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绝情之人

凌雪雁站在二楼,凭栏远望,叶氏山庄的大院内情形尽收眼底。

大院里,下人们来来往往,忙着做各种事情。和凌家堡一样,下人们总是身体在忙碌,主人们总是心里在忙碌。

今天是九月初九,登高望远的日子。

她向夫君坦露了心志之后,心情异常舒畅。虽然未来的路一定很艰辛,虽然选择这条道路他们夫妻会失去很多,不能像正常夫妻那样时常耳鬓厮磨,享受鱼水之欢,不能有孩子,而且未来成功的希望也渺茫。但是,这些她都已有觉悟。而一旦成功,就能永远地和夫君在一起,这才是最幸福的呀!想到这儿,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容。

忽然,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因为太熟悉,即便是混在万千人中,她也能一眼就认出来。那人和下人们一样,穿着一身粗布短装,只是很干净,牵着一辆马车向庄外走去,马车上绑放着两只大木箱子。

她一阵欣喜,夫君这是又玩什么新花样?她兴奋地沿着楼梯跑了下去,毕竟大白天的,下人们都在,直接飞跃下去就不好了。

到了大院里,她飞奔向前,同时喊道:“夫君!你这是去哪儿?”

下人们都被她这清脆甜美的一声吸引,惊讶地看向二夫人,怎么这样不顾端庄、矜持,像个小女孩一样奔跑?

一个身影从横向里冲出,“夫君在这!”并一把抓向她的手臂。

她看也不看旁边冲出的人,手臂一闪就避开了,那人抓了个空。

她继续向前跑,刚才自称她夫君的人也跟在她身后跑过来。

她一直跑到马车旁,“夫君,你怎么不理我?”

牵马车的人无奈回过头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夫君!”声音有些沙哑。

“夫君真会开玩笑,我认错人了?这里这——么多人,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喊你呀?”

那人带着草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也能感觉到他尴尬地脸红了。

“二夫人,我只是个下人车夫,要出去做事了。”

“夫君,不管你去哪,都请带上我!”

那人无奈,摘下了草帽,“我真不是你的夫君!”

凌雪雁一见那人的面容,心中顿时狂喜不已,那人肌肤如玉、五官端正、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夫君平日就够俊俏的了,今日的夫君比平日更俊俏十倍。——但是,哪一个才是你的真面目呢?”说着,她走上前去摸上他的脸。

这人当然就是陆离,他马上就要走到庄门口了,结果被叫住了,心中郁闷不已。

凌雪雁在陆离脸上又掐又揪,觉得他脸上并无异物,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夫君平日不让我摸他的脸,难怪夫君洗脸、洗澡时总是避着我……

身后跟过来的那人就是叶煦,他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他不是你的夫君!”

“胡说,你当我瞎吗?自己的夫君不认识?他除了相貌不对,衣服不对,其它都是我的夫君!”

陆离一指她身后的叶煦说道:“他才是你的夫君!”

凌雪雁这才回头看向叶煦,见叶煦穿着夫君平日所穿的丝绸长袍,说道:“这人除了相貌对,衣服对,其它的都不对!”

又转身对陆离说:“夫君,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你!”说完,向马厩跑去,她要去牵她的枣红马。

陆离一看机会难得,忙牵着马车向庄外走。但此时,围观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都不明就里,围在一起。

陆离忙说:“让开!让开!”

叶煦也说:“让开!让开!”

于是众人让出一条道来让马车过去,马车一过去,又围拢过来,看热闹是下人们唯一的消遣。陆离顺利牵着马车出了庄门。

后面,红骑白影飞驰而来,众人又分逃两侧,免强让出一个过道,一人一骑如破浪疾舟,冲过人群。

不知何时,叶正立在了大门外。

“关门!”一声令下,两名庄丁奋勇推门,这两人都是武功好手。

凌雪雁眼见夫君的背景就要消失在门外,心头一紧,双腿也不由得一夹马背,枣红马感应到主人的心情,不敢怠慢,虽然知道这有点儿不合规矩,但它扬起一对前蹄,撞在正在关闭中的庄门上,连门带人撞荡开来,但马的奔腾之势也缓了下来。

“雪雁,不得胡来!回去!”叶正厉声说道。

凌雪雁在心里上对这位兄长还是怀着一丝敬畏的,她勒住马,“大哥,你弟弟他这是要到哪里去?”

“他不是我弟弟!”

什么?

