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吟诵声在黑暗中回荡。
路山彦低着头，漆黑的长发在风中四处飘散。
言灵·镰鼬，释放！
“烟灰！鬼！”路山彦大喝。
以他们三个的实力要阻挡这个龙类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越是不可能，越是要以精巧到极致的配合取胜，一场三人舞般精彩的决战。
“镰鼬”们在空中狂舞，这些生活在虚空中的妖怪搜集周围每一丝一毫的信息带回到路山彦的耳边。但是有一个圆形的空间是它们不敢进入的，它们不敢逼近到那个龙类的身边去，路山彦能够清晰地察觉龙类的身边有个大约直径两米的领域，镰鼬们撞在这个不可侵犯的领域的分界上，只会发出烈火烧毁一张轻纸的“嘶啦”声。随之那只镰鼬就消失了。
“王域！”路山彦心里明白了。
只是初代种才有的“王域”，这些号称“四大君主”的龙族亲王拥有远比普通龙类更强的精神，即使不动用言灵，汹涌的精神力量也会自然在他们身边结成一个小的领域。那时他们的精神烈焰，普通的言灵之力落在那火焰上如同飞蛾扑火。
路山彦深呼吸，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他轻轻踩地。身体微微下沉。从小开始二十年的太极修养产生了作用，他的心沉到底，止水不波。
嗯？怎么还多出来两个心跳声？tehu.org 火鸡小说网
路山彦肌肉紧绷，无声地改变了枪口的方向。
……
一道刀光打破了死寂的局面，刀身在光影的视觉作用下拉得很长，将空气撕裂得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劈向神的头颅。
李雾月单手抓住刀，让刀在坚硬的鳞片间不得寸进。但那把不起眼的唐刀居然割开了那坚硬的鳞片，血液喷涌而出。但也仅此而已了，唐刀没能隔断李雾月的颈骨，反而卡在了那里。章严迅速松手，在空中调整身姿，改砍为踢，却在踢到李雾月的胸口时感受到脚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靠。”章严强忍着痛，抽身与李雾月拉开了些许距离，心有余悸地看向眼前的“男孩”，他倒是低估了李雾月胸前鳞片的硬度。
“足下是？”路山彦皱了皱眉。
路山彦猜出眼前这位向神挥刀的男子大概就是潜入者，但没有想到他居然不是这个“男孩”的从属，意外地发现……居然现在成了战友。但是路山彦还是和章严拉开了些许距离，毕竟这个时候不能随便相信陌生人。
“中国，章严。”章严在一旁当然听到了路山彦和梅涅克的对话，心中对这位革命前辈还是怀有崇高的敬意的，双手抱拳，言语恭敬。
路山彦对这莫名其妙的恭敬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那边那位，是你的同伙吗？”
“嗯。”
“没有言灵加持，而且这么近的潜伏，肯定会被对面那位发现的。”路山彦撇撇嘴，“这样的潜伏没有什么意义。”
姚全才听到这里，知道潜伏无用，索性攥着唐刀站到章严身边，也是双手抱拳：“中国，姚全才。”
“虽然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什么目的……”路山彦笑了笑，“但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中国人真的感觉很亲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面还是一条中国龙。”章严对着李雾月努了努嘴，“对吧，李雾月？”
“你认识他？”路山彦有些惊讶。
“任务上说是天空与风之王。”章严觉得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李雾月。”
李雾月没有回答，他颈上的伤口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愈合，右手把玩着章严的唐刀：“世界树的气息……还好不是很浓郁……你是奥丁的从属？”
路山彦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上古秘辛。
奥丁他是知道的，是传说中阿萨神族的主神，手持世界树树枝制成的长枪昆古尼尔，骑着八足骏马斯莱普尼斯，对抗那无上的至尊——黑王尼德霍茨。秘党一直以为这只是维京人的幻想，可如今听李雾月这么说……居然真的存在？
谁知章严和姚全才比路山彦还惊疑，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疑惑。
“游戏里什么时候有奥丁这个玩意儿了？”章严攥紧了张佳诚和徐磊留下的两把唐刀，压低声音对姚全才，但路山彦和李雾月听得可能比姚全才还要清楚。
姚全才耸耸肩：“可能是后面的剧情吧，先在这里剧透一下。”
