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墓盗棺

楚南风在火光之中睁眼,额头觉着有些微疼。方才一摔,似是磕着了脑袋。他环顾四周,忽是发现自己双手绑缚,竟被吊起。脚底离地一丈,悬浮空中。

怎会这样?楚南风一阵挣扎,忽是听得一道粗沉的声响,自前边传来,“让你不要往前,你非是不听。非得逼我动手,方才称心如意?”

楚南风寻声看去,借着地上火光,只见一名老者,骨瘦嶙峋,坐在地上,一头长发凌乱不堪。他手里玩弄着一只骷髅手臂,于楚南风很是不满。

楚南风努力回想方才情形,身后似是有骷髅手一直紧跟,而后他似乎掉进了坑里。莫非那骷髅手,就是这人手中的玩物。

楚南风细看那老者,只见他形容枯槁,身上也脏兮兮的,似是从地下爬起的腐尸。远远地,他闻着了老者身上的臭味。楚南风皱眉,直直摇头。

“说吧,你想怎么死?是被我活活烤着吃了?还是把你活埋在地下?随你选。”老者开口问话。

楚南风听言,急急叫喊,“别别别,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我的肉不好吃,糙得很,糙得很……”

“没事,老夫也很少吃人肉了。今日总算可以开开荤。甭管你肉糙不肉糙,只要能吃就行。老夫不挑。”话音一落,老者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明明晃晃,缓步向楚南风走来。看他架势,真不是玩笑。

“前辈慢着,前辈慢着,纵是你要杀我,也得让晚辈明白,晚辈因何要死?死得不明不白,浑浑噩噩的,晚辈心有不甘。”楚南风叫喊。

老者脚步停下,“你想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楚南风连连点头,表达己愿。

老者听言一笑,面目狰狞,笑得诡谲,“你惊扰云岚夫人在此安歇,就该死。”

“云岚夫人是何人?”楚南风追问,试图探听玄冰棺的下落。

“云岚夫人……”老者自楚南风口中听得她的名讳,忽是若有所思,十余年间,他已是许久未再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名讳。

“云岚夫人,云岚夫人,是何人……”老者重复几遍,忽是想起了过往,自问自答,“云岚夫人是我家小姐。我在此替她守棺。”

楚南风诧异,原来这墓竟是云岚夫人的墓,那玄冰棺岂不就是云岚夫人的棺?楚南风略有联想,而后追问,“那云岚夫人葬在何处?此地怎会有那么多云岚夫人的墓?”

“云岚的墓,自始至终只有一座。这四周布置的,不过是我家小姐的衣冠冢而已。”许久未有人来这天临山中,既见人影,老者心中几分亲切,未有隐瞒。

“云岚夫人既是大家闺秀,为何要葬在这荒郊野岭?”楚南风试探,试图了解更多关于云岚夫人的消息。

楚南风此言一出,老者脸色顿时一变,而后暴跳如雷,“你懂什么?我家小姐未曾婚配,却有身孕。云家岂能容她?她书信所爱,欲双双私奔,却不想行到半途,被心爱之人害死。杀人者逍遥法外,徒留她的尸身,陈列孤山。”

“我恨,未有手段,杀了那人。我恨,及至小姐身旁之时,她已气若游丝,无力回天。我想替小姐报仇,可是……她不予……她流着泪……说那是她心爱之人……不许我……伤他半分……”

“可真是个笨女人,就这般去了……可叹这痴情的女人,不悔不恨亦不怨。倒是这世道,未曾对她,温柔半分……尘世一场,相遇可珍,是她留下的,最后的话……”

老者一时打开话匣,回忆触情,心上几分心疼,却有无可奈何,足见他对云岚情深。

“天临山,云岚墓。这里就是小姐的家。她若不在这,她又能去哪?”老者垂泪,一滴晶莹滴在地上。若不用心觉察,未必能看到。

老者抽泣半会,一个回神,看向楚南风,嘴角轻笑,“我与你说这些干嘛?还是早些,将你一刀子结果,好做成下酒菜。天临山,可是有日子没人来了。老夫谢你,赶来送菜。”

“刀有了。放了血可以沥干,该做些调料。不然这人肉,岂不浪费?对对对,该先做些调料……”老者嘟嘟囔囔,身影自楚南风跟前离开。他走向一处墓穴,伸手敲了敲墓碑。

墓碑内中机关启动,瞬时移到一旁,显出墓道。而后,老者的身影入了墓道,墓碑瞬时移回,恢复如初。

楚南风惊恐,料想老者说的不是玩笑。他身影急忙挣扎,吊着的右手够着了绳索。楚南风细思,忽是想起他的手背,还有几把暗器小刀。那是防身之物,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它。

