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去哪里都逃不开的血光

西藏,雅鲁藏布江澄澈的水,在月光的注视下,潺潺流淌在边境线上,亘古不易。

再过两个小时,便是观音菩萨在俗世的诞辰,农历六月十九。

千仞高山顶上,修行者们,早已在静谧中斋戒沐浴,入定静神;

百米地下深处,罗刹与屠夫,却仍在喧嚣里纵情声色,恣意享乐。

摇曳的霓虹灯五光十色,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在杯中酒里荡起层层涟漪;

刺鼻的酒精味也掩盖不住让人迷乱的香水气,燃着蓝色火苗的液体穿过喉咙,又被溅到一条条白嫩的长腿上;

长腿之下则是迷彩伪装的战术裤,被塞进了皮靴里。

“来!为从枪林弹雨里活着回来!干杯!”

“为喇嘛的英明指挥!干杯!”

“为喇嘛替我们写报告!干杯!”

“哈!干杯!”

几个损友一人怀里抱着一个跟他们一起大口喝酒的半裸姑娘,而他们口中的喇嘛,除了头发比较短,看起来和出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半裸上身,缠着绷带,大块吃肉,满嘴流油,左腿上短发妹子喂酒,右腿上长发姐姐递烟,点着脑袋跟dj的节奏,两只手也极度不老实摸来摸去,哪个出家人能做出此等荒唐的事情?!tehu.org 火鸡小说网

“喇嘛,这次任务以后,大老板应该就直接把南亚的事情全交给你了吧?”一个大光头几乎是趴在喇嘛耳朵上扯着脖子喊道。

喇嘛笑着摇摇头,从短发妹子胳膊底下钻过去,吼道:“我妈说,得等我过了三十岁生日!”

“操!那不是快了?喝酒!”大光头哈哈大笑,笑的眼泪不止,不断拍喇嘛肩膀,跟其他几个队友大吼道:“往死里灌他!以后没机会了!赶紧的!”

众人哈哈大笑,卡间里男男女女都端起了杯子,一杯杯把酒递过去!

“这是狐狸的!”

“山鹰的!”

“秏牛!”

……

喇嘛大笑着起身,来者不拒,一边笑一边流眼泪,喝一杯摔一个杯子。

胸口绷带下那颗没取出来的子弹锥心的疼,他仿佛看到了被堵在操控台的狐狸在笑,打光了最后一发狙击弹的山鹰在抽烟,顶着门的秏牛在向他招手……

……

无尽幻梦中无法醒来的任舟被“咔、嘭”一声惊的一抽,终于倒腾上来一口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他妈在砸麦!?”

从模糊中恢复焦距后,映入眼帘的是半遮半掩青纱帐,鸳鸯绣被,床前不远是面莲花屏风,另一侧四敞大开的木窗外头,天蓝似水,烈日炎炎。

“卧槽?这群狐朋狗友!趁着老子断片把老子安排到哪个民宿来了?”任舟脑袋生疼,一扶头——哎?手感不对啊!

谁将老子的长发盘起的?啊呸,老子怎么变长发了?

还没等任舟从宿醉中彻底醒过来,屏风就呼啦一下倒了,一个摔成狗吃屎银甲小白脸还捂着耳朵。

任舟抬头看向小白脸身后,一个红衣少女大步流星,看起来又气又急。

任舟愣愣的看着二人,以及少女脚下的门板,弱弱的蹦出一句话:“那啥,敢问,二位……大明星?这是唱的哪出戏啊?女主踹门,这么大劲儿啊?!”

小白脸看到任舟大喜过望,一把扑过来抱住任舟大腿,哭唧唧的操着公鸭嗓子干嚎:“先生啊!学生终于是找到你了啊!”

任舟推了半天也没推开,这货什么毛病?抱男人大腿撒什么娇!?难不成是个GAY!?

