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娘

谢喻东游西逛地晃悠了一下午,一直晃到天黑,才琢磨着找个地儿对付一宿,由于身上没钱,也住不起客栈,便往城郊的方向走去。

越走人烟越是稀少,他独自一人走在小道上,两侧都是低丘密林,偶尔还会飘来一阵花香,很好闻,但他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花。

瞧见一个破破烂烂的荒庙,他便欠身走进去,摊开茅草铺就了个窝,在我佛慈悲的脚下惬意地躺了下来,打了个幸福满满的哈欠,又上梦里会美人去了。

他已经好多年没睡过觉了,如今只要脑袋一沾茅草,便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前提得是没人搅扰。

有时候感知太过敏锐也并非是一件好事,睡眠容易浅,但经年累月所形成的习惯扎根在魂儿里,却是想改也是极难的。

“放下来歇会儿,老子去撒泡尿!”

“行行行,你俩先去,撒完了换老子!”

谢喻睡得正香之际,两个男人突兀的说话声便中断了他的美梦,他微微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本欲继续睡,却在翻身的空档瞟见了一口棺材,正好停放在庙门口。

那棺材角坐着的俩人就一吸一呼的功夫竟睡了去,仰着个脑袋,半张着嘴,鼾声似雷霆般拉的老长,还此起彼伏你来我往的。guxu.org 时光小说网

谢喻抬手捂住了耳朵,偏那声音穿透力极强,电钻子般准确无误地往他的耳内钻,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俩人面前。

抬起的脚没踢下去,他却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抬手便将棺盖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棺材里躺着一个祝少行,穿着鲜红嫁衣,是个活人,容貌说不上美丑,属于过目即忘没有记忆点的长相,不过右眼下方有一颗血红色的泪痣,和这张脸显得格格不入,在凄清月光下竟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惑之感。

“别磨蹭了,赶紧的!”

听到远处的说话声,谢喻即将触到祝少行脸庞的手便收了回去,内心的疑惑让他没及多想,闪身跳进了棺木之中,小心翼翼地将厚重的棺木重新掩上。

他虽用手支撑着身体,并未与祝少行的身体接触,但馆材空间太小,俩人的脸相距不过咫尺,却又乌漆嘛黑啥也看不见,只剩温热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涌流转。

祝少行在黑暗里缓缓睁眼,俩人就在这一片漆黑里默然无言地对视着。

“这棺材咋个变重了?”

“你他娘的撒了泡尿咋个把力气都给撒没咯!”

“去你娘的!”

……

又摇摇晃晃行了老长一路,谢喻觉得自己这么一直撑着的胳膊有些发酸,便小幅度地动了动。

“那棺材里的小娘子长的那真真叫一个俊呐!只可惜要去给个病痨鬼陪葬,啧啧!可惜哟!”

“不如让咱哥几个先快活快活!”

一阵“呵呵呲呲”的□□之声后,便有个人还算理智地说道:“你他娘的不要命了!九星阁那位是什么人也是你惹的起的!”

原来这棺材是要抬去九星阁的。

谢喻做鬼的时候听过不少关于九星阁的奇闻怪谈,其中大多都是关于九星阁的阁主傅明攸的。

这芳名远扬的傅阁主有个外号――丑阳一枝花。

具体是谁取的,不晓得。但几乎人人鬼鬼喜欢八卦的都知道。

这位“丑阳一枝花”之所以在坊间如此出名,主要还得怪他自己够能作,什么五花八门匪夷所思的幺蛾子事儿都被他做干净了。

其中最令人猜度纷纭的是说他曾在大婚之夜亲手把自己貌美如花的新娘子给杀了,而且杀人手法还极其残忍,据说是活活流了一整夜的血才死去的。

至于干这些个匪夷所思事儿的原因就更是妖魔鬼怪啥都有了,有说是要修什么邪派功法的,有说是为了给他那个需要常年用药罐子吊着半钱命的小老弟逆天改命的,有的干脆就说他是钱多没事做给屁闲出来的精神类毛病。

谢喻就比较倾向于最后一种,而且作为一个大善人,他琢磨着若是有缘得见,是不是有必要善意地提醒一下这枝花按时吃药,莫要放弃治疗。

听那几人的意思,这棺材里的姑娘是要去给个病痨鬼陪葬,那个口中的病痨鬼就只得是他那个病娇小弟弟傅云辰了,莫不是要冲喜?不过冲喜就冲喜好了,大半夜的把人装在棺材里抬过去又是几个意思?

正值谢喻思绪万千之际,“咚”的一声,棺材忽地一震。

早已麻木的双臂一没留神没撑住,手一松,他整个人便落在了祝少行的身上,头也顺势埋在了他的颈窝。

清竹淡香幽幽入鼻,谢喻脸上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闭眼闻了闻这熟悉的味道,也不动,也不起来,在那虽然看不见却肯定是红了的耳根旁,□□地拖着低沉的长音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起来。”祝少行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虽然声音压的极低,但字里行间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满满的杀意。

“哥,别费劲了,我这病是好不了了……咳咳…咳咳……”

“快躺下,哥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说能治好你就一定可以的。”

“噔、噔、噔――”

脚步声越来越近,忽而骤然停下,轰咚一声厚重的棺材板儿被掀飞在地。

傅明攸微微侧目,只斜斜扫了一眼棺中的祝少行,便对身边的护卫道:“送往摘星台。”

一身鲜红嫁衣的祝少行,躺在圆形祭台的正中,而这祭台正是传闻中能够逆行倒施的——九星太阴阵。

但因此阵实在太过邪性,世人听过的多,真正见过的就不知有几人了。

传言十数年前,在厘山之阴,有人曾以祝少行至阴之血祭过这个邪阵,可血阵开启之时,山体却突然轰塌,所有人无一生还,尽数被埋在了山底。

此后,这座山漫山遍野皆弥漫着血腥之气,所经之人也都被凄凄鬼叫吓的魂不附体,嗷嗷而逃。时间一久,便鲜有人行了。

而这厘山,正是现在尸横遍野的——敦薨山。

傅明攸负手立在阵前,穿着一袭暗色长袍,隐约可见刺金的海棠花纹绣,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根暗红色的长带,墨色长发垂落肩头,称得那张轮廓暗隐的脸有了几分说不出的妖异。

谢喻似乎就有些明白这位傅阁主为何会有个“丑阳一枝花”的美名了——确实挺骚包的。

祭台处在大殿的正中,其顶极高,顶的正中有一圆孔,此时月亮清冷的寒光,正好直直地从圆孔穿透而下,映在了红衣祝少行的脸上,像是穿透了一层薄薄的虚相,使得那张普通的脸夺魂摄魄,竟有些明艳不可方物。

只见接受指令的护卫抽出匕首,铮亮的刀刃反射出冷冷寒光,那匕尖刚一触到祝少行纤细的手腕,温热的鲜血便顺着尖口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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