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缔盟约
如今，她只二十四岁，却觉得这一生太过漫长，太过艰难。
活着，太苦了，所以，她要走了。
“我以远古神祇的名义，要你二人立下盟誓，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不得再无端挑起纷争，不得再祸乱无辜百姓，两界相互扶持，共同守护天下苍生。”曲梦瑶的瞳孔中是触目惊心的蓝色，幽蓝幽蓝，那是纯粹得接近苍穹的颜色。
曲梦瑶举起伽岚杖，抬头仰望天空，她看见蔚蓝的天空中，满是沉重的乌云，她知道，都是自己身上的冰凰精元引来的天空异象，但她更明白，当自己祭出身上的精元的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而结束，便是重新开始。
孤皇风和霁风一同抱拳行礼，徐徐弯腰屈身，代表魔族和神族，与冰凰族灵女缔结盟约。
看着眼前这个没有半分喜怒的神女，孤皇风缓缓抬起头，泪珠从眼眶流出，方才还笑得灿烂的男子，如今已是泪流满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他昨日拼命救下的小丫头，这个他不惜用性命保护得女子，再度醒来之时，已非昨日模样，他清楚，如此精纯巨大的灵力迸发过后，伴随的，便是油尽灯枯之势。
清鸯伏在阳炎十郎的肩头，泪水已沾湿了大片衣裳。
古老的钟发出声响，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地知道，于漫长的历史洪流之中，于六界天地世间万物来说，这场即将被载入神界史册，被后世永远铭记的事情，就要来了。
众人面容沉静，步伐缓慢，所有的人，无论是神，还是魔，共同走向天帝命人搭建好的祭坛，接下来，是万万年之前冰凰族帝姬再次施法祭天的时刻。
不同的是，岚音引四方水脉与火族拼死一战，而曲梦瑶，却要引八方水脉归位，恢复天帝秩序。
这沧海桑田变化，却是同一个人，在不断地牺牲，不断地坚持，她一直如此固执，从未变过，不管是为了家族而战，还是如今为了六界秩序而死，她都是她。
岚音，还是曲梦瑶，早已不再重要。
年轻的冰凰族灵女，还拥有一张稚嫩的面容，她手中的伽岚杖喷涌出耀眼刺目的光芒，从整个天宫之中而出，直至苍穹，穿过了浓重的乌云，却依旧灵力大盛，无可阻挡。
曲梦瑶将目光投向面前的诸神之中，她看见人群之中的司宁远、孤皇风、清鸯和霁风，只觉得心中一片寂静，所有的恩怨情仇，所有的羁绊牵挂，仿佛不过是天下大道之中的一粒灰尘。她抬起头，直视着那绚烂如日出的光芒，她看见在稠密的乌云之中炸开了一道口子，裂缝之中依稀透出来澄澈的天空，有蔚蓝的颜色，还有直达心房的安宁和平和。
眼前，却是不断劈向大地的闪电，轰隆隆的天雷呼啸着，倒在地上的战旗猎猎作响，依旧是一片残骸，空气中还有血腥的味道。
“冰凰族，岚音。幸得三皇保佑，留得一丝魂魄得以重生，于万万年之后决意重新了结我水族当年的冤屈和悔恨，世事变迁，斗转星移，世上再无冰凰神迹，再无水族辉煌，然天下苍生却是无辜，神魔人三道六界，最可怜的，却是黎民百姓，今日，岚音将亲手抚平当年的怨恨，集齐四方圣物，以我冰凰精元祭天，驱动水脉，还世间一个清静太平。”曲梦瑶朗声说道，她的话，声音不大，却如同凝固的冰棱一般，深深扎进了所有人的心脏。
曲梦瑶闭上眼，她感受那些陌生而熟悉的画面汹涌而至，她知道，这是属于岚音的记忆。
她的生，便是岚音的死，她因此而生，也必将因此而死。