“松开,丫的松开!你丫的,松开啊!再不松开我可喊非礼了啊!”任舟推推搡搡,又不好意思送这货一脚窝心腿,只能先发动言语攻势。

红衣少女气得作势上前又要拧小白脸耳朵:“陈兴你起开!先生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赶紧起开!”

陈兴立马收了哭声,挣扎好几次想起身,但最终也没扭过身上的铠甲,无奈的原地转了个身,坐在地上捂着耳朵、仰视少女:“徐梓,我跟你说哈!这次我坚决不惯着你!按照约定,先生就该跟我回家,而且我姑姑也说了,你们孤男寡女住一起也不合适啊!你说是吧?” m..coma

徐梓不等陈兴话说完就绕过他,搀起任舟的胳膊就往外拽:“先生,赶紧走!快来不及了!”

任舟此时心中简直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啥玩意儿啊?谁跟你孤男寡女?走啥啊?民宿退房,还是彩排开机?老子不会是碰到仙人跳了吧?

“等等,等等,姑娘,你先放手哈,男女授受不亲嘴儿,你胸都贴上来了啊!大白天的就玩仙人跳是不是?告诉你哈,兄弟我可是行家!”任舟把手臂从少女怀中挣扎出来,就往窗口躲,看那架势,谁再上来他就跳窗而逃了。

急得徐梓直跺脚:“先生,我是徐梓啊!您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犯病呢?赶紧跟我走啊!”

陈兴跟着添乱,坐在地上一副“我很内行”的样子:“不是我说你,徐梓啊,你急个什么劲啊!先生都病的开始说胡话了,就应该静养,懂不?这破脾气也不知道改改!”

徐梓一脚把陈兴踹了个跟头:“你懂个屁!我四哥马上就带兵来了!再不走就被堵在这里了!你说急不急?”

滚地葫芦陈兴“嘎”的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痛的,还是噎着了。

任舟一个人站在窗户边,冷眼看着这俩二货,嘴角挑着笑——小样,演技还不错!不给你们俩整两个摄像机,这片子还真拍不出好效果!

任舟趁机迅速打量民宿,紫檀木桌案上摆着泛着铜绿的檀香炉,错落有致的铜鸦叼着白蜡烛站在铜树上,正对窗还有一个半人高的铜板画,里头一个穿着宽松白衣的男人,梳着发髻。

“这古风古韵,装修还挺下血本啊!”任舟看着铜板画咧嘴一笑,然后这笑就定格在了脸上——画中人也在笑!屁的画!这特么是半身铜镜!

这时候任舟完全顾不上还在吵吵闹闹的俩活宝,一个箭步蹿到铜镜前,仔细打量镜中人,并在脸上摸来摸去——弯眉似柳叶却浓,双目狭长,眼角上吊,面部棱角极为分明,色泽极暗的唇抿成一线,看起来哪怕说不上薄情寡义,也不属于好相处的角色。

任舟又把半身镜翻来覆去检查了好一会儿,无奈闭眼仰天长叹一口气——狗日的玩意儿!没易容,镜子也没玄机,竟然特么穿了!

“都给我闭嘴!”任舟一声爆喝,气势瞬间凌厉起来,吓得俩活宝一哆嗦,就像两只鹌鹑,“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

稍微总结了一下之前对话中出现的信息,男的陈兴,女的徐梓,自己应该是二人的先生,而且应该经常“犯病”、“说胡话”。

先生,应该是文弱书生、教书匠咯?行吧,好歹有一个人设了!

根据任氏间谍守则,伪装中,人设绝对不能崩!

那就先把名字给诈出来!看老子四个二!

心生一计的任舟,顿时声厉内荏道:“还当我是你们的先生?”

二人连连点头。

任舟指着软趴趴、一看就容易被诈的陈兴,喝到:“你说!你还知不知道老子叫啥?”

“陈文。”陈兴老老实实交代。

“我姓陈?”任舟声调一挑,自己和他怎么一个姓?

“不是啊!您姓任啊!”陈兴迷迷糊糊的看着任舟,那表情比任舟还像是刚穿过来的。

“那你说陈文!?”

