,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你如此不要脸,那就别怪我打脸了!”
“烟柳画桥,何时之景?”
文人都知道,能被称作“烟柳”,那是柳叶未出之时或是柳絮飘飘之时,初春之景。而宁毅来杭州,已是四月下旬。
“三秋桂子,又是何时之景?”
三秋一般指的是七八九月,而今日才立秋,宁毅又如何看完三秋桂子之色呢?
“呵呵,在下入赘楼家,与妻子舒婉已在杭州度了五年光景,这些景色,在下甚熟,就不知道宁兄怎地也如此熟悉呢?难不成一日梦游四季了?”
宋知谦的问题,宁毅更是无法回答,一时间竟然失了往日牛逼轰轰,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气。
钱希文却似乎想要保全宁毅脸面,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说到
“想不到我杭州竟有知谦这等大才,不过,也许立恒一笔通天,得了神来之笔吧!”
这话说的极为讲究,先夸宋知谦,满足了楼家和江南学子们的骄傲,接着又把这事归于天人借了宁毅之笔,也非宁毅故意为之。
“这老家伙,果然是大儒,春秋笔法玩的精髓啊!”
宋知谦在心里骂道,本想着既然折煞了宁毅的脸面,此事就算,可是他又想起了原著里宁毅这货对他人赶尽杀绝的样子,这让他很不爽,都如此了,就再戏耍戏耍!
“好,宁兄说不知就不知吧!若是宁兄弟不是抄了在下的词文,宁兄可敢对天发誓?”
“有何不敢!”
宁毅自然是敢的,要说抄,也是抄柳永的,跟宋知谦也没半毛钱关系!
“那好,宁兄就发个毒誓,若是抄了在下的词,那便地龙翻身!”
别人发誓,都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之类的,宋知谦却让宁毅说地龙翻身?
闹呢这是!
宁毅此时已经凌乱至极,只希望此事赶紧过去,想都没想便举手说道
“若我宁毅所作,抄了宋知谦的词文,那便地龙翻身!”
宋知谦不再理她,而是笑着走到了楼舒婉身边,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拉起楼舒婉的手就朝大厅外走去。
“舒婉,一会拉紧我的手!”
等走到大厅门口,才回头对众人说道
“大家还不走吗?一会地龙要翻身了!”
夕阳此时正在宋知谦与楼舒婉身后,映出两人长长的影子,众人眼里,也只能看到两人模糊的剪影。
天地之间此时一片安静,突然……
林中飞鸟突然结队飞起,似是受了惊吓。
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轰隆声,然后所有人开始摇晃了起来,大厅内乱做一团。
整个西湖的湖面也像是煮沸的水,翻滚了起来。
“地龙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