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何进身死

“将军,我们不用清空长乐宫吗?”

长乐宫外的一座飞阁上,两个穿将军甲胄的人遥望着那座宫殿,整个帝国地位最尊崇的人就在里面。

“大将军自己带的亲卫会处理好,你让下面的人打起精神来,好好给我巡逻。”虽是两个将军,但二人身份却有高有低,一人是桓典,就是何苗之前见到过的那一位。另一人是骑都尉,有监察羽林郎之权,如今是桓典的佐官。

丁原从并州回来的时候,朝廷就给他加了骑都尉的官职,但他人不在京中,自然不可能成为桓典的助手掌管宫禁。而等丁原由河内移师洛阳后,何进给他的官职已经变成了执金吾,原先的骑都尉自然一直在桓典身边。

不仅是桓典受何进信重,如今在羽林为郎的兵士们也都与何进亲善。除了少数高官之子是凭父荫,补了这个三百石的郎官,其余的大多数兵将都是何进从都亭军中遴选而来。这也不算僭越,毕竟武帝当年设羽林时,其选用的兵将就都与豪强大族没有关联。

“将军,那个小宦官从宫里走出来。”

“可见大将军亲兵有异?”

“没有。”

“没有就好好看着,稳重一点。”

骑都尉叫郭平,刚从军就是何进的私从,虽然他父母双亡,但其是寒门出身。寒门也是门,对比何进身边的其他人,也就此人能入羽林为将而不惹人闲话。

郭平以前在族中受尽了冷眼,何进施以恩惠后便忠心耿耿,今日恰逢恩公入宫,他带人肃清宫室时格外卖力,待差使都做完后就跟在桓典身边,稍有不解就会直接发问,生怕哪里惹得恩公不高兴。

虽然何进对他有知遇之恩,但郭平对桓典的命令向来都不会打折扣地完成,这不仅因为桓典是何进心腹,更有桓典本人的能力和魅力的加成。就比如今早,桓典只是派了四五个羽林郎就将上军五千余人缴了械,之后更是一纸书信就让人数差不多的虎贲卫跑回了北宫去待着,由他们羽林军来接管南院防务。

何进并没有在长乐宫待很久,与妹妹不欢而散后在亲兵的簇拥下顺着原来的路打算回府,郭平也是在飞阁上一路跟着以防意外,但他的忠心并没有派上用场,视野开阔的他并未见到什么异常,就是大将军在快到苍龙门时被张让追上,之后大将军跟着张让回到了崇德殿。

···

何苗与张让的计划是,先以诏书让何进得知自己目的已成,放松警惕,再以太后和天子的名义召何进入宫,拖延时间。而城外的何苗则是入都亭宫室夺权,带着数千或是更多的精兵返回洛阳,加上张让有把握拉拢的三营西园士卒,将南北二宫中的宿卫驱逐出去,再控制洛阳东面和北面的城门,让成皋的乔瑁和河北的张辽不能及时得到消息。

如此便可暂时形成大将军、车骑将军与太后、袁氏三方相持的局面。三方兵力差不多,谁都不敢妄动,崇德殿又在宦官的控制之下,只要不让大将军拿到的诏书在朝会上宣读,宦官们就有把握不被清理出宫。

宦官弃财保命,何进搜到宦官们藏匿的财货后,也算达成了目的,再加上控制宫室的是自家兄弟何苗,何进也能接受。

更何况袁氏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宦官们料定何进不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非要与何苗太后撕破脸皮。何苗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他去赵忠府邸也是想联络太后,虽遇到危险又被宦官所救,心有疑虑,但能有如此结果已算不错,遂决定赌一把,于是便有现在,他与吴匡张璋二人对峙的场面。

“车骑又不给我等看诏书,手里又没有虎符,是当我二人没脑子吗?”吴匡的声音已经透出阴寒,“谏议大夫种邵数日前已送诏书至董卓军中,命其止步于几阳亭,昨日又点齐军备往西犒赏西军,打发他们回师,大将军怎会下如此诏令,命我等去强逼董卓?”

吴匡说的事,何苗并不知道,张让也没有说。要按吴匡的说法,何进的确不可能下这个命令,张璋此时也面露不善,何苗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兄长为何下这种命令我也不知,我又不敢当面询问他,若是吴将军不信,大可自己遣一快马质问我兄。虎符我有...”

