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生火

唐秋梨与楚南风骑马,沿树林南行,等候司萝未果。途中,见得司萝的标记。标记圈中打叉,遵照约定,司萝该是南去数里。

唐秋梨、楚南风继续,策马前行。二人行途道中,未有言语。楚南风诧异,这唐秋梨平日话多,若是平常,早该喋喋不休。今日怎这般安静?

楚南风抬眼细察,只见她愁眉紧锁,脸色难看。

这是怎了?莫不是桃苑那人,欺负于她?楚南风细思,猜度了个大概。他静默,策马在旁,不远不近,也不敢多问什么。

及至夜幕,二人未行多远。马匹走着走着,楚南风远远见着,前方唐秋梨的身影,摇摇欲坠,而后自马上径直摔下。

不好,楚南风一惊,骤然飞身。他足尖一点,自马背而过,及近唐秋梨跟前。楚南风伸手一搂,将她接住。他身影未有停下,足尖点地,又是跃起,带着唐秋梨,又是回到马上。

唐秋梨脸色苍白,已是昏厥,浑身冰冰凉凉。她在楚南风怀中,说着胡话,“别走,别走,我不要你走,李小白,我不要你走……”胡话间,唐秋梨眉头一皱,梦中难过,眼角溢出泪来。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坠落于地。

果真是与那院子的主人有关。那小子一身绫罗锦缎,风度翩翩,一看就不是……楚南风摇头叹息,策马往前几步,寻了个僻静处,暂作停歇。

楚南风勒马停待,一个飞身,自马上下来,而后寻了坐处,将唐秋梨放下。唐秋梨意识模糊,双手冰冷。楚南风见得,忧心她出事,替她揉搓了一阵。唐秋梨双手仍是冰凉,未有好转。

楚南风见状,急忙去四周拾了柴火,而后生了一堆篝火。篝火火焰红彤彤,一阵暖意向四周散溢。

楚南风再是近前,伸手再摸了摸唐秋梨的双手。感觉好些,未有先前冰凉。楚南风不放心,又是解了自己的外衣,给唐秋梨披上。

唐秋梨在夜风之中安睡,胡话渐少,似有好转。

楚南风见得,心上一安。看她样子,该是在这桃缘镇受了不小委屈。平日里见她满脸喜笑,不知世间悲伤为何物,今日见她难受伤心,倒是让人心头触动,几分心疼。

这平日喜笑的人,都是这般倔犟,喜将心上悲伤痛楚,都埋在心上么?楚南风心头一问,未有答案。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睡醒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楚南风低声宽慰,静静看着唐秋梨的脸。唐秋梨脸蛋苍白,未有血色。半夜倒腾,楚南风也是累乏。他身影靠着树干,浅浅入睡。

睡不及两个时辰,隐约间,楚南风又听得唐秋梨在说胡话。他睁眼观察,只见火光渐黯,唐秋梨眉头紧锁,嘴里嘟嘟囔囔,“为什么,你要走?我不想回游云,不回,不回……”

这是做梦,又想起不好的事了?楚南风起身近前,替唐秋梨把弄掉的外衣盖好。伸手间,楚南风碰到唐秋梨的手掌,只觉得一阵滚烫。

楚南风诧异,急忙试了试她的另一只手。唐秋梨的另一只手,亦是滚烫。

这是犯了温病?楚南风伸手,再试了试她的额头,确认无疑。

楚南风惊慌,急忙起身,看了看四周。这温病,发作起来,可是会烧死个人的。

荒郊野外,极目张望,未有人影。楚南风着急,如何能替她找个大夫?

楚南风踱步,忽是有了主意。他一个飞身,轻功施展,离了篝火处。

片刻后,楚南风折身返回,手中拿着布帛,急急向唐秋梨走来。他伸手,将蘸水了的布帛,搁置唐秋梨额头。而后,他自去马背,取了水袋。

楚南风摇晃了一下,水袋空空。楚南风拿着水袋,未有迟疑,又是一个飞身离去。

过了片刻,他怀抱满满的水袋回来,怀中还兜着些许山果。溪水将他的衣角沾湿,他也无暇顾得上。

楚南风伸手,将布帛从唐秋梨头上取下。布帛余温,也是滚烫。楚南风急忙从水袋中倒了溪水,退了布帛余温,而后再给唐秋梨敷上。

说好一起出的山门,你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楚南风细心,忧心唐秋梨身子受了寒气,再脱了一件衣物,给唐秋梨盖上。

