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突厥政变

十个月之后,也就是第二年的四月,陆离又来到了鹿鸣山庄。

他终究是不放心,刀婆虽然很会照顾人,但缺乏相关的知识。陆离以前,各类医书也没少读。《黄帝内经》中更是对胎儿的生长过程和婴儿的育养方法有着详尽的阐述。

陆离指挥,刀婆操作,生产很顺利,是个男婴。三天后,陆离熬制以黄连为主的汤药,给婴儿灌下去,涤肠洗胃,稳固肠道内表面。七天后,加大药剂量再洗一次。

庞飞雁倒没有管他,心想: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孩子,总不会往坏了折腾吧!

忙碌之余,庞飞雁说:“该给孩子取个名字了。”

陆离说道:“孩子是你要求的,就随你的姓吧!我不想让他习武,不想让他涉足武林界,只希望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一般人,就叫庞般吧!”

庞飞雁对名字没有异意,但不让孩子习武?你说不让就不让吗?你不教,我和刀婆可以教!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什么都没有说。

陆离算算时间,那边也该临盆了。虽然贵为郡主,身边少不了有人照顾,但还是亲眼看看才安心。于是动身前向碎玉城。

此时的碎玉城,一片混乱,火罗宫内,尸山血海。

宫内的守卫与来犯之敌一番血战,但终究因人数上的差距,逐渐被淹没,作乱的军队占了上风,四处杀戮……

这些年,统叶护可汗与大唐交好,在大唐的默许下,东征西讨,疆土日益扩大,单纯的领土面积,比大唐还要大。扩张的土地,派遣大臣驻扎管理,征收赋税。西突厥达到了空前强盛的时期,在碎玉城逐渐形成了万国来朝的景象。

贺莫咄,做为统叶护可汗的叔父,有他自己辖下的大片领地,在自己的地方过得像个土皇帝一样。但他并不满足于此,羡慕侄子统叶护大可汗的位置。这次借着回朝,用重金买通了火罗宫的大门守卫,突然带兵攻进火罗宫,当场杀死了侄子统叶护可汗,取而代之,自己做了大可汗。

统叶护可汗的儿子肆叶护,只身逃到后宫,他的随身护卫都已战死。肆叶护跑到姐姐明月郡主的住处,大喊:“姐姐,不好啦!叔爷爷贺莫咄造反,杀死了父王,现在向后宫杀来了。”实际上,是他将追兵引到了后宫。

李明月一听此消息,也是大惊,赶忙下床。她三天前产下一个男婴,已经卧床三天了,双脚乍一着地,顿觉脚下软绵绵的,浑身无力,站都有些站不稳,但她顾不得这些,抱起悠车上的孩子说道:“快跟我走,后花园里有个后门,我带你去!”说着快步走出,边走边说:“我们女人还好说,你若被他们抓到,必死无疑!”

两个侍女见了,急忙喊道:“郡主,您现在不能出去!”

但李明月哪会理会侍女的话,脚步不停,她担心弟弟肆叶护的安危,反而走得更快了。两位侍女无奈,也跟在二人后面,向后花园走去。

外面的追兵发现了肆叶护的身影,也向后花园追来……

肆叶护疑惑道:“后花园里哪有什么后门?我怎么不知道!”

“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你师父?”

李明月也没心情跟他解释,走到一处墙根下,趟开一片杂草,露出一个厚实的小木门。

“打开!”

