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溏心煎蛋，清汤挂面。
东野平会的料理不多，现在刚好全都用上了。衔芝煮了一半的味增汤加了水，放进方便面，煎锅加油烧热，鸡蛋滋滋滑下锅，不一会儿，香气变升腾上来。无缝穿越后遇到非日常的种种，此时此刻，东野平意外安定下来，有了实感。
“认识这么久了，”
东野平看着火候，和料理台上叉腿坐的铜盏闲聊，“第一次听你说要吃东西。”
说起来。
器灵能吃东西吗？
这个问题，松鹤想都不想一下。
它伸出小细手，人性化地做出托腮的姿态，“主要是，有一件事我想你知道。”
“什么事？”
东野平将溏心蛋铲起来，淋上酱油，“今天有点忙啊，得找个地方熟悉一下咒力，术式和领域也要进探个底。纸人也升级一下，要加上同时承受灵力和咒力的功能…”
“吃饭比林北快，林北就告诉你。”
东野平拿碗盛出味增汤面，抽空瞄了一眼料理台上乖巧等待的小铜盏。
一只碗大概有铜盏的七八倍容量了，这种打赌从松鹤那儿说出来，莫名有点儿滑稽，有点欺负人，怎么看都胜之不武，“你确定？”
不想赌。
、但是…
直觉告诉他松鹤要说的事蛮重要的。
他的房间里没有饭桌。
书桌上的书暂时夹上书签，放回架子上，清理出一块吃早餐的地方。汤面和煎蛋放了上去，东野平和他的法器一人一份，床上窝着一条一条小青龙，十分日常而普通的场景里，东野平双手合十，入乡随俗地说了句，“我开动啦。”
他夹起一筷子面条，偷偷瞄另一位选手。
松鹤置于餐具之间，孤零零的，好像一只忘记倒酱油的华丽味碟。
松鹤还是没有动。
东野平想，也许松鹤就是好面子才打赌的，人类和器物比吃饭，怎么想都奇奇怪怪，“那个，要不…”不比了吧。
器灵要吃饭，其实挺难的。
有没有味觉这个问题太浅显了，食物存在哪里？用什么消化的？吃进去的是物质，器灵却是灵体，灵体自然是灵质所成，那么物质和灵质怎么转化的？
这些问题——
松鹤统统没有管。东野平话没有说完，铜盏正前方忽然出现一张构造简单的水墨痕小尖鹤嘴“>”，呜啊一声严重违反物理规律，暴涨到半米长，水墨痕尖嘴一张一盒，瞬间呱唧吞掉它那一份，干净得不用洗碗那一种:
“嗝儿。”
听起来很满足了。
刚起筷戳开溏心荷包蛋，东野平整个人看呆，“…好吃吗？”
松鹤咂咂小嘴，“还行。”
东野平震惊。
生而为人干饭干不过味碟，东野平炸毛了，“不科学啊不，不玄幻！”
“基操，勿六。”
松鹤小细手一扬，分出两根微小的手指，夹着一根飘出水墨烟气的雪茄，放小尖嘴里吸了一口，吐出一个传神的烟圈，东野平能看到它在空气中微微震动，扩散，最终消失无踪，古古怪怪，没有脑袋，“如果我是单纯的符文仓库，别说蓬莱秘宝，法宝都称不上。”
“给你交个底。法器依托法则，法宝干涉法则。”
器灵的声音带着幽怨，就连自称也正常化了，“蓬山是干涉世界内侧法则的作弊器，擅长取用法则，在无数个可能中，利用这样或那样的事件，控制活跃或静默的变量，因势利导，将结局推向最有利的一个，那么我正好相反。”
“我是外侧法则的生成器。”
“捏个消化系统是小事，符文仓库也只是基本功，小到屏蔽天道，大到接入外法。”近乎逆天的能力，被松鹤说得平静而淡定地说出，一点不考虑状况外主人被吓死的可能性，“全盛时期捏实相世界都是随手的事，蓬山那个胖子以前根本不敢靠近我。”
因为它们刚好相克。
一个是内侧法作弊器，一个是外侧法生成器。
蓬山能看剧本，但不好意思，它直接写剧本，打起来还是它赢。
信息量有点大。
东野平抬起筷子，因为戳破煎蛋，黄澄澄的蛋液溢出，筷子染黄了，“啊？”
“那是从前了。”
松鹤夹雪茄的小手黯然一顿，“现在不行了。”
它现在能干涉法则的程度也仅仅限于它自身，造出一个能消化物质的胃已经快到极限了。
“那没事。”
东野平松口气，夹起鸡蛋啊呜一下吃掉，“忽然拥有一个神器，我也挺烦恼的，现在就挺好的，我已经受你很多照顾了，再多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啊，这人是不是有点状况外。
松鹤默默摘下小尖嘴，灭去墨水痕雪茄，不可思议，“你就想到这个？”
怕说的东西太进阶，它又问了一次，“你真的知道我能干什么，对吧？”
“知道啊。世界内侧法则，也就是天道对吧。”
东野平指指盛着煎蛋的盘子，“比如说天道就是这个盘子，蓬山是依托于天道的作弊器，也就是说它在盘子里就无敌，你在盘子上不能赢，但你的能力生成外侧法则，外侧法是天道之外，‘大道’的范畴，也就是说可以改变盘子。就像这样。”
东野平夹起味增汤里的豆腐，豆腐没有久煮，还是白的，放到同色的盘子上，上下皆白，浑然一体，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天道不会追杀你吗？
“这就是你被封印的原因？”
“不是。被封印是因为我低调。”
松鹤收起小尖嘴和雪茄，说得漫不经心，“我没和人说过我能这样。蓬莱秘宝里，就蓬山因为属性相克知道一点，蓬莱仙岛现世后快…一万年，你是第一个明确知道的生灵。”
啊，居然是这样陈年小秘咪？
东野平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最后还是直接问了，“怎么忽然告诉我？”
松鹤的回答很可疑。
它问，“你想听温柔的假话，还是残酷的真话？”
这话问的。
成年人全都要，未成年人没得选。
东野平很随缘，“你挑一个说吧。”
“因为清平箓。”
“清浊转化系符箓—东野平演化式，简称清平箓。”
松鹤故意顿了一秒。
果不其然看到，状况外少年睁大了双眼。
对的，注意到吧，它和改写出来的“自反应人形符箓”是不一样的——
东野平震惊，“全称那么捞，简称居然一下高级了！”
啪。
不存在的青筋在松鹤不存在的头上暴起，它耐着性子，“自反应人形符箓是从已有符箓转写的，虽说符文体系是新的，加上名字还是有点厚脸皮。这次不一样，无论是体系还是内容，都是开一派之先河，冠名是名副其实。”
“无论用什么标准，你都是独当一面的符师了。”
松鹤干巴巴地，用一种棒读的语气，“你成长了，有资格知道知道这件事。”
“符师？”
东野平表情凝滞，默默拿手机敲班长。
[陈郁]
东边有田:符师是什么残酷的头衔吗？
法师就该脆皮哟:太残酷了。
法师就该脆皮哟:局子没成立前是个尊称，局子成立后是个职称。
法师就该脆皮哟:评上直接授予东海大学教职。
法师就该脆皮哟:东海系的见了都要叫上一声老师。
法师就该脆皮哟:太残酷了，对学渣来说太残酷了。
停了一秒后。
那头甜腻腻发来一句:阿东老师~
噫！
东野平一秒放下手机。
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应该归在温柔的假话里。
也就是说——
残酷的真相被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