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逛了一天，身体有些疲惫，但也许是琅的求婚，也许是其他原因，红鸾精神亢奋，完全没有睡意。躺床上翻了几遍身，最后还是起来，穿着睡衣踢拉着拖鞋走到院子里。
巧的是，娜塔也没睡，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背靠石桌仰望天空，似乎在欣赏夜色。
“你也睡不着吗？”红鸾打了个招呼，坐到另一个石凳上。
“嗯，真实的夏国，跟网上找到的资料，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和爪利国的差别更大。
这里的女人不像爪利国那样有着各种各样的规矩，她们可以自主选择婚姻，拥有大把的学习机会，也可以和男人一样，有着自己的一番作为。这样的生活，在爪利国，简直不敢想。
所以她们落落大方，自信满满，她们在实力上也许弱于娜塔，但在精神层面上，娜塔却觉得，自己缺了很多。
“我今天去了培训机构，那里距离这里其实有点距离。不过，他们有专人开飞船接送。而他们的场地设施也很齐全，几乎囊括了中小型飞船所有的训练场，面积几乎有巴都城那么大。”娜塔偏过头，笑问道：“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很没见识？”
“不会啊，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能去学驾驶飞船。”红鸾抬起手，透过指缝看着夜空。深蓝色的苍穹如同缀着点点星钻的天鹅绒，温柔而静谧。
“我喜欢宇宙，喜欢在星体之间穿梭的感觉。如果能驾驶飞船在宇宙中遨游，那一定是十分惬意的事情。”红鸾放下手，趴在石桌上。“可是我没有这个机会。”
“……”娜塔知道红鸾说这话并不只是安慰她。红鸾的身体太弱，想要驾驶飞船在宇宙中航行，几乎是痴人说梦。不过，“或许，等你到了三阶，身体的问题就能解决了呢？”
“理论上是这样的。”红鸾换了个趴着的姿势，下巴枕着手臂，“可是，以我的身体，修行速度不可能很快——恐怕还没等我到三阶，我的身体先撑不住了。”
“呸呸，童言无忌，说什么呢！”娜塔回身戳了下红鸾脑门，稍微用了点力道，红鸾一个后仰，再正过头，脑门上多了个红印子。
“好疼哦，你凶我~”红鸾捂着脑门眼泪汪汪，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着实把娜塔逗笑了。
“好了我错了，要我给你呼呼吗？”娜塔作势要靠近红鸾。
红鸾一秒正经脸：“不用了，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咱这筋骨还是经得起这点折腾的。”
“呦呵，还会拽文了。”好在这话偏向白话，娜塔还是能听懂个大意，最起码能猜个七七八八。“言归正传，我今天培训的时候打听到一事儿，兴许对你的身体有帮助。”
“你知道命器吗？”娜塔正色问。
“命器？”红鸾愣了下，这个词从娜塔嘴里说出来，感觉有点奇怪。不过红鸾还是回答：“嗯，知道，琅他今天跟我讲过这些。”
“那我就不多介绍了。”既然红鸾知道命器，对娜塔来说倒是剩了解释的功夫。她直奔主题：“命器产生时，可以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还能修复一些暗伤。你的身体药石无医，但是如果侥幸获得命器，那么至少恢复到平常人的水平，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命器这种东西，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啊。而且，琅还说，这几本属于华族特有的东西。”虽然她一直以为魂武就是命器，但魂武并不是所谓某族特有的东西，这大概也是魂武和命器最大的区别。
不过就算是魂武，一样不是随便谁都能有的，它也是很随机的东西。
而红鸾从不将希望寄托于运气。
“其实并不是华族特有，也有一些非华族血脉的人获得过命器。我查过一些关于华族之外的那些觉醒了命器的人，尤其是那些出过自传一类的强者。在其中，我找到了些共同点。”娜塔在手中凝聚出一团源力，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其中却酝酿着极为可怕的力量。“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对于源力的掌控力。”
“控制力和精神力？”红鸾下意识的接话。倒不是她总结能力多强，而是隐约记得以前有人这么跟她说过。
“一点即通。”娜塔满意的点点头，她不知道红鸾的情况，只当是跟明白人讲话特别方便。然后接着说：“包括很多拥有命器的华族人也是，除了那些天生好运的，遗传获得命器的这种特例，大部分还是控制力和精神力越强，获得命器的可能也越高。”
“换句话说，你的身体也许承担不了太多的源力，无法通过提升源力来强化自身。但在有限的源力下，你完全可以通过练习对源力的掌控，来提高你获得命器的概率。像这样。”娜塔掌心中的源力在她的控制下一点点压缩，从婴儿拳头慢慢缩小到黄豆大小。看起来似乎体型小了，可红鸾却能感受到，里面的威力却增幅到一种可怕的程度。
“这是我的极限了。”娜塔脑袋上沁出一层细汗，她又小心的将源力恢复原本的大小，然后重新收回身体里。“不过，我觉得这是不够的。命器既然是以自身源力为核心凝聚而成，那么它的本质还是源力。源力是一种能量，而命器却是一种实打实的物质。我尝试寻找物质和源力之间的联系，结果没有找到。所有的资料都告诉我，源力就是源力，物质就是物质。但也没有任何资料，包括华族对外公开的关于命器的资料，能够真正的解释命器的由来。”
娜塔又自嘲的笑了笑：“我学识不多，也许这样怀疑会有些自大。但是我有一种感觉，现在的科学，似乎有很多误区。宇宙中很多事情，科学根本无法解释，尤其是与源力相关。不过话说回来，你可以尝试做一些提升源力控制力的练习，反正就算不能获得命器，也没什么坏处。”
“其实你说的很对。”红鸾觉得自己脑袋中某个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微微有些刺痛，但并非不能忍受。“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源力构成的。不同的物质，只是源力构成的规则不同。如果对规则有着足够的理解，到了超阶，必然拥有命器，并且，可以随意更换命器形态！”
