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欢腾

一众衙役自楚镇公门领了布告,吆喝着张贴城门。一张黄纸糊了浆糊,被衙役们按压,贴在城墙之上。衙役们拍了拍布告,确认贴稳,吆喝了几句,“新任太爷有令,今日开仓放粮。新任太爷有令,今日开仓放粮……”

一众衙役重复了几句,手拿布告,又到别处贴去。

楚镇多年来,贴的都是杀人的告示。今日却是不同。一众百姓聚集,议论声四起,解读着布告文书。

一麻衣老者,佝偻着身子,将布告通读完毕,惊叫出口,“大喜,大喜,当朝驸马有令,自今日起,官府放粮。另为体桖民情,楚镇三载,不纳赋税。”

“真的假的?胡县令死了,怎就有这好事?莫不是新县令上马,先给咱点甜头?胡县令当年刚来时,也是个造福百姓的好官。可惜,后来……”一屠夫应声,不敢相信。

“公文之中,盖有官印,岂会有假?官字两张口,是非黑白,他们说了算。但是好官还是糊涂官,我们走着看……”商贾李平留下一言,几分道理,引得众人点头称赞。

“也是,大伙有鼻子有眼,自有公断。也莫要想这些。太爷既是有令,我楚镇开仓放粮,那还不快些?若是晚了,家中岂不少几斗白米……”买鸡的王勃心生感叹,脚步还没迈开,一众百姓四散,早去县衙门口领粮。

“唉,你们等等我啊。”王勃挑着一担子鸡仔,也往县衙门口钻去。

县衙门口,熙熙攘攘,甚是热闹。两条队伍,自县衙排出,足足有数里。一众百姓,欢天喜地,候在县衙门口,耐心领粮。

官府放榜放粮,楚镇居民,每人每户,可得半担米粮。众人听闻,脸上喜笑,手舞足蹈,尽是欢腾。一众领了米粮的百姓,在县衙门口伏跪,连连磕了十多个响头,直磕得额头浮肿,也不停歇。

楚镇粮少近乎一载,谁也没能想到,一日朝廷开仓,竟是如此厚待。一众百姓感恩戴德,部分长者,灾年流离,见多了路有饿殍。见得朝廷慷慨,不觉喜从心来,痛哭流涕,掩面感恩。

楚镇新任师爷李太,替太爷料理着开仓放粮之事。见得一众百姓感恩戴德,也是感慨万分。楚镇数载,见多了糊涂县令,料理冤假错案。今日新任太爷,做了件好事,足以聚拢民心,造福百姓。

县衙之中,驸马徐卿,领了圣旨。一张官凭随圣旨而来,委任徐卿为楚镇县令。这是驸马徐卿,自己上书求得的官衔。虽不比京官有品有阶,但徐卿欢喜万分。

这是生他养他的楚镇。金科高中,能返乡做一任县令,自此踏入仕途,为百姓谋福祉,为楚镇造福,他求之不得。

徐卿将县令的官服换上,急忙出了房间,与久候大堂的楚阳相见。

太爷与楚阳并肩,看着衙门外一派欢腾的景象,心有感触,“或许这才是楚镇百姓,真正所求。楚族长,多亏了贵府相助,徐卿才能在金家,寻得被劫的万担米粮。楚公高义,实为百姓谋利。徐卿在此,代楚镇百姓,拜谢。”

太爷躬身,恭恭敬敬,与楚阳行了礼。

“客气了,客气了……太爷用不着行此大礼。”楚阳咳嗽了几声,急忙搀扶太爷。

“要的,要的,一县不治,何以替圣上分忧?也亏了楚公子,替本官缉拿要犯,惩恶扬善。本官亦在此谢过。”太爷话毕,又是低下身子,再与楚阳行了大礼。

“使不得,使不得。”楚阳伸手,将他拦下,“太爷勤政为民,以百姓为重,是百姓之福。他日,我楚镇在太爷治下,必定欣欣向荣,繁盛一时。”