“凡人终究是凡人……”李雾月没听懂姚全才的话语，加上章严给自己的创伤，怒火涌上心头，“怎敢顶撞王的御座？”
……
马车在黑暗中狂奔，大片的苜蓿田在道路两侧飞快地流逝。车厢里，夏洛子爵在前膛的燧发枪中填入火药，默不作声地压实了之后，填入了一颗纯银的圆形弹丸。
“你还能握得稳枪么？”甘贝特侯爵坐在他对面，脸色有些苍白。
“不知道。”夏洛子爵试着握住枪柄，但是显然，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马车猛地震动，前面的黑色骏马用后足站立起来，前蹄踢向空中，仿佛那里隐藏着什么未知的敌人。
“给我灯！”梅涅克大吼。
车夫蹿出车厢，一把摘下车前的油灯掷向梅涅克，梅涅克把灯中的油全部泼洒在那名对手的头上，火焰立即包围了他，也照亮了四周。
一个中国人，彪悍壮实的西北部中国人，头顶缠着鞭子，穿着黑色的雨披，嘴唇被染黑的麻线紧紧地缝了起来。正是跟他们交易那件棺材的中国商人的随从，他们没有上船返航。
一切都是骗局，一个陷阱，免费的礼物，是被送来杀死他们的。
雨水洒在梅涅克的脸上，把他的头发淋得透湿。他和那个中国人相隔不到半尺，死死瞪着彼此的眼睛，亚特坎长刀在梅涅克全力以赴的冲刺之下彻底贯穿了对手，连同他身上坚实的金属铠甲。但是这种可怕的贯穿伤却没有致命，那个中国人的瞳孔里，满是漠然，双手以极大的力量握住梅涅克的刀刃。刀应该穿过对手的心脏，可是刀柄上无法察觉到丝毫心跳。
“死侍！”梅涅克低声说，“可惜不能把你作为活体标本来研究了……你已经死了。”
梅涅克缓缓地从死侍心口里抽出长刀，任死侍跪倒在自己的脚下，刀身上反射着死侍身上的火焰。
雨水冲刷着梅涅克的长刀，洗去了刀上的黑血。
沉默的中国西北男人，一群死侍，从四周围聚而来，围绕着燃烧的同伴，默默地亮出了手中的利刃，解开了身上的黑色雨披。他们都没有上船返航，回船送死的估计只有那些毫不知情的水手。
清一色的中国腰刀，清一色的官服，胸口方形“补子”上清一色的“熊”。
梅涅克从路山彦那里学习过如何分辨中国官员的品衔，“熊”意味着正五品的武官。
“诸位大人。”梅涅克说着蹩脚的中文，倒转刀柄持在手中，学着中国的礼仪，拱了拱手。
“太后的意思，你们与真龙为敌，逆天而行，乱我中华上国风水，杀无赦。”黑暗里，有人冷冷地说。
“好，杀无赦！”梅涅克双肩一震，那件长风衣如同一只起飞的鹰隼离开了他的身体，手中的亚特坎长刀在黑暗中划出古铜色的弧光。
……
路山彦抖开转轮，卸去了十二枚冒着硝烟的弹壳，弹壳落在白色蒸汽弥漫的地面上，那些致命的毒气是汞蒸汽。
“烟灰”发射的加农炮弹是特制的，不但表面上雕刻着古老和龙文，暗藏着言灵之力，而且其中是足以威胁到龙类生命的银和汞。炸开之后，富含银离子的汞正在高速地挥发，这对路山彦来说是个坏消息，但是对龙类来说更糟糕。
他并不怕死，他希望死得有意义一些。
“你们能受得了吗？”路山彦瞥了一眼身旁章严和姚全才两人。
“没什么大问题。”章严笑了笑，“也没想着能无损通关啊。”
姚全才也是笑笑，算是赞同章严说的话。
“你们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路山彦嘴上说着，眼睛却黏在李雾月身上寻找最佳的时机。
要诛杀它只能趁现在了！现在它还脆弱得像个刚刚离开蛋壳的小鸡仔，当然，这是相比于它的“完全态”而已，相比于人类，它已经有了神的威严和力量。
镰鼬们带回的呼吸声，沉重的呼吸声，上下左右，无处不在。
龙类在高速地呼吸以治疗它所受的重创，但是路山彦无法分辨它的位置，龙类正以整个卡塞尔庄园为它的肺进行呼吸！吸入巨量的空气，高速排出，狂烈的风在路山彦的周围形成了漩涡。这些空气会清洗龙类体内的银成分，很快，它就将回复力量。
而路山彦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是龙类，他无法通过这样惊人的呼吸来排出汞中毒，很快他就会倒下。
而且，镰鼬们已经疲惫了，透支体力释放言灵带来的恶果正慢慢显现。
“鬼！”
“鬼”才是他现在最大的底牌，他跟梅涅克学过赌博，知道底牌的重要。“鬼”的重要在于她还没出手，那支从不虚发的远程来复枪枪依然静默，那支来复枪里填着一枚至关重要的子弹，一枚用红色晶石磨制的子弹。
那种名叫“贤者之石”的子弹。
通过巨额的交易，梅涅克从一位埃及考古学家那里获得了那块红色晶石，而那位埃及的考古学家从一位法老的陵墓中窃取了那块石头，但是这块晶石镶嵌在那位法老的木乃伊的额头上，在考古学家拔出晶石的瞬间，木乃伊化作了灰尘。
它号称从一千人的血中凝练出来，只为了保持一个人遗体的完整。
路山彦现在想感谢那一千个枉死的人，他们不会知道自己的牺牲也许能救一个世纪里所有的活人。
只要“鬼”准确地射出那颗子弹！
“我出生那天晚上，天上地下，都下着雨。”李雾月轻轻地说。
龙类以古老而纯正的中文，不知在何处对着路山彦说话。
仿佛神在向卑微的人类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