“超阶？”娜塔一脸懵，她原本以为自己对既定科学持怀疑态度已经够大胆的了，没相当红鸾更胜一筹——不仅直接否定了现代科学，居然还能编出新名词来。
“是的，超阶。六阶并不是人类极限，六阶之上，还有三阶。而九阶再往上，就是超阶。”红鸾脸色发白，但眼睛却闪着耀眼的光彩。“六阶从来不是人类的极限！固然生物的身体最多承载的源力只有六阶，但源力之上，还有规则！而六阶之后，就是对规则的理解，对世界，对宇宙本质的理解！六阶以下，只是强大的凡人。六阶之上……之上……嗯啊！”
红鸾捂着头，一手撑着桌子让自己不要摔倒。娜塔吓得站起来，无措的想要扶着红鸾，但又不敢贸然碰她。
“红鸾小姐，你……我去叫琅少爷！”她终于想起琅是个医生，连忙想要跑进屋拿通讯器。
“不用！”红鸾抓住娜塔的衣角，喘了几口气，眼前逐渐恢复清明。“我没事，不用找他。”
“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红鸾抓的紧，娜塔也不敢用蛮力，只能由着红鸾抓着自己。
“没事。”红鸾勉强冲娜塔笑了笑，说实话笑的有点难看。不过红鸾心情却很好，刚刚有一瞬间很痛苦，但也有好处。她已经隐约打开了被层层锁上的大门，并且似乎窥见了些门后的，几乎称得上惊世骇俗的东西。
红鸾还没能真正看清它们，但只有这一点，就让红鸾可以确定，那些东西，甚至有可能颠覆整个世界！
“真的不用看医生吗？”娜塔还是不放心，“可别讳疾忌医。”
“真没事的。”红鸾拉着娜塔坐下，想了想，用自己稀薄的源力在身体里流过一圈，让自己脸色恢复到正常状态。“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刚刚只是隐约想起了一点，有些刺激脑袋而已。”
娜塔还是担心，但也不好强求，犹豫片刻，问道：“介意我帮你检查一遍吗？”
“你还会医术？”红鸾毫不在意的伸出手，对娜塔的方式有点好奇。
“我不是医生，也不会医术。”娜塔大方的承认这一点，“不过，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土法子。我们爪利国医疗技术并不算发达，我以前又……对于我们来说，生病了，只能自己想办法。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有点自己的判断。”
娜塔抓着红鸾的手腕，放出一丝源力从手腕探进身体。这个过程很小心，毕竟这种方式对于很多人来说会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不适。
随着源力的深入，娜塔的眉头皱得越紧。红鸾的身体不能单纯的用“不好”来形容，更像是“衰”。这感觉就像是……如果闭着眼睛，娜塔只会觉得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不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娜塔听说过宇宙中有早衰患者，但他们的早衰是由内而外，内部衰竭，皮肤也干枯生皱。红鸾不是，红鸾的五脏六腑已经衰老，可表面依然青春靓丽。不仅如此，红鸾内部器官的衰老，似乎也并不是正常状态的衰老。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娜塔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她只能说，红鸾身体的衰老，不像是自然原因，甚至不像是病理现象，更像是某种人为的结果。
但这些都是娜塔自己模糊的猜想，她含糊的问道：“你，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你的亲人有得罪过什么人？”
“诶？”红鸾不知道娜塔怎么会问这种没啥关联的问题，不过也老实回答了：“不知道啊，我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也是，我忘了你失忆过。”事情有点棘手了，如果红鸾有记忆，或许还能找到根源，有那么点希望能解决。但她什么都不记得，娜塔也只能得出一个很糟糕的结论。
好好养着，兴许能多活几年。
“怎么忽然这么问？”不知为何，红鸾对自己的身体似乎不算很在意，倒是有些好奇娜塔检查的结果。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你的身体，像是某种诅咒。当然，按现在科学的说法，诅咒什么的就是胡说八道，它可能只是某种特殊的磁场或者其他什么的。”
“我信的啊。”红鸾收回手，撑着下巴嬉皮笑脸，表情上看着像是在逗娜塔开心，语气却十分笃定：“诅咒也是源力按照某种规则产生的效果，有足够信息源的话，精准定位到个人并非不可能的。”
所以真正的世界才会连真实姓名都作为隐私……等等，什么是真正的世界？
红鸾怔了下，这回没觉得头疼，一点轻微的不适应也是一闪而过。
娜塔一直在观察着红鸾，这点怔忪立刻引起她的再一次紧张：“没事吧？”
“没有。”红鸾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是这样谈论，似乎能让我稍微想起点什么来。但我又不是很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毕竟这种零碎的记忆可不一定来自生活，也可能是某些文学作品里的让人印象深刻的片段。
“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我觉得你不要想太多的好。贪多嚼不烂，恢复记忆也要慢慢来，不能急于一时。”想想刚刚红鸾的惨样，娜塔还是心有余悸。
“好嘛好嘛，我有分寸的，毕竟疼的人是我啊。”表面上红鸾一口答应，实际上不知悔改：“我们刚刚聊到哪来着？”
“聊什么聊！”娜塔脸黑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滚、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