于神界的天宫，瑶池的一侧，筑起的高高祭坛之上，明黄色的丝缎铺得平滑，没有一丝褶皱，摆放着的瓜果新鲜诱人，却唯独中间最精致的器皿之中的那颗蟠桃，看上去干瘪瘦小，那本该是瑶池圣物的蟠桃，像是存放了许久一般，表皮粗糙，不见光泽，更无扑鼻香气。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落在那颗蟠桃之上，甚是复杂，尤其是神界几位德高望重的真人老君，更是颜面无光，但他们更知道，这绝不是王母娘娘吝啬所至，那是因为，瑶池蟠桃仙树早已因为没有水源的滋养，缺乏水灵力，已经几千年未曾开花结果，这个蟠桃，定然不是新鲜成熟的瓜果，而是从前保存至今的旧物。
神界，已然危在旦夕，诸神皆看在眼里，他们高高在上的威仪，被这颗不甚体面的蟠桃击得溃不成军，一时间，皆是抚着花白胡须而唉声叹气。
不等这帮真人老君从尴尬中缓过来，祭坛之空，已发出三道蓬勃旺盛的灵力，隐隐有清风拂面，丝丝春雨的清凉淡雅之感，甚至，还有些些夹杂着泥土芳香的静谧和舒缓。
“是圣物！”
人群之中，有见多识广知道内情的仙人已然认出了这灵力的由来，这是女娲大神口中的可以重新驱动水脉的圣物，千年鲛人泪，九曲灵叶汁，还有白泽心头血。
这三道灵力，皆成半透明的颜色，第一道，泛着幽蓝的光芒，当人们看着它的时候，不自觉便想落泪，这是来自碧水河之下的千年鲛人泪，由上古鲛人族至诚至性泪水所化，内含上古神族的慈悲与丰厚灵力，于碧水河底沉寂千年，拥有丰沛的水灵力。
令人奇怪的是，第一道灵力和另外两道灵力之间，却隔着宽阔的距离。
一位身穿灰衣的老君缓缓开口道:“千年鲛人泪之后，该是天之尽头的万年水莲子，只是，灵女手中显然没有这样圣物。”
刹那之间，人群之中炸开了锅，皆是议论纷纷。
“没有万年水莲子，是不是便无法驱动水脉了？”
“听说，万年水莲子和万年雪藕皆是是由漪莲师太座下金族蓝孔雀一脉的小公主涟婳所看管，那孩子伶牙俐齿，天生神力，更有呼唤操控百鸟的能耐，从她手中拿到圣物，可没那么容易！”
“你是说，莫非灵女根本没有拿到万年水莲子？”
“不会吧，连女娲大神都亲口说明冰凰族灵女已经集齐四方圣物了。”
曲梦瑶的眼神落在天帝和王母身旁的霁风身上，他手持和曦法杖，正一本正经地同众仙家一起看着祭坛，但面色却铁青发白，极不好看。
“霁风，还不快交出万年水莲子？”曲梦瑶轻轻抬起手，朝着霁风所在的方向说道，声音漠然，不带一丝情绪。
登时，天帝和王母皆看向霁风，诸神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这位年少有为的少祭司身上。
霁风低下头，一张俊脸红了又白，却是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
此时，天上忽地劈下一道天雷，径直便劈在了天帝和王母脚下，诸神抬头再看，只见天空中的乌云比起先前更加浓重，看不见一点清澈的颜色，他们心知肚明，最后恢复水脉的时刻已经来临，已是不能再等了。
天帝见这个自己一直信任的少祭司却仍是一副缄默不语的模样，不由得动了怒，他转过头不在看霁风，而是冷冰冰地说了一声:“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无论何人误了天机，都当付出代价。”
王母对霁风的信任和宠爱更甚，她顾不得自己的威仪，凑近霁风，着急地劝说道:“霁风，你从未让本宫失望过，若你真的知道万年水莲子的下落，还是赶快说出来吧。”
诸神见天帝和王母这样说，又见一向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少祭司大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的模样，心中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