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药起了作用,申似锦再次醒来的时候头已经没那么晕了,她量了量温度,差不多快退烧了。

她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腻的,房间没有卫生间,她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洗澡。

洗完之后,申似锦穿着睡衣在镜子前擦头发,褪去水雾的镜子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

她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瞳孔急骤收缩,迅速转过身,什么也没有。

她又转过头,消失的人影又出现她镜子里,正站在她背后看着她。

又是那个女人。

申似锦心脏狂跳,一阵剧烈的不安席卷了她。

“妈妈。”她颤着嗓音喃喃了一句。

毛巾掉落在地。

申似锦全身如同被冰冻住,无法动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那女人只有一个虚影,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白裙上落满了血,面目苍白,空洞地看着她。

“小锦。”女人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你杀了妈妈,你会不会觉得愧疚。”

不是。

我没有。

申似锦蹲下了身,双手捂着耳朵,慌乱地说着“……妈妈,我没有想杀你。”

被忘却很久的回应卷土重来。

申似锦记得她十岁那年,她跑到自家楼顶天台,那里种了很多很多的花。

小申似锦身形瘦弱,露出来的皮肤瘀痕遍布,新伤堆着旧伤,总也不见好,她的一只眼睛被打瞎了,包着一块纱布,白色纱布几乎快盖住了她的小脸。

她知道母亲不喜欢她,但母亲喜欢花,她想摘点花给母亲,希望母亲可以不要这么讨厌她,起码……不要再打她了。

小孩真的太怕疼啦。

小申似锦看了很多花,她很苦恼,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花,怕挑错了,母亲会不开心。

但她挑了很久,也没有挑好。

申似锦的母亲叫陈白,她的丈夫听说她生了,急匆匆地从公司赶来,却不幸在路上出了车祸死亡。

深爱丈夫的陈白生下孩子后听见这个噩耗,本就精神不稳的她彻底崩溃,开始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在这个孩子身上,认为如果不是她的出生,她喜爱的人怎么会死。

于是她日益疯狂,神经兮兮地虐待申似锦。

她也来到了阳台,这里有很多他丈夫生前给她种的花,却看见申似锦在碰她的花,她大叫,攥着申似锦的领子给了她一巴掌。

小孩被打蒙了,受伤的眼睛流出血来,浸出了纱布,鼻孔也缓缓流下两行鼻血,她的耳朵被打的嗡嗡响,以至于之后总是会耳鸣。

她被陈白扔在地上,没有哭一声,只是愣愣地看着母亲。

陈白的精神这几年非常不正常,已经到了一直病态癫狂的地步,她又去踹申似锦的肚子。

小孩缩成一团。

陈白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她拿着一盒盆栽,眉眼疯狂地就想砸在申似锦身上,申似锦关键时刻躲了过去,慢慢地爬了起来。

“你还敢躲?”陈白嗓音尖锐。

她冲了过去,申似锦害怕她,在她即将冲过来的时候哭着喊“不要,妈妈。”

但陈白已经完全丧失了母性,她攥着小孩的头发又给了她几个耳光。

申似锦痛的受不了,也哭不出来了,小孩本能地咬了一口陈白的手,然后发挥出最大的力气,使劲一推。

按理说小孩力气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但是陈白的身体日益溃败,如今是骨瘦如柴的一把羸弱身体,被风一吹就能倒。

陈白往后踉跄,后腰即将碰到天台边缘,却不料这一块的栏杆因为之前生锈所以都拆了要维修,现在是空落落的一块。

陈白身体没有支撑,掉了下去。

后面的事申似锦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陈白的脑袋撞到石头,死了。

也就是那之后,她的内心产生了巨大的愧疚,她觉得是自己杀了母亲。

她甚至能感觉到母亲在跟着她,想要杀了她,

许许多多次,她都看见了母亲,但是始终没有人相信,她们都觉得她在发疯。

可她知道母亲在她身边,一直在找机会杀了她她。

因为是她害了妈妈。

她惶惶不可终日,耳边总是有很多声音让她去死,有好几年里她都不敢出门,甚至不敢交朋友。

因为那些人的脸都是母亲的脸。

申似锦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些让她恐惧的幻觉与声音已经好了一点,但并没有完全消失。

耳边刺耳的哭声人声疯狂地喧嚷,在她耳蜗里疯了一样跳窜,她的脑袋如同针扎一样的疼。

眼前的场景已经彻底扭曲,呈现出一张张陈白面无表情的脸。

声音不断。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申似锦,你杀了妈妈,你去死。

我没有。

妈妈,我没想让你死的。

是我错了,我不该给你摘花。

是我害了你,妈妈。

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申似锦近乎忏悔似的在心底道歉。

妈妈,我想活着。

求你,别出现在我身边了。

很快,她没心思道歉了,耳朵疼的厉害。

实在太吵了。

真的好吵。

申似锦受不了,闭着眼睛,捂着脑袋,狠狠地用脑袋撞墙,企图缓解这让人窒息的痛。

谁来救救她。

她太痛了。

车顾莱房间的卫生间热水器坏了,她只好去走廊的卫生间洗漱。

远远的,她就听到卫生间一阵古怪的撞击声,她皱了一下眉,往前走去。

离得近了,沉闷的撞击声就越来越明显,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几声哭腔。

车顾莱面无表情的敲了敲门,“申似锦?”

没有人应。

她又敲了几声,还是一样,车顾莱内心诡异的很,直接打开了门,然后就看见这令人吃惊的一幕。

申似锦头发乱糟糟,捂着耳朵,正疯狂地用脑袋撞墙,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车顾莱没听清。

这一幕在夜里属实是恐怖了点。

车顾莱面色不变,只稍稍蹙了下眉,不解地问“申似锦,你又发什么疯?”

这疯子怎么天天一个疯法。

车顾莱的嗓音是带着点低的冷感音,不带情绪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但此时在申似锦这里,她冷淡的音色在这些尖锐的耳鸣声里却是最好的音调。

她怔怔然地抬头望向车顾莱。

一瞬间,如潮水尽退,那些狰狞的面孔与耳鸣慢慢地消弭,这些痛苦的像钉子一样的幻听幻觉成了破碎的气球,奇迹般的消失了。

申似锦空洞的眼清明了很多,直直地盯着车顾莱不说话。

车顾莱被她看的毛骨悚然,冷声开口“看我做……你干什么!”

申似锦突然站起身抱住她,她比车顾莱高,以至于拥抱都像是她在怀搂着车顾莱。

毛茸茸的脑袋闷在她白皙的脖颈里,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粘人地缠着她。

车顾莱只感到一阵恶心,她奋力挣脱申似锦,嗓音冰冷,“申似锦,疯了你,还不放开我。”

“我不。”申似锦极度害怕那个女人又出现在她身边,车顾莱现在就是她最大的安全感来源,她身上温热的温度,衣服上淡淡洗衣粉的味道都莫名让她安心。

她的手心死死地贴着车顾莱的长发,语气软的要命,带着点未褪去的哭腔,“车顾莱,我害怕。”

车顾莱整个人被她抱的几乎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她厌恶和他人有亲密的接触,不管是谁都不行,更别说这是她最讨厌的申似锦。

她全身都泛起一阵不自在的针扎感,内心恶心的几欲呕吐,偏偏这个疯女人不知死活。

“申似锦。”

她的语气很沉,“我管你发什么疯,赶紧撒手。”

申似锦现在倔的很,不听。

“不要。”

“车顾莱,有人想害我。”申似锦脸色惨白,语气是止不住的抖,她犹如一个落了水的孩子,只想紧紧的抱着车顾莱这个救命稻草。

“你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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