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东剑古谭

陆离等众人终于走出了山洞。被关的十五人已经半个月没见过阳光了,此时,再见天空、阳光,真有恍同隔世的感觉。

众人手打凉棚,眯缝着眼,看远处海天一色,看近处林茂风轻。不远不近处又有涛声阵阵,浪花滚滚,沙鸥翔集,自由徘徊于蓝天白云之下。

“好美的景色!”

“太美了!”

“我们自由了!”

众人感叹。

苏炎说道:“你们还有心情欣赏风景?”

“这说明我们还活着!”

“活着真好!”

……

众人又是一番感慨。

此处山脚下、接海的岸边是悬崖峭壁,众人饿得走路都费劲儿更别说施展轻功下悬崖了。所以此处直接去海边登不了船,只能向南过了河,到相对平坦之处再下到沙滩处登船了。

还好河上有一座木桥,众人不能施展轻功,可以经由木桥过河。

当众人慢腾腾走到桥中间时,从上游传来了水声,众人抬眼一看,不禁吓得目瞪口呆……只见山洪如万千猛兽一般,从上游奔腾而下,气势恢弘——山洪爆发了。

晴空丽日,又没下雨,哪来的山洪呢?

原来上游有一个水库,士兵们打开了水库的闸门,水库里的水奔腾而下,势如天崩。

滔天水势,转瞬便到了眼前……

如果众人瘦弱的身子被洪流冲走,下游又怪石嶙峋,撞击在下游那些岩石上,必会粉身碎骨。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十几丈宽、数丈高的洪流可不同于刚才洞中的毒液,白女侠法力再高也不可能瞬间冰冻住这么大的洪流吧!

白冰寒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唰”地打开,正是由十二根白雕尾羽做成的折扇,已被她炼成法宝。只见她手臂一挥,舞出一道圆弧,洪水到了桥边像似被圆弧牵引一般,折而向上,从桥上众人头顶越过,又落向桥的另一边……

顿时,众人仿佛置身于单纯由洪水组成的隧道中一般,头顶、左右均是洪水,还能通过前后的隧道口,看到前后两岸的一小块儿景色。

众人钻过隧道、洞穴,但从没有钻过纯粹由洪水组成的隧道,一时看得呆了,竟忘记了走路。

苏炎怒喝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向对岸走去。

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儿工夫,洪流过去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向下游望去,只见洪流撞击了众岩石后奔腾入海。众人若不是亲眼看到,都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苏炎对白冰寒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再来一次大冰冻呢!”

“这样大的水流,再加上这样高的速度,即使冻成冰块,巨大的冰块也会把众人的身体撞毁。不如改变水流的路线,别忘了,控水,也是我的强项。只不过头一次控制如此大量的水,好在这把扇子也还堪用,不愧是由有千年道行的白雕之羽做成的。”

众人过了桥,上了岸,惊魂未定。

“真是小看了你们,居然其中还有会妖术之人。”对面一个声音淡淡地传来。

一位四十多岁,留有山羊胡子,背后背着长剑之人挡住了去路。

苏炎用剑尖遥指对方,“就是你搞的鬼?”

陆离一摆手,“这个人由我来对付,你们俩带着众人到岸边登船吧!”他边说边向对面走去,走到那人身前一丈处停了下来,“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古谭。”

“东剑古谭!”

“年轻人,也知道东剑?你也知道我?”

“当年大名鼎鼎的东西南北四大名剑,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实陆离这话说得违心了,明显的当面奉承。

当年的四大名剑,刚刚崭露头角便离开了中土。江湖,是个容易让人遗忘的地方。曾经的名号,曾经的荣耀,都如过眼云烟,转瞬消失殆尽,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没有人会再记得。即使创立再大的名望,也无太大意义,终归会被时间冲洗得干干净净。

“只是我不明白,”陆离接着说道,“堂堂四大名剑之一,中原武林人士,为何要帮助外邦对付自己人呢?”

“什么外邦、内邦,你是在拖延时间吧!告诉你,没用的。”说着,缓缓拨出了长剑,“小辈,报上名来!”

“晚辈陆离。”

两人说话间,白冰寒与苏炎已经带着众人向山下走去。

“陆离,没听说过,既然有此等本领,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看来我久离中原,中原武林人才辈出啊!”

“过誉了,过誉了!您如此处心积虑,对付中原武林,不知所图为何?”

“我现在是东离国国师,为我主入主中原、开疆扩土,正是职责所在。而要入主中原,必先铲除中原武林。”

“好一个职责所在,手段卑鄙,用心狠毒,我刚才都不知道为何要救你一命,我真是脑子坏掉了。”

“什么救命,什么脑子坏掉了,休要胡言乱语,看剑!”长剑炸起一团剑光,直向陆离奔来。

陆离脚步不动,舞动双掌护住周身。

“什么?铁掌!难怪有恃无恐,原来炼成了铁掌神功。”

“铁掌就铁掌,干吗加个‘神功’二字,愧不敢当。”

“你还真是毫不谦虚,不,是毫不骄傲!”

陆离心想:我骄的哪门子傲啊!

二人边打边聊。古谭涌起一片剑光,身形围绕着陆离快速旋转,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围攻陆离。陆离舞动双掌,岿然不动,只见掌影不见人。

“古前辈,为何做这小小的东离国的国师?”

“国不在大小,国王德才兼备,礼贤下士,仁义治国,将东离国治理得井井有条。良臣遇明主而栖之。”

“这么说,是你带兵进犯中原喽?”