楚南风右手紧握绳索,左手使劲,够着了右手手臂处藏着的小刀。而后趁势,楚南风拿刀割着绳索。只是一时半刻,绳索被他割断,楚南风的身影,从高处坠落。

他脚尖轻点,一掠而过,未敢发出声响,而后拾了斜插在地的楚家枪,向墓口飞身掠去。他俯身,侧耳倾听墓下,未闻声响。

楚南风心安,伸手敲了敲那墓碑。墓碑机关,同是而动,瞬时移开。一个墓口,出现在楚南风跟前。墓口潮湿,甚是晦暗,隐约间几分霉味。楚南风欲寻玄冰棺,未有犹疑,只身入了墓穴,而后墓碑骤然关上。

墓道里甚是昏暗,楚南风取了火折,一道亮光亮起。楚南风细看,只见墓道狭窄,只能蓉一人而过。依老者所言,莫非这墓穴是他专为云岚所修?楚南风心有猜想,沿着墓道,一直往下。

走了半里,墓道渐宽,隐约有几分亮光。楚南风脚步踏过,通道之中,忽是亮起了火光。火把延伸,将通道照亮。楚南风诧异,只见通道浮文雕花,甚是精美,印痕甚新,似是人不久前所为。

莫非也是那老者的手笔?楚南风未及多想,沿着通道,继续往里。通道尽头,忽现一座密室。楚南风由密室大门而入,见得密室之中,火把忽是亮起,密室中间,横放着一副棺椁。棺椁透明,内中似有尸身。

楚南风凑近,细看棺椁,只见棺椁之中,安放了一名女子。女子一身红衣,头戴珠花,貌美如花,柳叶眉,樱桃嘴,一副脸蛋白嫩,生前定是尘世难得一见的美人。她嘴角衔笑,笑容干净欢喜,似是这世间的白雪,丝毫不染烟尘。

这就该是老者口中的云岚夫人。楚南风惊叹,如此美貌,死后不化,确实惊艳,该是棺椁之功。他眼神移开,细看了云岚夫人的棺椁。这棺椁,一身冰白透明,隐约之间,透着寒气。该是小药仙所说的,玄冰棺无疑。

楚南风见得,心头大喜。小笄儿性命垂危,若能得此棺椁盛放,定能护住肉身,保住气息。他仔细看了看棺椁四周,又是为难。此棺安放云岚夫人尸身,无法再容纳小笄儿。若是强取尸身,又是不妥,于死者不敬。

楚南风思前想后,捉耳挠腮,未有什么好的主意。他考量许久,心上一横,终是下了决断。

楚南风伏跪云岚夫人跟前,予她三叩首,“云岚夫人,你我素未平生,本不该叨扰。然舍妹命悬一线,岌岌可危。若无这玄冰棺,她必定会死。我楚南风斗胆,欲借用前辈棺椁,延舍妹性命。他日她若能还复如初,这玄冰棺,晚辈必定亲手奉还。不知前辈,可否同意?”

四周静悄悄,未有任何声响。楚南风点头,“前辈既是没有反对,那便是答应了。楚南风在此,先行拜谢。”话毕,他又是予云岚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楚南风起身,看了看云岚夫人的尸身,伸手试图推开玄冰棺。玄冰棺厚沉,楚南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其推开。

楚南风喘着粗气,站直了身子,看着云岚栩栩如生的尸身,小声说道:“前辈,得罪了。这玄冰棺实在太小,也只能安放一人。若带你出去,你的肉身必定会毁。我看这墓穴,更适合存放你的尸身。晚辈就将你,安放在这墓穴之中罢。”

说着,楚南风伸手,将云岚夫人的尸身抱住,就要将其取出。

一个身影飞掠,迅疾而来,惊叫出声,“住手,住手,你快给我住手……”

楚南风将云岚夫人尸身抱出,看向来人,又是见得那名老者。老者身影落下,急忙奔到楚南风跟前,厉声呵斥,“快,快,你快给我放回去。”

楚南风不情愿,摇了摇头,“前辈,实不相瞒,晚辈此行天临山,正为玄冰棺而来。舍妹性命垂危,需这玄冰棺……”

不待楚南风说完,他手中抱着的尸身,顿时腐化,红润的脸色,迅疾消退。而后她的肉身萎缩,只是须臾之间,肉身腐化为灰,只剩一具枯骨。

楚南风惊愕,见自己手中抱着的,竟是一具白骨,急忙伸手一丢。

老者身影掠过,急忙将那白骨接住。而后,老者眼中垂泪,“保不住了,保不住了。我替你寻了玄冰棺,护你尸身数十载,终究还是保不住你的音容笑貌……”

“老天,为何,为何你要这般折磨我?”老者仰天长叹,将手中的白骨搂得紧紧,仿佛搂着的还是云岚肉身。

老者气急败坏,看向楚南风,起了杀意,“你害死我家小姐,毁她肉身,令我尘世间再无念想。老夫不杀你,不足以平心中恨意。”

“前辈,前辈,且慢动手,你听我解释……”楚南风手握楚家枪,正要争辩。

老者一怒,哪里肯听,他将云岚夫人的白骨,安放一侧,而后运了气劲,就是轻功身法,奔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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