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借伞之恩

一天,路边儿背着一大捆干柴,拎着一包晒干的草药到丹水镇上去卖。丹水镇离他的住处大约有二十里路,其中约十里为山路,另十里为相对平坦的乡间土路。到了镇上,他先到柴禾店把干柴卖了,再去药铺把草药卖了。这样的事他不知做过多少遍了,熟络得很。药铺的周掌柜的很愿意收他的草药,因为他的草药晒得够干,按秤称比较划算。卖完了东西,就该买东西了,山上的米快吃完了,于是他买了六斗米,背在肩上往回走,当时是阴天,他离天镇子大约走了二三里路,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还好前面不远处就有个小村庄,路边儿小跑几步,到一处大户人家门檐下避雨,毕竟米怕淋雨,淋湿了容易发霉。

路边儿把米放在石阶上,抬头看了看天,雾蒙蒙的,短时间雨不会停的样子。

唉!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这米,自己并不怕这雨,一路小跑回山就行,但因为这米,只好等雨停了。如果这雨天黑了才停,那山路可不好走,如果天黑了也不停呢?路边儿心中开始着急起来。

这时,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孩,大约十三四岁,手里拿着把伞。

路边儿因为占了人家的门檐,有些过意不去,急忙向旁边让让并鞠了一躬说道:“未经允许,冒昧借用贵府门檐避雨,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那少女先是一惊,听到他的话语后又掩口咯咯一笑,说道:“看你这孩子,像是乡村的孩童,偏偏说出的话又文绉绉的,我们这只是个乡村宅院,却被你说成贵府。”少女声音竟如清铃般悦耳动听。

路边儿面色一红,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那少女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在下路边儿,住在小青山齐云观中。”

“噢,原来是齐云观的小道士,但却没见你穿道服啊?”

“家师确实是观主齐云道长,至于道服,也只是遮寒之物,修道在心,心中有道,着体便是道服。”

“齐云观我是知道的,曾随父母一起去进过香的,但观主齐云道长的名字今天是第一次听到。我上次去的时候,没见到观主,也没见过你。”

“那想是当时师父云游去了,在下或许是砍材、采药去了。”

“别‘在下’‘在下’的了,直接称‘我’不就是了。”

“好的,谨遵小姐吩咐。”

“我也不是什么小姐,我有名字的,叫我‘翠云’便好。”

少女翠云伶牙俐齿,不停地问东问西,似乎总有问不完的话。

路边儿平日除了师傅,柴禾店的老板,药铺的掌柜外,很少与别人讲话,今日被翠云把话匣子打开,竟也无所不言地讲起来。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半个多时辰,翠云又问:“平日,你师父就是教你识文断字吗?”

“是的”路边儿不知怎么没有说习武之事,也许是因为师父曾吩咐过:不得在人前卖弄武功。

“那你应该叫“先生”才对,怎么叫师父呢?”

“我也不清楚,我从小便一直叫‘师父’的。”

“哎呀!”翠云忽然想起了什么。“看我聊天聊的,忘了时间。天色越来越晚了,山路不好走,夜间更难行,我又不能做主留你在家里过夜,这把伞借给你,早点回山去吧。”

“那你怎么办?你刚才是要出门吧。”

“因为下雨天,坐在家里也做不了别的事情,本想去姨娘家聊聊天的,没想到出门遇到你,就聊到这般久。”

“噢”路边儿又抬头看了看天,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他也实在别无他法,于是说:“好吧,那就多谢翠云姑娘借伞之恩了。”

“一把伞而已,哪里谈得上恩呀。”

“那我明日定来相还。”

“不急不急,不必放在心上,甚至不还都行,就算我送你的好了,反正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不成不成,这伞做工精细,起码值二十文,怎敢愧领,定当奉还。”

“好吧,你执意要还也随你,只是等你下次路过我家门前时再还就行,不必为还伞特意跑一趟的,有十几里路吧,往返大概三十多里呢!”

