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顺的眉眼，如此郑重。
纪由海心头一凛，瞧见他眼底那化不开的担忧，脱口问，“出什么事了？”
“亦棠已经知道了自己和邱家的关系。”
龙头杖脱手而落。
露台上，只听闻刺耳的骨碌声。
直到撞上边墙，它才堪堪停住。
纪辞风弯腰捡起来，唇畔掠过一抹嘲弄的笑。
“我就要瞒不住了。”
邱家两兄弟来势汹汹，无论是于公对付纪氏，还是于私拉拢亦棠，他们都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届时她知道一切，会怎么选择？
他全无把握。
如果。
如果她真的选择离开他
纪由海忽然大怒，“你怎么还没长点记性！那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胸口像是裂开一道口子，每一次呼吸，都是钝刀剜肉的疼。
纪辞风却笑出了声。
“如果真的没有关系，为什么您一直不肯让我看案卷？为什么父亲不愿见我？又为什么，族里连我去大哥的墓前上一柱香都不允许？”
这是这十年来，他第一次反驳。
纪家遭难之初，人人都说纪老爷子铁石心肠，对待他这唯一的孙子比对待犯人还狠还牢。
世人皆爱表象，却没人知道，当年的纪辞风心里住了只恶鬼。
若不是有爷爷时时在旁提点开解，恐怕他早就被心中日复渐浓的自责折磨到疯掉。
“小风！”
纪由海用力板正他的身子，一字字叮嘱，“你记住了，谨诚的死只是一场意外，也是谨诚，撞了棠丫的母亲。”
那双微润的眼睛，有关切，有不忍，还有他看不懂的复杂流光。
却独独没有后悔。
纪辞风缓缓闭上双眼。
待心绪平复后，才再次看向楼下搬家的队伍。
今生惟愿，那一室的温情细软，能帮他，留住她。
车里，盛亦棠正在给两个宝贝解释什么叫“舅舅”。
“妈妈的哥哥，或者妈妈弟弟，你们都要喊‘舅舅’。”
盛言今天没有扎小揪揪，齐肩的头发披散着，头顶的发旋儿还竖着几根呆毛。
她歪着脑袋。
“可是妈妈没有哥哥和弟弟呀！所以言言没有舅舅！”
妈妈最近热衷于交她认字，“舅舅”这东西，一听就知道很难写啦！
她才不要学呢！
说完，还一指旁边的纪思舟，“哥哥也没有！”
那意思，哥哥也不用学！
“额”
盛亦棠顿觉头大，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小鬼解释。
都是邱归的锅！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这货居然也住进了锦江，还美其名曰弥补这四年来对表侄、表侄女的亏欠。
她可去他大爷的叭！
不过都在一个院子里，难免会遇见，所以她才想着提前给两个小家伙打打预防针。
没成想一开口就被亲生的怼了回来。
不是亲生的那个也不含糊。
“妹妹说的对，妈妈没有兄弟姐妹。”
纪思舟郑重附和。
他当然没忘记还有一个盛南月。
不过他也是真的希望，妈妈是独生女，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