本来,今天是凌雪雁嫁入叶氏山庄后最高兴的一天,因为她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而这个决定让她自己都兴奋不已。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能让自己这么激动的决定,迟迟到了今晨才做出决定,她以为,从此,就要开启她人生的新篇章了。

但是从早上开始,好像一切都怪异起来。先是夫君说了一番怪异的话,接着又打扮成下人模样,还牵着一辆破马车,接着又有一个陌生人说是自己的夫君,而且那个陌生人还和夫君长得一个模样,而自己的夫君换了一副容貌,更俊俏的容貌,而且,夫君还装作不认识她,还要离开山庄。最后,兄长还不认夫君为弟弟……

而且,更怪异的是:明明发生了这么多怪异的事情,偏偏大家都不觉得怪异,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怪异。所以,她都要疯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没个正常的人能告诉我一下吗?

“不是啊大哥,他和我结婚一个月了,怎么能不是你弟弟?现在的问题是,你弟弟要离家出走啊!而且还不带着我,你都不管管吗?”

“他不是叶煦!”叶正冷冷地说道。

凌雪雁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瞬间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切问题,一切怪异的出发点,都在眼前这位兄长叶正身上。难道……是为了山庄的家产?对了!有能力抢夺家产的只有金丹修士,而叶家的金丹修士也没几个,而叶煦就是其中之一,做为他的亲弟弟是最有可能跟他争家产的。可笑啊!可叹啊!就是为了家产,就不认自己的亲弟弟?要把自己的亲弟弟赶出家门?而且为了掩人耳目,还找个人假冒他弟弟。估计这个傻弟弟还事先知道这个阴谋,但却心甘情愿配合他兄长,放弃家产。

想明白了这些,她反而放心下来。

“你不要我夫君,我要!我带我夫君回凌家!”

她想,其实也不一定回凌家。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境界,钱,不是问题!家产,不是问题!以他们的本事,到哪都能生活,深山老林、荒无人迹之处都行;天为蓬顶地为床,百兽为他们让路,野禽为他们菜肴;开山掘地,伐木造庄,并非难事,只是花点儿时间而已。

叶正转身看向陆离,因为陆离的马车慢,也才刚刚出了大门不远。

“你是不是泄漏了什么?你这一万两黄金拿得心安理得吗?”声音里带着冷厉和怒气。他虽然惧怕陆离的实力,但长期的庄主地位也让他有勇气在关键时刻敢说出该说的话。

陆离平静地说道:“我没有泄漏任何事,主意是你出的。你弟弟的事,我也替你摆平了。我很心安。至于她……”陆离望向凌雪雁,“我与凌雪雁没有任何关系,她的事,我管不着!”

陆离刚才也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相貌都换了,凌雪雁还能认出自己?他首先想到的声音。这一个月来,他尽量模仿叶煦的声音,但是,模仿归模仿,不像!有些人模仿别人的声音,惟妙惟肖,以假乱真。但他不行,对于陆离来说,这太难了。

但他一开始被认出时,故意用的沙哑声音,凌雪雁也没问他声音为什么哑了。而现在,他觉得装沙哑没用了,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凌雪雁也没问他声音为什么变了。似乎,凌雪雁根本没在意他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是的,有一点,陆离想对了,由于发生的事太怪异,凌雪雁完全没有注意到夫君声音的变化。对她而言,不管是沙哑的声音,还是不沙哑的声音,都是夫君的声音。

凌雪雁听见自己的夫君说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了马,走近陆离。

“我不是你夫君,我不是叶煦。”陆离又指了指她身后真正的叶煦,“他才是你的夫君——叶煦。以后,好好跟他过日子吧!”

身后的叶煦眼巴巴地望着凌雪雁,希望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凌雪雁如遭五雷轰顶,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刚才想的:错——了,不是家产的问题!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覆灭了。

她绝望了。

眼睛大,眼泪也大,满眼噙着泪水,像两颗晶莹的琥珀。

“夫君,你不要我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话一出口,再也含不住了,两串泪珠滚滚而落……

那一句“你不要我了”听得陆离心都碎了。这他娘的什么事啊!从来不说脏话的陆离,都忍不住要在心里骂娘了。

这一万两黄金赚得——撕心裂肺啊!

不是我不要你啊,是你压根不是我的!

真想带她走啊!又不是养不起。谁又有本事能拦住我?

如果他是世俗武林人士,他会这么做,可他不是!

一瞬间后,他的心冷了下来。

“凌姑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冒犯了你,你多保重!”说完陆离转身就走。

再不走,说不定他也泪如泉涌了。

再不走,说不定会改变主意,把人带走又怎样?谁能把我怎样?但那不是人办的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最后还把人家新媳妇拐走,土匪都没有这么干的……

如果他不出现,人家夫妻好好的。可是……

可是,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你们请我来的。但是……

但是,人家请你来,不是让你来破坏婚姻的。宁拆一座庙,不坏一桩婚啊!

“夫君——”凌雪雁这一声呼唤,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凌雪雁泪洒衣衫。

陆离没有回头,连脚步都没停,上了马车,“驾——”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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