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邺县的使者

三日后。

常山国上曲阳县。

幽州军大营。

中军帐。

公孙瓒坐在主位之上,手扶着颌下乌黑的长髯,两眼紧盯着面前正在夸夸其谈,喋喋不休的中年文士,脑门上青筋直蹦,却强忍着没发泄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中年文士终于停止了废话,向公孙瓒深施一礼,态度恭敬地说道:“公孙将军,我家主公的意思已经带到。战机难得,稍纵即逝,还请将军早作决断!”

公孙瓒点了点,一捋颌下胡须,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淡淡说道:“佐治先生一路辛苦。先生说了这么多,本初兄的意思,本将已经大体知晓了。”

“颜良已经率军出兵,不日就要抵达邺县城下。本初兄希望我率军南下,抢先一步进攻邺县,配合巨鹿郡的麴义消耗邺县的兵力。”

“这个意思,本将没有领会错吧?”

“将军英名!”辛毗满脸堆笑,点头应和道。

上门要求人家率兵冲上去垫背,本身就是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辛毗故意说了一大堆云山雾绕的东西,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尴尬。

现在看来,还得是和聪明人对话,

一点就透!

“真是荒谬!”

可还没等公孙瓒搭也言,左首一个身披火红色大氅的少女猛然站了起来,圆睁杏眼,倒竖柳眉,瞪着辛毗怒嗔道。

“明明是你家主公图谋邺县,却要我幽州兵率先攻城?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我幽州兵的性命,要比你们冀州兵的命贱不成吗?”

“呃……这个……”

辛毗刚还在因为公孙瓒的识相松口气,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更没有料到这红衣少女会突然开口,顿时就被呛在了原地,两眼睛抻直了,压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宝月!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公孙瓒骤然变色,原本还平静的神情霎时间罩了一层寒霜,用一双狭长的眼睛瞪着少女,怒哼道。

“明明就是……”公孙宝月还想反驳两句,但看到父亲铁青的脸,终归是没敢再多说什么,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坐回了原位。

“呵呵……”公孙瓒再回头时,脸上竟又挂上了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小女不懂事,言语间冲撞了先生,还请佐治先生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

见公孙瓒主动解围,辛毗顿时就缓过了神来,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令爱快人快语,属实难得,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啊!”

“多谢先生海涵……”公孙瓒附和着笑了笑,又把话拉回了正题,“想来先生也知道,本将此番率军南下,其实就是受了本初兄之邀。如今本初兄既有所求,那本将也……”

公孙瓒刚说到这里,却见一名卫兵快步走进帐内,径直到了公孙瓒案前,先是扫了旁边的辛毗一眼,便对着公孙瓒拱手说道:“启禀将军,辕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邺县来得使者!”

“哦?邺县的使者?”

公孙瓒两道剑眉一挑,目光再落到辛毗身上,就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对于公孙瓒来说,此番南下冀州,就是帮袁绍夺取邺县而来。

虽然袁绍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只要最终能如约兑现那些好处,公孙瓒也不是不能咬牙接受。

可现在韩馥却派人来了,双方的合作关系中出现了第三者,那情况可就有意思太多了。

辛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向公孙瓒施了一礼,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理所当然地说道:“那韩馥在这种时候还敢派人前来,必定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说不定就是派人来刺杀将军!”

“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将军速速下令,将那所谓的使者拿下!严刑拷打,不怕他不招!”

“先生何必着急?本将戎马半生,杀敌无数,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难道还怕他刺杀不成?”公孙瓒用鼻子哼了一声,显然是没拿辛毗的话当回事,扭头便对卫兵说道,

“去把人带进来,我倒要看看,都已经这个关口了,韩文节还有什么想说的!”

“喏!”卫兵自然以公孙瓒马首,直接答应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将军!那韩馥派使者前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左右都是攻打邺县,又何必见他的使者呢?”辛毗神色明显有些着急了,向公孙瓒拱手说道。

刚刚听公孙瓒的口风,明显就是要答应下来了。

可这卫兵一通报,公孙瓒顺势就把那个话头给咽了回去。原本要尘埃落定的事情,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万一那邺县的使者是个巧言善辩之辈,说动了公孙瓒,那将是个什么样的后果,辛毗都不敢去想……

只有阻止了双方见面,才能杜绝公孙瓒倒向对方的可能……哪怕理论上这个可能性极小……

“呵呵……”公孙瓒坐在那里八风不动,看着辛毗那焦急的神情,不由得轻笑着说道,“怎么?佐治先生很怕本将与那使者见面,莫非是怕本将倒向那韩文节?”

“呃……他这个……就是说……”辛毗在心里疯狂点头同意。

你说得对!

你说得可太对了!

你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你却偏偏还要和他们见面,那你是安了什么心?

但这话辛毗根本不可能说出来,只能装作一副很大度的样子,强挤出一副哭丧似的笑容:“公孙将军这是哪里话!将军纵横天下二十载,向来以信义为先,辛某又怎敢怀疑?”

“辛某所忧虑的,无非就是担心那韩馥战场上敌不过,就背地里用一些下作的手段。将军万金之躯,若是坏在几个刺客手中,岂不是我大汉的损失?”

“哼!”

就辛毗那一边哎呦,一边嘬牙花子的样子,就差把“我在编瞎话”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过公孙瓒也懒得拆穿,只是眼底不自觉多了几分厌恶,淡淡说道,“先生的好意,本将心领了。”

“此来常山,先生一路舟车劳顿,又在帐中说了许久,想必已经累了。眼下不如去休息片刻,待本将见过使者,再请先生过来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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