肆叶护一看,还真有!在杂草的掩盖下,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门框处还有门插,只能在宫内侧打开。木门下还有积土,肆叶护年轻力盛,用力一拽,木门应声而开。

木门很矮,只能容一个人哈着腰钻进去。

这个木门是陆离随手做的。当时的李明月还是个小女孩儿,所以做这个门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大人的身高。

陆离之所以来给李明月授课,完全是为了履行对她母亲姜雪的承诺。最初与李明月本人并无半点儿关系。但当他与李明月接触越来越多,渐渐与李明月的熟悉程度远远地超过了其母姜雪。人与人之间,一旦熟悉了之后,就忍不住会关心。因为关心,就顺手做了这个木门。做成后就告诉李明月,如果火罗宫内发生动乱、战斗,就从这个门逃到外面去。

后来,陆离自己都觉得多此一举,且不说统叶护可汗的政权越来越强大、稳固,光是她的母亲姜雪,武功不俗,即使真的发生什么动乱,保护她的安全也是绰绰有余。

当然,陆离对李明月的关心不止这一件事,他每次来授课,都会亲手做一些小礼物送给李明月。其中就有一件软甲,刀枪不入!当然,这里的刀枪指的是普通的刀枪;只是此时,李明月刚刚生产不久,那件软甲并没有穿在身上。

且说肆叶护率先钻进了门洞之中,见外侧的出口处挡了一块石板,他用力一推,一下子就推开了,他扭头说道:“出口通畅,快跟进来吧!”

李明月说道:“我就算了,我一个女人,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一旦被抓,就活不成了。”

李明月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根据历朝历代的宫庭争权夺位的血斗史,被夺权的男人及他的男性后代必被处死;但他的女人们往往能存活下来,继续做下任君王的妃子。因为女人们一般是没什么报仇的念头的。

李明月继续说道:“两个人同时出去,必被叛军追上,你快去城外的军营找亲信的将军,带兵来讨伐反贼!我在这里阻拦片刻,如果你速度够快,还能来得及救我。”

她所说的救她,不是救她性命的意思,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因此送命,那位造反的贺莫咄叔爷爷,平素也是很疼爱她的,杀她是不至于的,顶多是纳她为王妃,但也不会是马上,起码得等到事态平息之后。她所说的“救”,是不让她成了贺莫咄叔爷爷妃子的意思。

门洞内的肆叶护也是这么理解的,突厥内部有突骑施、乌古斯、葛逻禄、钦察、卡拉吉、样磨、处月、铁勒、柔然等多个部落,各部落之间也经常发生战争,不管哪方获胜,都只把战败方的男人杀掉,却没有杀女人和小孩儿的习惯,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于是,他答应一声,就钻出了门洞,快速向城外跑去。

其实,李明月还有一点儿原因没有说。她抱着孩子,原本是想一起从小门离开的。但她快步走到这里,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即便给她机会,她也没有力气再跑了。而且,她跟着一起走,必会拖慢弟弟肆叶护的速度。

李明月“咣当”一声关上木门。此时,身后的追兵已经慢慢围拢过来,到了她身后仅两丈处……

李明月转过身来先声夺人,“大胆,见了本郡主还不跪下?”

士兵们一愣,停下了脚步,一想:也对呀!对方是郡主,得下跪!于是就有几名士兵刀尖、剑尖转向下,欲要跪下行礼,却听身后传过来了“哈哈哈”的大笑之声。

“波多夜郡主,你放走了要犯,就是与要犯同罪!现在你是罪人,不再是郡主!何需向你下跪?”

说话的是一位骑马的将军,在众军士的身后,离李明月足有十丈的距离。火罗宫内,各门都很宽敞,所以这位将军径直骑着战马来到了这里。

正要下跪的士兵们听他这么一说,就犹豫着停了下来。

波多夜是李明月的突厥语名字,李明月这个汉语名字,也只是陆离和她母亲在用,周围的众突厥人是喊她波多夜郡主的。

这位马上将军叫吐鲁,李明月认识他,且早就看到了他,但故意无视了他,先跟眼前的士兵们说话。

李明月即将成功镇住眼前这些普通士兵了,但吐鲁的一句话,就让士兵们有恃无恐。归根结底,他们是士兵,在战场上,还是得听将军的。

“吐鲁将军,”李明月说道,“我弟弟是堂堂王子,怎么会是罪犯?莫要信口胡说!”她现在连站立着都感觉吃力,勉强提起全身的力气,提高了声音说话。

“波多夜郡主,现在的新可汗是贺莫咄可汗,肆叶护怎么可能还是王子?贺莫咄可汗说他是罪犯,那么他就是罪犯。马上让开!别耽误我擒拿罪犯!”