“好吧,那我就下次卖柴时奉还吧。多谢姑娘了。”路边儿说完,转身先把米袋扛在肩上。

那米袋本放在路边儿身后,起初翠云并没有注意到,这时见到“噫!”了一声:“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力气这么大,这么一大袋米竟能扛在肩上。”

“我从小就扛柴扛米,习惯了,并没有觉得重。”

翠云瞪着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个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怪异。

路边儿从翠云手里接过伞,再次道声谢就大踏步迈进雨中,他主要用伞护米袋不被雨淋到。走了几步,停住回过身来对翠云说:“你的名字中也有一个云字,和我师傅一样,好记!”

“我的是名字,而你师父的应该是‘道号’吧,不一样。而且我只是一个乡村小女子,别把我和你师父相提并论才好。”

路边儿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复转回身去,左手撑着伞,右手扶着右肩上的米袋,虽在泥泞的土路上,但也大步流星的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翠云也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到了家里。

路边儿顺利地回到了山上,并把借伞的事跟师父说了,齐云只淡淡地说,下次记得还伞就行。

那雨虽然不大,但却下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上午天才放晴,路边儿心中暗道,幸亏翠云姑娘借了伞。

七、八天后,路边儿再次下山卖柴卖草药。正常情况下,他是半个月才下山一次,这次他是觉得借伞时间太长了,不能再拖了,所以一等柴和草药晒干,就赶紧下山了。

他来到翠云的门前扣门,出来的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妇人,看装束是一位仆人。路边儿拿起伞来说明来意。那仆人就唤出翠云,翠云见到路边儿笑嘻嘻地说:“你这人真实在,一把伞而已,还真来还了。”说完接过伞,看着他背后半人高的一大捆柴又说:“你每次都背这么一大捆柴吗?”

路边儿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翠云转首对那妇人道:“李婶儿,咱们家要不要买柴,买了他就不用背着这个‘小山’去镇上了。”

那李婶儿说:“小姐说笑了,咱们是庄稼院儿,柴禾有的是,哪用得着买呀!”

翠云冲路边儿摊摊手,那意思是说没帮上忙。路边儿赶紧说,到镇上已经不远了,我有老主顾,到那就能卖掉。

翠云兴致大起,要与路边儿一起去镇上逛逛。李婶慌忙说:“小姐使不得,这是哪家的孩子呀,我都不认识他,怎放心让你同他去。要去,等我禀明老爷,让奴家与小姐一起去。”

“李婶儿,不用你去。他是小青山齐云观里的小道士,你还不放心吗?”

“若是道士,倒是稍为放心。只是,他这么小的年纪,若是有什么事情,能护得了小姐周全吗?”李婶儿不放心地说道。

“别看他年纪小,但力气大看呢,你看他背的柴就知道了。”

“好吧,既然小姐执意要去,那我去禀明老爷。”说着李婶儿向里面走去。

翠云拉起路边儿的手说道:“我们也走吧。”

“怎么,不等李婶儿禀明老爷吗?”

“不用等,我们先走就好。”又指着路边儿的另一只手说:“那包裹是什么?我帮你拿吧。”

“草药”路边儿也没客气,递给了她。

“哟,好重!”

“既然你觉得重,那还是我来拿吧。”

“我说重,不是拿不动的意思。听你说是草药,以为会很轻。不是你没有晒干吧。嘻嘻!”

“晒是晒干了,只是捆的比较紧实,为了好拿。背上有柴又不能背,只能手里拎着,所以包得紧点儿小点儿比较方便。”

“原来是这样,我想也是,你们和尚、道士都比较诚实,不会弄虚作假。”翠云说着顺手把包裹背在肩上。

“和尚我不了解,但道士应该是这样吧。”路边儿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含糊地回答到,“上次忘了问你姓什么了。”路边儿又问道。

“我姓庄。”

“原来是庄小姐,失敬失敬。”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姐。”庄翠云有些不满。

“刚才李婶儿喊你我可听见了,你明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

“唉,只是家里有几十亩薄田而已,并雇了几户佃户,哪称得上大户人家,你别乱叫,不然我真生气了。”

“好吧,听你的。”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聊,不久就到了镇里。路边儿照惯例,先去卖柴,那干柴店的老板按惯例给了路边儿十文钱。翠云见了,怒道:“这么大一捆柴你才给十文钱,我们到别的店里去卖。”

那老板也急了,“我们是老主顾了,一直是这个价,你这丫头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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