布帛敷额,溪水退温,如此反复……连着一夜,楚南风未有好眠。

翌日晨光初照,楚南风眼睛通红,仍是守在唐秋梨身旁。他伸手,取下布帛,再是试了试唐秋梨的额头。唐秋梨额头,再没有那么滚烫。

楚南风见状,脸上欢喜。静待了片刻,他又是伸手,再试了试唐秋梨额头。一道滚烫的感觉,再次从手背传来。

楚南风顿时吃惊不小。还没好?楚南风着急,又是从身旁取了水袋,再倒了溪水在布帛。

水袋空空,又是没了。楚南风摇晃了水袋。他将布帛给唐秋梨敷上,而后拿着水袋,又是飞身取水。

布帛敷额,溪水退温,水袋取水,如此往复……楚南风一日未有停歇。

及至日暮,林间寒凉,楚南风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楚南风这才想起,自己一日未有进食。

他起身,打了打哈欠,正欲拾了山果,在旁吃上几口。唐秋梨身影微动,又是不妥。

楚南风见状,急忙将山果丢在一旁,身影近前,只听得唐秋梨嘴里咕噜,眼睛微眯,小声说话,“小白,我冷,我冷……”唐秋梨一笑,笑得惨惨淡淡,而后头靠树干,又是昏睡。

“唐秋梨,唐秋梨……”,楚南风见她身子反复,忧心拖将下去,她会命陨此间。楚南风试图将她唤醒,想带她走远些,看看有无村镇,好寻个大夫。无奈唐秋梨闭眼,睡眼昏沉,任凭怎么叫唤,都不能叫醒。

楚南风着急,听唐秋梨说冷,急忙又是拾了柴火,在旁又生了篝火。篝火随风摇曳,暖意朗照。唐秋梨睡眼沉沉,几分安静,未再说话。

楚南风不放心,又是取下布帛,再试了试她的额头。唐秋梨额头没有异样,与寻常一样。楚南风伸手,又是摸了摸她的双手。唐秋梨双手,亦是恢复如初,不再冰冷。

楚南风长舒了一口气,眼皮子开始打架。他依靠树干,眼睛一闭,也顾不得饿与不饿,就是沉沉入睡。

夜半,楚南风自觉寒凉,不觉苏醒。他眼睛睁开,见得跟前篝火残温,而后抬眼,见得唐秋梨身影靠着树干,睁眼静静看着自己。

醒了?楚南风急忙起身,看向唐秋梨,“你……你……没事了吧?”

唐秋梨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她见楚南风身上衣裳单薄,而后低头,见楚南风几件衣裳,尽数盖在自己身上,唐秋梨心上一喜,几分触动。

“是你,一直照顾我?”唐秋梨小声发问,身子还有些虚弱,再不见昔日的喜笑活泼。

楚南风一笑,未有正面应答,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没事就好。”

说话间,楚南风肚子咕噜咕噜,直直发响。楚南风低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后自言自语,“倒腾两天了,这不争气的肚子,都饿了。”说着,楚南风憨憨一笑,自身旁拾了果子,顺手一丢,“给你。”

唐秋梨未有起身,果子在她身旁落下,掉在地上。唐秋梨别过头去,看了果子一眼,悠悠然说道:“真是木头,你看我这样,还能有气力站起来么?”唐秋梨言语绵软无力,身子骨也是有气无力。

“忘了”,楚南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了笑。他身影及近,向唐秋梨走来,低身替唐秋梨拾了果子。

“站住”,唐秋梨看着楚南风衣裳上的破损及脏污,一声叫唤。她看着楚南风的背影,心头又是一阵触动,而后强撑着身子,缓缓起来。

“抱一下”,唐秋梨看着楚南风,抽泣着,不觉又是泪水自脸颊落下。于往事的难受,于现在的感动,混杂在一起,唐秋梨也有些拎不清。

楚南风一愣,不明所以。他身影一动不动,也不知该近前好,还是不近前好。

唐秋梨脚步轻缓,走了几步,而后张开双臂,浅浅拥抱了楚南风一下。她将头埋在楚南风怀中,眼睛一闭,几分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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