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又来了，还是钱宁带队。
不过这次钱宁已经是千户了。
钱宁先到州衙拜见胡卢。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千户了，而且非常得刘公公看重，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刘公公心里是及不上胡卢的。
尤其是他和胡卢打过交道，知道这位文臣与其他文官不同，很擅长揣摩皇帝的心思。
上次胡卢给皇帝准备的礼物，分明就是一堆破烂，但冠以百姓之名，便让皇帝欢喜得意，甚至拿到朝臣面前炫耀，憋得朝臣无话可说。
这其中的关键，胡卢看得到，刘公公看得到，朝臣也看得到，但钱宁完全看不明白，这就是差距。
虽然现在皇帝已经把那些东西抛诸脑后了，但皇帝本就喜新厌旧，能得他青眼一段时间，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而且，事后很多人有样学样，包括钱宁也一样，弄了一些“百姓送给陛下的礼物”，结果皇帝连看都没看，就给丢一边去了。
可见这送礼的花样，并不能生搬硬套，必定其中有什么关键窍门是自己等人没吃透的，这次正好可以向胡卢好生请教一番。
“卑职钱宁，见过胡知州。”
“原来是钱千户，咱们可好久没见了。大家是老朋友了，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快坐。”
胡卢可不敢像对待宋开城那样对待钱宁，钱宁可是在刘瑾后最得朱厚照信任的人，堪称权倾朝野。
两个人都有结交对方的心思，于是越聊就越投契，胡卢干脆让摆上酒宴，一边喝一边聊。
几杯酒下肚，气氛愈发热烈，最后两人直接就兄弟相称了。
按年齿一叙，胡卢比钱宁大了一岁，做了兄长。
“胡大哥，小弟也不瞒你，这次小弟来此，还带着刘公公的命令。”钱宁说着，环顾左右。
胡卢会意，挥挥手，把丫鬟仆人都赶了出去。
“贤弟但讲无妨。”
“朝中居然有些人利用胡大哥遇刺这事做文章，攻讦刘公公，还称那刺客是什么‘义士’。刘公公大怒，把这事捅到陛下那里去了，这才有了小弟来此一行。”
虽然胡卢知道钱宁必然断章取义，但依旧对朝廷的这个态度很不满意，他冷哼一声，道：“那群混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还‘义士’，等杀到他们头上了，我看他们还是不是这个态度？”
“刘公公的想法，是想把这事搞大，给胡大哥出一口气。同时，也把那些想给刘公公找麻烦的家伙都收拾了，杀鸡骇猴，以儆效尤。”
刘瑾的想法，胡卢当然明白。
至于钱宁说什么给自己出口气，那都是些场面话，随便听听就行了，他压根就不信。
胡卢同样明白，现在刘瑾如日中天，很快就要变“立皇帝”了，得罪他的人没好下场的。
不过现在可能是最后向刘瑾表忠心的机会了，以后敢得罪刘瑾的人会越来越少，都成了“阉党”，人人都向他效忠，那时候就体现不出来自己了。
“刘公公的心意，愚兄我收到了，咱们就按照刘公公的意思办。正好那赵永安和愚兄我也有些仇怨，索性就一并了结了吧。”
“成，既然如此，那小弟明日便去乌有县拿人。”
“且不急，你先把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黄秋给拿了。有人盯上了他的位置，愚兄连银子都收了，不过随即就遇到了刺客，这事还没来得及办呢。”
“这事简单。本来胡大哥遇刺，这群丘八就难辞其咎，小弟动手也不算冤枉了他们。”钱宁心更黑，“索性多拿几个，空出的位置，正好胡大哥拿去填补些家用。”
“可以先拿了，然后看他们表现再决定是否定罪。”
两人又开始算计该如何利用这事发财，哪些人可以牵连进来，用什么罪名更合情合理。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是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等说了个口干舌燥，方停下来喝了几口水润润喉。
两人相视一笑，深感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等说完正事，才想起来那个刺客。
“如此说来，胡大哥怀疑是钱家余孽请的刺客？”
“不错，我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哪些人和我有如此大仇。要不是我向来谨慎，身上始终穿着内甲，只怕这两次就都被他给得逞了。”
胡卢说着，把外衣掀开，把里面的内甲露出来给钱宁看。
“我这内甲还是当初刚到乌有县做知县的时候，孙荫祖孙参将给送的礼物。我只是觉得它轻便，便随身穿着，没想到这内甲却两次救我性命。钱贤弟以后最好也弄一件内甲随身，关键时刻真能救命啊。”
“哈哈……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钱宁哈哈一笑，把飞鱼服一掀，胡卢伸头一看，下面果然也是一件内甲。
都是坏事做尽的货色，这亏心事做多了，自然连怕死都变得如出一辙。
两个贱人相对大笑，举杯再饮。
“愚兄已经让乌有县知县陈茂生在李靖宇身边布下陷阱，如果这刺客真的是钱家余孽派来的，必然不会放过李靖宇，到时，或许就能一网成擒。”
钱宁“嗤”地一笑，撇了撇嘴，道：“不是小弟瞧不起那些衙役，但只看那个刺客的行事做派，就知道那些衙役人再多都没用，甚至他们可能连刺客的影子都看不到。用他们设伏，只会被鱼把饵给吞了。胡大哥若信得过小弟，不妨把这事交给锦衣卫去办。刺客不来就罢了，只要他敢来，就一定跑不了。”
“愚兄是个文官，能调动的人手有限，除了衙役也调不动别的人了。锦衣卫办事，愚兄有什么信不过的？贤弟愿意经手，那再好不过。这件事就拜托贤弟了。”
胡卢乐得让锦衣卫接手，早一天把刺客抓到，自己就早一天放心。否则知道外面一直有个刺客惦记自己的脑袋，连小秘书都不香了。
两人计议完毕后，就按此办事。
钱宁让锦衣卫分两部分，一部分去抓人，另一部分暗中潜入乌有县，去李靖宇身边守株待兔，等着刺客撞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