何苗从怀中掏出虎符,示与二人,可另一只手还是握着诏书不肯打开。

“至于诏书,怎可我等三人私见,二位将军快去点齐兵马,我要当众宣诏。”

张璋作势要出门点兵,吴匡虽不再是要动刀兵的模样,但又开口问道:“车骑所言虽有理,可我观车骑穿着,可不像上马带兵的天使。”

何苗是伪装成行商出的城,守门的兵士虽没在他身上下功夫,可驴子上的包裹可是被查了个底儿掉,出城后,何苗与张千石也找不到合适的衣物,只能以行商打扮入营。

“依吴将军的意思,我这身衣服穿不得?我与兄长都是屠户之家出身,虽得显贵,却不敢忘微末之时,穿素衣贱履不行吗?”

何苗抬出何进的名头,吴匡自然不敢在这上面再下文章,但他也没打算就听何苗的话。

“末将不敢,只是稍有疑虑,这样,等我遣人得知大将军答复后再依车骑之令,可否?”也不等何苗答应,吴匡叫住张璋,又唤人进来命其回京。

局面僵持住了,吴匡张璋等得,何苗可等不得,于是他厉声喝斥:“耽误了大将军的要事,你担待得起吗?”

“末将自然担待不起,可昨日我儿传信回来,说车骑已在火灾中丧生,不知车骑可曾听过此事否?”

吴匡冷笑着,单手猛然抽出长刀,一旁的张璋则不知所措。

···

“你等这是何意?太后呢?”

何进跟着张让来到崇德殿,本来是以为自家妹妹冷静下来后回心转意,让张让唤自己回来,可如今的殿内只有十二位中常侍,天子和太后都没在这里。

“大将军先听奴婢一言,奴婢等人已家财散尽,可否请大将军放我等一条生路,让我等留在这宫墙之内,日后若大将军有所托,我等必不敢忘今日之恩德。”

姻亲张让只是在旁边站着,跟何进说的人是赵忠。

“我听说你不是已经投靠袁隗了吗?为何又回来了?”何进边回答,边扫视着殿内,殿门已经关闭,外面的阳光穿过殿门上密密麻麻的小孔投射进来,让这未着烛火的崇德殿中有了些光亮。

“大将军,可否放我等一条生路?”赵忠没回答何进的话,只是自顾自、咬牙切齿地说着。

“只要你等可以滚出这宫室,我懒得要你等这条烂命?若太后和天子不在,我就回府等消息了,给你等半日,若还不走...”

自先帝薨逝以后,何进哪里听过宦官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发了怒后,摆手就要离开,可当他一转身,张让的身躯、脸庞猛地出现在阴暗中,遮住光线,也拦住了何进的退路。

“你要干什么?来人!来人!”何进觉得不对,赶紧呼唤门外的亲兵,可这时,不知哪里冒出来上百名束着衣袖的宦官,背对何进,手持武器,挺立在殿门前方。

“大将军,今日以你的头颅,来给我等换一条生路吧。”

张让话说完后,扬起手上的链锤,朝着何进的头颅便重重砸下,一击将何进毙命,夏恽则抄起长刀,从何进尸首的脖颈处,将一个满是血污、被砸烂半边的头颅割下。

殿门外的兵士们听到大将军的呼喊,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涌向殿门,或用兵器砸,或直接踹向殿门。崇德殿的殿门不过两指来宽,顷刻间就被打破,可迎接兵士的却是突然出现的上百宦官。

宦官们倚着宫室梁木,捅出长枪、矛戈,阻拦着门外的精锐,离的远、站在后头的则是干脆掷出手中的短刀、匕首,将其当作弓箭来用,还有十几名宦官站在最后面,手持劲弩,严阵以待。

亲兵的人数虽然数倍于宦官,可一时也没能攻下崇德殿,待扔向他们的短刀匕首没了后续,亲兵要奋力一攻时,半空中出现一个头颅跃过亲兵头顶,落在他们身后的青砖上。

“何进一死,汝等还不束手就擒,听候天子发落?”

数百米外,章华门的城楼上,郭大看崇德殿外的兵士冲击殿门,便叫人前去打探消息。郭大也疑惑崇德殿中为何能有人手阻拦大将军的亲兵,待人回来禀报后,郭大眼睛一黑。

“快,快调人手进殿,把那些宦官都宰了。”

“郭大,你乃骑都尉,怎能如此冲动?”桓典的声音响起,“你与吴张二位将军熟识,快出城入都亭宫室,请二位将军率军平叛,我在此稳住局势。”

“司隶校尉处呢?”

“我自会派人知会,现在都亭精兵最为紧要,你赶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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