“不是您问我老子叫啥么?”

任舟一口老血呛回肚子里,干咳了半天,气得直哆嗦,右手巴掌突然就下意识的抬了起来。

任舟顾不得惊诧手的异样,赶紧顺势指着陈兴大骂:“谁问你爹了啊!”

陈兴见任舟抬手就下意识一哆嗦,委屈的不行,也不敢搭话——先生咋总看自己不顺眼,想动手抽自己呢?

任舟白眼差点翻到上眼皮里出不来,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那点刚激出来的气势,顿时飞到爪哇国去了。

再看向急得频频跺碎步、跟憋尿一样乱抖的徐梓,就这点城府,估计这姑娘也挺白给的,算了吧!

于是任舟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为师教过你们吧?每逢大事,必要胸中有静气!你个女孩子,那么急作甚?你看陈兴……你冷啊!抖什么抖!还抖!”

任舟的右手又下意识的抬了起来——什么情况?原主的身子半身不遂啊?咋还不听指挥呢?

徐梓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道:“先生啊,我四哥马上就带兵过来了啊!这疯狗见人就咬,您……”

任舟顺势满不在乎的摆摆右手:“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兄弟我……咳咳,为师我就喜欢广交天下之友!何况你是我学生,你哥哥也不是外人啊!有啥误会,为师帮你们解开就好……”

话音未落,院子外头打雷一般吼声传来:“任舟!放你娘的狗屁!”

陈兴被吓得一哆嗦,而徐梓拍着脑门子,嘀咕道:“完蛋了,到底被疯狗给堵了……”

听到这话,任舟却是眼睛一亮——徐老四挺给力啊!正好犯愁不知道原主叫啥呢!原来跟自己同名同姓,啧啧,这个好,省得再自我催眠了!

院门被一脚踹开,任舟不禁感慨,老徐家应该挺费门的——兄妹俩都喜欢踹门玩啊!

一豹头环眼络腮胡子的大汉,穿着甲胄,一手握着腰间的横刀刀柄,应声走入院子,虎步生风,身后还跟了两个侍卫。

任舟哈哈大笑,浑然不顾两只鹌鹑惊骇的眼神,甩开偷偷拉扯自己袖子的陈兴,大步迎了上去。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啊!徐四公子,近来可好啊?”任舟边走边双手作揖,读书人就要懂礼貌!他现在只知道这货是徐梓的四哥,叫啥未知,称四公子,总归是没错的吧?

徐四公子一听这话,反而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脚步未停,牙缝里蹦出一句:“托你那一巴掌所赐,徐某最近好、极、了!”

任舟下意识一挑眉毛,咋个意思?原主抽你一巴掌?你这武将能被教书先生物理打脸?所以这就是伤害不大,污辱性极强的那种呗?

心念电转中,任舟立马佝偻了腰,连连作揖,一脸谄笑:“徐大人,将军肚子里能撑船嘛!在下只是手误,手误嘛!误会,真是误会!”

陈兴和徐梓在后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先生咋这反应!?不对啊!

徐四公子哼哼冷笑,缓缓抽出腰间横刀,寒光闪闪,架在任舟脖子上,歪着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任舟似乎被这长刀吓愣了,眼睛都没敢眨,好一会儿才把腰更弯了些,陪笑道:“将军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不要动刀子呀!令妹还是在下的学生,自己人,大家自己人啊!”

徐梓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用一个小姑娘的名头当挡箭牌,先生怎么能这么怂!?所以,世人所谓的任无相的风骨,就只是因为刀没架在他脖子上?

徐四公子用刀面轻蔑的拍了拍任舟的脸:“臭穷酸,你再横啊?没我父王保着你,你倒是横啊!”

任舟脸色一僵,又立马笑得灿烂:“哪敢哪敢,将军消消气、消消气……”

徐四公子继续道:“现在砍了你,苍州和徐州面子上都不好看,今天,就先放你一马!”

