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局看着女儿较真的样子，笑着把眼前的碗碟挪到旁边，重新用手压住筷子。
“第二局开始了！”
闫文这次没有闭上眼睛，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筷子即将倒下的方向。
准确来说，他猜到了楚局这次的想法。
此时的闫文，信心满满，他终于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全身贯注，便能预判到他人心里的想法。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秦静瑶明白，她的父亲楚局也明白。
世间的人也许都明白，可是很少有人能做到。
因为，世间大多数人，心里太计较得失，在乎成败，从而忽略了如此简单而又实用的道理。
不信你看，凡是对某人某事，终其一生，虔诚向往的人，总能达到别人艳羡的境界。而那些谎话连篇，朝三暮四的人，一生只能碌碌无为，随波逐流。
楚局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挂起一丝笑容，似在期待，似在微微紧张。
秦静瑶学乖了，她没有率先指出方向，而是等闫文把手指放桌上后，也跟着和他指了同样的方向。楚局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看到的，也是他心里想到的。
“爸......”秦静瑶抓住他的手摇着，“你闭着眼睛怎么放水啊，现在一比二，五局三胜制，再来！”
楚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这个游戏你输了，今天你买单。不过看在你买单的份上，我们再玩个别的。”
“好呀好呀，这次我一定要赢。”
“闫文......”楚局第一次叫出了闫文的名字，“你是不是明白了游戏的规则？”
闫文点了点头。
“什么规则啊？”秦静瑶没明白他们的对话里面的意思。
楚局说：“规则就是，不要计较输赢，随心所欲。闫文，我说得对吗？”
闫文又点了点头。
秦静瑶还是不理解：“这算什么规则？既然是比赛，肯定是有赢有输的啊，不然就不精彩了，你看那些友谊赛，一旦不在乎输赢了，大家都没有了斗志，比赛也就失去了它本来的竞技魅力，变成一场表演了。”
楚局对她这番话表示赞赏，停了停又说：“瑶瑶说得也对，人这一辈子，也算是一场竞技啊。你看我们周围的人，哪个没活在竞争当中？考试的学生，相互比着分数；买菜的小贩，相互比着吆喝......企事业单位比职称，商界精英比财力。正是因为这些有形无形的竞争，人这辈子，才活得精彩啊！然而有的人，比着比着就变味了，开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甚至不惜损坏他人利益，危害他人生命......”
听到楚局谈起这么严肃的人生道理，闫文和秦静瑶马上正襟危坐，认真听了起来。
“就拿你们肃城的何镇宁来说吧......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啊，记得当初他从部队上回来的那年，我正好在退役办工作，他填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我，问我说：‘领导，能不能占用您一分钟时间，帮我解释一个困惑。’我当时觉得这个小伙子很有意思，就点头同意了。记得他问我：自主创业好还是规规矩矩上班好？”
“爸是怎么回复他的？”
“你不已经知道了吗？”楚局叹了口气，“当初要是我给他的是第二个建议，说不定就不会有眼前这个案子了。”
只见闫文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我说错了？”楚局问闫文。
闫文拿出手机，打了一段话递给楚局。
楚局举着手机眯眼看了看。
“字太小，瑶瑶你给我读。”他把手机递给秦静瑶。
“您可以告诉他如何选择，但您不能告诉他如何往下走。他是个特别在乎得失的人，所以无论怎样选，结局都一样。”
“噢？”楚局靠在椅背上，“不尽然......单位里起码有上司监督，制度约束；商海可不一样，完全得靠自己的觉悟......说到底，我也是有责任的啊......”
楚局说着闭上眼睛，缓缓问说：“瑶瑶，他的案子，进行到哪一步了？”
秦静瑶一听，马上冲闫文挤挤眼睛，悄悄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因为楚局这样发问，就说明已经接受了她的建议，接受了闫文。
“经过多方调查，何镇宁的死，确为他杀。目前嫌疑人锁定为青州城建陈浩和何镇宁的前妻蔡素梅。具体证据还在进一步搜集中。”
闫文这才明白，何妍的母亲蔡素梅并不是带着孩子去度假了，而是被警方控制了。
楚局听完，仰着头思考了一会，说道：“从你整理的材料上来看，这俩人确实存在作案动机......但你有没有想过，很多离奇的案子，它们都有个共性：最后的嫌疑人，往往是最早被排除在外的那个人！”
“我想过！”
“那你是怎么做的呢？”
“先用证据排除陈浩和蔡素梅。”
楚局点点头，“段世军伤势怎么样了？”
“送到省医院了，颅内轻微积血，其他都是皮外伤......陈浩表示愿意承担所有的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费，他的两个手下已经判了，故意伤害。”
这时，服务员端着菜走了进来。
“好！”楚局直起身，举着筷子说，“下个游戏，就是看谁先填饱肚子，开动！”
......
吃完饭，闫文和秦静瑶看着楚局的车缓缓离开后，秦静瑶终于松了口气。
“唉......我爸真的老了，我也真的长大了。以前总想离他远远的，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现在，突然舍不得他走了，好想跟他一块儿回去。”
闫文望着楚局离开的方向，他脑海中却一直在思考楚局说的那句话：
最后的嫌疑人，往往是最早被排除在外的那个人！
然后他想到了昨晚闯入自己家里的袁世雄。
秦静瑶见闫文没有反应，拿胳膊肘碰了碰：“喂，我爸都同意了，以后咱么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话说出口，她发现闫文讶异地看着自己，这才意思到自己没表达合适。
“我是说，你现在被正式批准成为我的助理了，有责任和义务来协助我办理何镇宁一案，当然，这件案子的办案经费，我会存到你卡上的，你把卡号发给我，如果嫌少就和我提啊，我以个人的名义再给你补贴。”
——我不要钱。
秦静瑶盯着闫文手机上的这几个字笑了：“你还真是一顿饭就得到了我爸的真传，不计得失无欲无求了啊......你现在属于临时聘用人员，说到底，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分都没有，别再自己倒贴钱了，这是规定，你我都必须遵守。”
秦静瑶说着，拉起闫文往停车场走去。
来到停车场，闫文一眼就看到了秦静瑶原先的那辆车。
“修好了，昨晚我开回来的......忘了给你说，我姐他们那个茶馆终于倒闭了，她和那个老板也失业了，于是我就介绍他们到威龙汽修厂上班，你还别说，我姐那个老板叫钟什么权的，修车还真是一把好手。”
闫文转头看了看秦静瑶，他不知道身边这个看似弱小的女子，到底还蕴藏多少神秘的能量。
秦静瑶拉开车门，笑着问闫文：“二手车要不要......这会还早，估计小妍还在学习呢，咱们去修理厂给你淘一辆？”
闫文一听还有这好事，马上笑着点头。
要是真能碰上一辆中意的车，就能给何妍一个惊喜了。
见到权哥和娟姐的时候，这俩人俨然已经适应了目前的工作，一个在热火朝天地洗车，一个正钻在车底下换机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