“正是!中原被杨广搞得一塌糊涂,只有我主能够平息战乱,还中原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小小的东离国,弹丸之地,国王能治理好说明不了什么,但若大个中原,你凭什么说他能治理好?”

“那也总比杨广强!”古谭毫不示弱。

“好,退一步说,就算你的国王能治理好中原,但他是异国外邦。中原是中原人的中原,理当由中原人自己来治理。虽然现在中原大地上有多路反军,但每支反军都是中原人,都有资格来统治中原,做中原之主。但东离国是一个偏夷外邦,却无资格染指中原。”

“什么外邦?东离国人也是数百年前中原沿海的渔民为躲避战乱搬到此岛上来的,他们与我们用的是一样的汉字,说的是一样的汉话,与我们又有什么不同?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外邦?”

“数百年前?你是说八王之乱之后,四方胡人侵犯中原的时候?”

“正是!他们正是那个时候离开的中原,现在想回去也不打紧吧!”

“回去当然可以。不过,东离国王不能以一国之主的身份加入到竞争者的行列,他首先要放弃一国之主的身份,而只把东离岛当成大隋的一个州或者一个县,他自己做为一方势力,倒是有资格与其他各路反军一争长短。将来,如果胜了,他就是中原的皇帝,如果败了,他的东离岛就要做为中原的一个州县,纳入中原的版图。”

“不行!”古谭立刻反对,“如果胜了还好,如果败了,那不就连原有的国王之位都失去了吗?”

“怕失去就不要去争啊!胜了就做中原的皇帝,败了就继续做东离国王,怎么都不吃亏,想的倒美!什么都不付出,只想着获取,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

两人边打边争论着,时间一长,古谭觉得真气有点儿不够用,但陆离依然是气息平稳,谈吐自由。

难道我的修为还不如他?

所谓的修为就是真气的上限的量的多少以及真气运用之法的高明程度的综合判定。

但古谭马上冷静地分析判断:我的身体是快速移动的,而他是原地不动的,所以我的真气消耗远远大于他。打了这么久,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这说明,我们两人的修为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不行!再这样继续打下去,吃亏的是我。

于是古谭不再进攻,停了下来,停在了陆离面前一丈远处。

“陆离,咱俩谁也奈何不了谁,再继续打下去,也没意义。但你比我年轻,算是我输了。我想奉劝一句,可不可以加入我们东离岛,匡扶我主成就大业,我可以把国师之位让给你。”

“不行!武林之人不可介入政权之争。我也奉劝你一句,离开东离国,不要插手你不该插手之事。”

“武林之人怎么了?难道身为武林之人,眼见着天下大乱,百姓受苦,就应该袖手旁观、无动于衷?你的手掌练成了铁掌,你的心也练成了铁心吗?”

“本来是一群幼童在打架,突然你一个大人参与进去,你觉得合适吗?公平吗?”

“什么叫合适,什么叫公平……”

古谭正要反讥,却听到海边方向传来悠扬的笛声。

陆离扭过头去,侧耳倾听。

没错!这是苏炎吹奏金笛的声音。但苏炎一般只会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才会吹奏,此时不应该有这份闲心。上次与魔教之人对敌之时吹奏是为了破除对方的法术,而且那时的笛声尖锐、难听、刺耳,但此时的笛声却极其美妙。

陆离猜不出笛声的意思,或者说,他不知道苏炎为何要在此时吹笛。

“是你的人在求救?”古谭喜道。

“你怎么知道?”陆离奇道。

听陆离这么说,古谭以为自己猜对了。“呵呵呵!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其实,我何尝不也是在拖延时间?实话告诉你,陆离,此刻,你的人已经被俘虏了。归顺吧,陆离,只要投靠了我东离国,就没有人会受到伤害,包括那十五个人。”

陆离虽然不明白笛声的意思,但从笛声中也丝毫听不出求救的意思。他淡定地望向半山腰上的宫殿。

“如果你不肯退出,我就杀了你的国王。”陆离声音肃杀。

古谭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既然认为两人的武功修为不相上下,当然也就认为陆离要杀他的国王,他拦不住。因为守护人总比杀人难,守护别人永远没有守护自己来得顺手。他即使能在陆离的攻击之下守护住自己,却未必能在陆离的攻击之下守护住国王。

“不要!你若杀我的国王,我就杀你的皇帝。”古谭有些急了。

“杀我的皇帝?杀呀,随便杀,我决不阻拦,我和他非亲非故,又不是我的皇帝。”

古谭一想:对呀!国王是我的国王,但皇帝不是他的皇帝。他没有需要守护之人,所以他没有弱点;我有要守护之人,所以我有弱点。

“你无耻!”

“你还打不打,不打我走了。”陆离不以为然地说道。

古谭知道拦不住他,忙道:“等等……”

……

白冰寒与苏炎带着众人向山下走去,当下了最后一个山坡,整片沙滩就呈现在眼前了。只见沙滩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东离岛的士兵,足有一万人,为首的还有四员大将。

苏炎喜道:“好大的阵仗!”

但身后的众人腿都软了,本来就饿得发昏、浑身无力,全靠一口真气支撑着,这还怎么打?

苏炎却双剑出鞘,兴奋不已。

后面的白冰寒说道:“这么多人,得多少业力?能不能想个不杀人的法子?”

于是苏炎收了剑,拿出金笛,吹奏起来。——这就是陆离听到的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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