任舟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所以,你回去之后,立马和武威侯说清楚,陈秀,本将军娶定了!”徐四公子仰着头,用鼻孔看任舟。

一听陈秀这从未听过的名字,任舟就心里一颤悠,下意识觉得,这定然是个大大滴美铝啊!

“当然当然,自古美人配英雄……”

任舟话未说完,就听身后一声怒吼。

“徐盛!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怎可如此辱我家先生!”

任舟弯着腰回头看过去,只见陈兴还坐在地上,被银甲压的站不起来,脸色挣得通红,脖子上血管鼓动;一旁的徐梓却一脸嫌弃的退了好几步。

任舟温言安慰道:“无碍无碍!莫激动!”

陈兴淌着眼泪,哀声道:“先生!不可啊!那是我姑姑、您未过门的媳妇啊!先生,不可啊!”

任舟弯着腰,脸上带着笑,又转了回去:“将军,小孩子玩笑话,当不得真,在下哪来的……”

徐盛嗤笑:“怎就当不得真?你个臭穷酸,给老子记准了!回去就把婚约给老子退了!听见没?!”

任舟歪了歪脑袋——还真是我媳妇儿啊?难怪一听这名字,原主的小心脏那个颤悠悠啊……

但间谍手册里说人设……个鸟蛋!

呵,恬着笑脸给你打就算了,还要抢我媳妇儿?呵呵,屎可忍,尿都忍不了!呵呵呵,去他大爷的人设!姓徐的,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呵,呵!

还在淌眼泪的陈兴忽然看见先生慢慢挺直了腰,还双手叉腰正反扭了两圈,然后轻轻松松笑着道:“听见了啊!任某没聋呀!但只是不知,将军聋了否?”

徐盛眼珠子一瞪刚想发怒,却只觉一股怪力袭来,脸不由自主的往前一伸——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巨响,目不能视,大脑一片空白!

任舟借着这一巴掌之势,接住从肩上滑落的刀,耍了个绕颈刀花,看着刚落地的徐盛,笑容灿烂——呼!这空气终于清新了呀!很久没抽的这么爽过了!原主这是啥技能?挺好玩啊!

这时才听到身后传来的吸冷气声和惊呼:“百分百必中,大耳刮子!”

刚一怒之下崩了人设,还没帅够两秒钟的任舟差点一个踉跄——回头狠狠剜了一眼不靠谱的俩学生,没见你家先生装逼呢么?

可这一眼却看到徐梓大惊失色的指着他身后,大呼:“小心!”

任舟叹了口气——反正都崩了,就索性崩到底吧!

任舟上身不动,脚下一滑,让过劈向他后脑的钢刀,手腕一翻,横刀反持,扭胯带肩,一缕寒光抹过这侍卫的脖子,带出一蓬艳丽的血箭;

又顺着旋转之力,刀身再转,正持,如空中旋转的陀螺一般,斜斜一刀,将另一个侍卫从颈到肩劈成两半!

任舟晃晃脖子,笑嘻嘻的,露着一口森白的牙齿,拎着手里还滴血的长刀,一步步走向还在努力爬起来的徐盛。

陈兴和徐梓吓得亡魂直冒,连声高呼:“先生!不可啊!”

陈兴连滚带爬,徐梓快步疾跑——苍州王的大祭酒、武威侯未来的姑爷,在徐州地界,宰了徐州王的四儿子!?

这不是拗口的问题,这简直是天大的麻烦啊!

可他们的步伐哪赶得上似缓实急的任舟?

只见任舟笑容满面的用脚把徐盛翻了过来,露出那张一半肿的像猪头、一半正常的脸,然后一脚踩在徐盛的胸甲上;

任舟低下头看着徐盛的大脸:“将军聋了否?在下刚刚说的没错,自古美人配英雄,但看起来,你似乎顶多算个英雌儿啊!”

言罢,那明晃晃的横刀,对准了徐盛的胯下,直直的捅了过去……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