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穆抽噎着，哭得像一个孩子，睚眦的眸子从未从苏小穆身上转移开来，他看着自己怀中的苏小穆，看着身体瘦小的她。
自己手上紫色的毛还未退去，他依旧是一个怪物，不久前灵力波动，自己失去了控制，就连人身都没能保持住。
他的这个身体，是连自己父亲都嫌弃厌恶的身体。
睚眦蹙眉，他一点点涌起灵力，灵力一丝丝地在身体里流动，他的身体也一点点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白皙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额头上奇怪的角亦消失不见。
他垂眸，苏小穆亦抬起头来看他。
四目相对，睚眦神情冰冷，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一个冰冷的炼狱。
苏小穆不惧，转而露出一个微笑来，如同一朵绽放的雪莲，纯洁干净，不染尘世污垢。
睚眦蹙眉，一把将苏小穆推倒在地。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苏小穆，眼里是有些让人惧怕的杀意。
他讨厌苏小穆的笑容，那个笑容让自己分心，让自己做事拖沓。
苏小穆就这样被睚眦压在身下，他看着睚眦的脸，那张距离自己鼻子只剩下一尺距离的脸。
睚眦呼气吸气的感觉在苏小穆脸上拂过，如同一阵含着温度的风，拂脸而过，不着痕迹。
苏小穆看着睚眦微微眯起的眼睛，有一些惧怕，虽是惧怕，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却是明显将苏小穆的惧怕全然掩盖过去。
苏小穆耳根发红，心跳声几乎可以听得见。
扑通……扑通……
睚眦蹙眉，看着耳根发红，有些紧张的苏小穆：“你不怕我？”
苏小穆摇头：“不怕，当然不怕。”
睚眦不为所动，反而觉着很是奇怪，眸子里冰冷的光亦丝毫未减。
“我是怪物，随时可能吃了你。”他声音冰冷，仔细一听，却还有微弱的怒气。
苏小穆眨了眨眼，他看着睚眦，依旧没有明显的惧怕，她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任其污染，却仍旧如初。
“我还从未见过妖怪呢，害怕有一点，但即使你是妖怪又怎么样呢？你终究是你啊，难道说，你换一个身份，你就不是你了吗？”
睚眦蹙眉看着苏小穆，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点闯入他的心口，依旧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睚眦几乎不想对视苏小穆的眼睛，他微微转动眼珠，眼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
妖怪又怎么样？你还是你啊！
……
睚眦的脑海里莫名反复涌现出这一句话，以及，苏小穆的笑容。
……
睚眦扣住苏小穆的手一点点松了下去，眼里的冰冷却是没有减去多少
他看着苏小穆，一字一句：“你知道什么是怪物吗？杀人不眨眼的，便称之为怪物！”
顿了顿，他又道：“我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苏小穆摇头：“不，睚眦是好的，你救了我两次，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不怕你的，许仙和白娘子最终不是也在一起了吗？如果你真的是怪物，那我，学会不害怕就好……”
她睁着星辰般的眼睛看着睚眦，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就是你，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对我而已，你就是你。”
睚眦沉默，眸子里的情绪被掩藏起来，他看了苏小穆许久，空气安静到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睚眦细长的眼微微眯起，像极了囚牛，如同一只狐狸一般。
半晌后，睚眦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苏小穆，没有多言。
苏小穆从地上爬起，正要同睚眦说话，睚眦却是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头去看苏小穆，一步步朝门走去。
苏小穆愣神，快步追了上去。
“你要去哪里？睚眦！？”
睚眦顿足，却没有转过身，他用背影对着苏小穆，苏小穆亦停下脚步。
睚眦开口，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我是妖，你是人，我们本来就是殊途。”
苏小穆道：“殊途同归不好吗？”
“你不懂。”
“我懂！”苏小穆喊道：“我喜欢你啊！睚眦我喜欢你！”
她身体因为激动和害怕而有些颤抖，她喊出这一句话，这一句很早以前就想说出的话。
她似乎觉着还不够，接着喊道：“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你别走好不好？你是怪物我不怕的，真的，我不怕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语气里带着哭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和沙哑。
睚眦心口猛地一痛，他蹙眉，启唇：“你应该感谢，我走了……我走，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善意了。”
他抬头看着门，语气冰冷：“你该感谢我的。不必多说了，再也不见。”
说罢，他大步朝门走去，接着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被关住，苏小穆有些发愣，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她眉间有些颤抖，大脑空白一片。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睚眦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并没有这么害怕，睚眦说要杀了自己的时候，她不那么害怕……但现在，心口空荡荡的，是害怕吗？
苏小穆摇头，这是她常常用到的姿势。
因为父亲说过，只要用力摇头，悲伤和不愉快就会被甩出去。
但是现在，空虚和不知所措还在脑海里停留，丝毫也没有消散的意思。
苏小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快步朝门口走去。
不能干等着，要去找他啊，去找他……
苏小穆推开门，屋外已经天黑了，街道上霓虹灯璀璨变换，她关了门，朝夜色而去。
他会在哪里？
苏小穆四处看着，他走着走着却是跑了起来，可还是没有看见睚眦的背影。
怪物是不是会特殊的能力？她能找到吗？苏小穆蹙眉，无论如何，也要找找才好。
她像一个随处乱撞的无头苍蝇，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睚眦，只是不愿意放过每一个细节，即使是一个小巷子，一个人都好难进入的小巷子。
人海茫茫，他会在哪里？
脑海混乱一片，苏小穆眉目紧锁，她抬眼看着四周，看着人来人往，看着车水马龙霓虹灯耀。
她到底在做什么？
在执着着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