“吐鲁,你竟敢对本郡主无礼?”

“波多夜郡主,本来贺莫咄可汗有令,让我不要伤害你,但贺莫咄可汗同时还有一道命令,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斩杀肆叶护,放跑了肆叶护,后果不堪设想,我可担待不起!你再不让开,我只好将你一块斩杀。”

“好大的狗胆!吐鲁,你竟敢对本郡主动了杀念?”

吐鲁知道李明月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不愿与她再费口舌,一声令下,“杀!”

如果能不杀她就完成任务,吐鲁也还愿意杀她。但既然她阻碍自己完成任务,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今日得罪了她,那就索性做个干净彻底,否则,她日后给贺莫咄可汗吹枕边风儿,自己的脑袋恐怕要搬家。

李明月号称突厥第一美女,有倾国倾城之貌。吐鲁觉得,贺莫咄可汗之所以要发动政变,就与眼前的波多夜郡主有关。

按理说,贺莫咄身为统叶护可汗的叔父,封疆大臣,手握大权,在方方面面都与大可汗没什么差别,没有必要担着风险来夺权。要说差别,唯一的差别就在于波多夜郡主。

吐鲁做为贺莫咄的心腹爱将,对贺莫咄很了解,他也善于揣测贺莫咄的心意。他知道贺莫咄非常喜欢波多夜郡主,听说他在自己府上玩弄侍女之时,嘴里喊的就是波多夜郡主的名字。然而波多夜郡主住在火罗宫中,自然是统叶护可汗近水楼台先得月。

去年为了给波多夜郡主招驸马,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却不了了之,在这些外臣看来,肯定是统叶护可汗虚张声势,掩藏他想把波多夜郡主据为己有的本意。波多夜郡主为何迟迟不嫁人,似乎只有这个解释了。起码吐鲁不相信,统叶护可汗不对波多夜郡主抱有非分之想,波多夜郡主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这样下去,贺莫咄就完全没有希望了。除非他能改变一下现状。

去年,波多夜郡主招婿之时,贺莫咄就闷闷不乐了很长时间,他作为波多夜郡主的叔爷爷,当然没有他的份!他若想得到波多夜郡主,那就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当上大可汗,成为突厥的最高统治者。就像中原的皇帝一样,高高在上,天下女人,想要谁,就要谁!没有任何俗礼的限制。

当然,这些都是吐鲁的猜测,贺莫咄即使心里真是这个想法,也不会跟任何人讲,包括他吐鲁,他也只能猜测。尤其是刚才贺莫咄特意叮嘱他不要伤害波多夜郡主,这就更证实了他的猜测。

听说这位波多夜郡主为人极为有趣,凡是认识她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而且,她还能弹得一手好琴,跳得一曲好舞,画得一幅好画,还会写中原的文字。也许是因为她母亲是中原人的缘故。

提起她的母亲,也是位难得的美人。虽然比她略有不如,但在突厥,也算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即使得不到她,如果能得到她的母亲,也是人生幸事!

算了,不想这些没用的!吐鲁挥去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这时吐鲁注意到李明月怀中好像抱的是孩子。李明月未婚生子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宫外,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宫里下了禁口令。吐鲁此前并不知道,此时,他心中浮想联翩,暗道一声:果然!统叶护可汗与波多夜郡主连孩子都生出来了!……那这个孩子——必须死!

士兵们得到命令,踏步向前,前面的一队是盾牌兵,左手盾,右手或刀或剑。虽踏步向前,但步伐很小。他们心里也在忐忑:这可是天下第一美女波多夜郡主,可以杀吗?杀了没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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