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子走通关系，也需要时间，看样子今晚是出不去了。
观海转头看了看室内肮脏、混乱的环境，强行按捺住越狱的冲动。
他也不回去了，就在牢门旁边靠着门休息，至少这里空气还没那么浑浊。
整个牢房里，到处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各处都是哭声，其中还隐约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观海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佛经，平静着自己烦躁的心情。
观海虽然是白莲教的首席刺客，但他并不是白莲教中人，而是罗教中人。
罗教又称罗祖教、无为教或大乘教，其创始人叫罗梦鸿，现年六十多岁。
“无生老母”崇拜和“真空家乡，无生父母”八字真言，是罗教的基本教义，也是白莲教现今的主流信仰。
现在的白莲教教主罗瑞慈是罗梦鸿的远方侄子。
他本是穷苦出身，年轻时跟随在罗梦鸿身边，信了罗教，后来又被生活所迫，加入了白莲教。
罗瑞慈刚入白莲教的时候，白莲教内的主流信仰是信奉净土宗的弥勒佛，宣传口号是“弥勒下生”。
罗瑞慈把罗教的教义引入了白莲教。
罗教致力于单纯虔敬，行善积德，教义综合禅宗与净土宗，强调净土即人心中的本性。
罗教批评对经典和偶像等外在物品的崇拜，将禅宗佛教通俗化，强调人心是一切的根源，等同于真空，即万事万物的本质。
罗教认为所有人都有佛性，唯一目标是寻求佛性而觉悟。
罗教反驳一般的礼拜方式，认为那是有为法，专注于外在、表象的东西。
罗教主张向内探求，方法是无为，故罗教又被称为“无为教”。
罗教为不识字的一切众生，提供最简明扼要的修道成佛方法，开辟修道的新路径，不必避入佛门潜修，而适合在家居士修行，可说是临济禅的民间版。
因为教义通俗易懂，又不需要剃发拜佛，所以一经引入白莲教中，很快就受到了下层民众的欢迎与信奉，传教变得容易了很多。
罗瑞慈因此在白莲教内另开辟了“无生”派系，以“无生父母，真空家乡”为宣传口号。
“无生派”势力发展非常迅速，罗瑞慈甚至因此成了白莲教的现任教主。
观海是罗梦鸿的徒弟，算起来，勉强算是罗瑞慈的师弟。
罗瑞慈最初刚在白莲教传教的时候，当时“弥勒派”才是主流，他受到的非议非常大。
最开始他地位较低，虽然传播教义很快，但主要集中在下层教众范畴，并没有触动“弥勒派”的利益。
但随着身边的势力的迅速扩张，“弥勒派”终于还是注意到了他。
于是各种责难接踵而至。
不仅如此，各种明的、暗的危险也时不时出现在他身边。
他为求保命，求到了师弟观海头上。
观海看在他是师父侄子的份上，去帮了他几次。
观海在江湖行走久了，对这个世道见识得越多，就越厌恶这个朝廷，后来就主动帮着这位师兄干起了造反的行当。
在乌有县这边的人手，都是“无生派”的，所以观海才没有在任务失败后立即抽身离开，而是几次三番的想要进行弥补，把胡卢这个任务目标给弄死。
在观海眼中，现在的牢狱之内，就是现世的地狱。
虽然闭着眼睛，但各种苦痛哀嚎依旧不断地往他耳朵中灌入，混杂了屎尿、呕吐物、泪水和汗液等物的味道也一直刺激着他的鼻腔。
他勉强用佛经平静着自己的心情，也压抑着自己的杀意。
这个世界……已经污浊了。
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支持师兄推翻昏庸腐朽的朝廷，再造一份新天地的决心。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几个牢子抬着一个大桶，过来分发食物。
说是食物，但看起来比猪食也好不了多少。
这次抓进来的这些人，都是些商人、士绅家族子弟，不说养尊处优，但至少衣食无忧，如何吃得下这种垃圾。
那群牢子也不在意，这种人他们见得多了，等饿上几天，再难吃的东西也跟珍馐佳肴差不多了。
他们在牢内转了一圈，给那些老“住户”把食物分发完毕后，就离开了。
观海也没吃，但他经常在野外生活，所以习惯了随身携带些干粮，撑个一两天问题不大。
但他并没有拿出来吃，因为周边人都没吃的，如果他现在就吃东西，一定会犯众怒，若众人来抢，在这狭窄的地方，他拳脚施展不开，非吃大亏不可。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他也绝对不会去想要考验人性。
等到夜里人们都困倦不堪甚至睡着的时候，他再吃东西，就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了。
多饿一会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人在精神紧张的情况下，往往会做出平常都无法想象的行为。
现今在牢中的这些人，面对的是生死压力，自暴自弃、发疯、求死等等都毫不奇怪。
观海身边的年轻人就快疯了，他缠着观海，不停地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大师，你看我的面相，会不会短命？”
“大师，我王家虔心向佛，为什么佛祖不保佑我们？”
“大师，您有没有仙家法术，能不能救我们出去，等我们出去后一定给大师塑金身。”
观海开始还耐心给他解释，但他现在离发疯就只有一线之隔，问问题根本就是解压的手段，观海的解释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观海实在是烦不胜烦，最后被他念叨得受不了了，干脆就用万能回复。
“大师，我死后会不会下地狱？”
“阿弥陀佛。”
“不不，我向来积德行善，我不会下地狱的，是不是，大师？”
“阿弥陀佛。”
“大师，我下辈子还会转生成人吗？”
“阿弥陀佛。”
“……”
“阿弥陀佛。”
好不容易在各种魔音灌耳之中熬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牢房的大门霍然洞开，一群人踏步进来。
观海满怀期望地往外探头看去，但他没等来那个牢子，反而等来了一群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