“楚公放心,有我徐卿在,楚镇必定不同以往。徐卿治下,必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太爷点头,慎重许诺。

“太爷如此应诺,着实令我,刮目相看。此间事了,想来也没我,什么事了。楚阳这就告退。”楚阳予太爷行了礼,而后转身,便是想从县衙而出。

徐卿看着楚阳的背影,也不阻拦。他看了楚阳一会,忽是开口,“楚叔,侄儿昔年蒙你相助,得以今日科考高中,你的大恩大德,未敢忘怀。待衙中事平,侄儿定登门造访,与你好好絮叨。往后,盼请楚叔你,莫因侄儿官身,与侄儿生疏……”

徐卿一言,真真切切。楚阳听罢,回身一笑,“徐生,我楚家门开,来者即是客。你若想来,那便直管来。你楚叔我,还能做几个小菜,你莫看不上就好。”他脚步未停,身影出了大堂。

“不会不会”,徐卿一笑,恭恭敬敬,再行了礼节,“侄儿拜送楚叔。”

话毕,他站直身子,看着楚阳的身影,自县衙离开,这才转身,下去料理衙中其它事务。

县衙之中,一只令签抛出,徐卿下了令,“金如意,为报私怨,劫夺朝廷粮草,害楚镇上下,饿殍遍野,死有余辜。午时三刻,街市斩首。”

令箭一下,衙中一众捕快,拍手叫好,急忙拾了令箭,下去宣令。

一辆囚车咕噜咕噜,在大街上驶过。金如意身穿囚服,手脚绑缚,头发散乱,眼神迷离,自街市而过。他一头长发,尽染银霜,形容枯犒,已快油尽灯枯。

“是他,就是他,害得我楚镇,饿死者无数。我家地,我家的田,都被他收了,还还不了几斗米粮。这天杀的,就该千刀万剐……”一妇孺叫嚷,引来一众百姓愤慨。

“我家老太,年近耄耋,终是在我怀里饿死。这黑心肝的,我跪求他施舍半斗米,他也不肯。该杀……该杀……”一男子想起前尘往事,忽是心头难受,眼角垂泪。

“害我卖儿鬻女的,就是他。烧我房屋,夺我良田的,也是他……”又一妇孺开腔,而后伸手,拿了竹篮之中的菜叶,顺手一扔。

一众百姓见状,再也忍受不了。菜叶儿、臭鸡蛋,尽数往金如意身上扔去。

鸡蛋顺着金如意的脸颊,缓缓流淌。他笑,看着众人发笑,却是没有说一句话。

刀斧手准备,金如意被押解出囚车,按压在刑台之上。

徐卿安坐在法场,抬眼看了看天色。日挂头顶,时辰正好,徐卿伸手,取了令箭,一时抛出,“行刑。”

刀斧手赤裸着上半身,豪饮了一口烈酒,而后吐在刀上。他缓步上前,将金如意的脑袋按下,而后大刀一挥,将金如意人头砍下。

金如意的头颅,滚落一旁,血水自他断颅出流出,缓缓流出,宛若溪流。

天际之中,忽是乌云密布。乌云聚拢,只是一瞬,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在金如意尸身。可怜金如意的尸身,一时间,化为焦黑。

围观的一众百姓,见得异象,纷纷一惊。古有窦娥之冤,六月现飞雪。今有金如意,尸身遭天谴。人在做,天在看。尘世一善一恶,自有公断。

雨水自天上,簌簌而下,而后越下越大。雨水蔓延,洗刷了刑场上的血渍。而后大雨倾盘,落在稻田。楚镇干旱良久,一场大雨正好及时。

楚镇百姓见状,人人欢腾,纷纷欢呼起舞。

小水儿在金家出来。金家已倒,府中家奴,尽数遣散。小水儿的娘亲,闻讯而来,早早候在金家门口。见得小水儿,她娘亲顿时泪落千行。

小水儿娘亲上前,顾不得泥泞,而后将小水儿一把搂在怀中。母女二人,相拥而泣,泪流不止,心上无比欢喜。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