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风凛冽的从月流呼啸而下，凝霜的光华映照在了萧萧的脸上。
懒散模样的师傅站在萧萧的身前。黑蛇如手链般懒在他的手腕上，如一抹黑色的刺青。
月流变的更加庞大，从中流出的洪风也愈加磅礴。而师傅却依然立在那里，周身散发出莫名其妙的黑色，是那种和黑蛇剑一般的黑色。黑色轻而易举的刨开了洪风，传说中可以将人轻易吹到内脏喷涌的洪风，被那抹黑色刨开了五脏六腑，露出一块石头。
“萧萧，去把那块凝霜捡过来。”师傅说。
萧萧是一个名字，姓萧名萧，这是萧萧在十六年前被师傅捡到时便已确认下来的。
那是一个桃花盛开的春天，漫山遍野的红将八十里秦川染的透彻。还年轻的师傅从一个女人手中接过了襁褓中的萧萧，于是，所有的故事在那时便已经开始了。
萧萧应声，便上前去捡那块凝霜，那些黑色的剑气与萧萧擦肩而过，将洪风的创口撕裂的更大，流下如水一般清澈的血。
随着萧萧在暴风中向前行走，洪风似乎发出了哀嚎，四周酝酿的风暴变得更加磅礴。但是当萧萧将那块凝霜捡起时，一切都开始消失了。巨大的洪风开始收拢，慢慢的回归月流。月流停止了流淌，这条静止的河流开始蠕动，慢慢的像蛇一样向远方爬去，不时能从那絮絮的水流里看见一只怨毒悲伤的眼睛。
“别看了，它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月流不会回到悲伤之地，它不会在回来了。”
师傅走在萧萧背后，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块凝霜，那是一块蓝色的石头，上面结着白色的霜。
“够你再用两年了，两年时间应该足够寻找下一块了。”
师傅说着话，顺便把凝霜递给萧萧。一股冰凉入手，萧萧看向师傅。
“那月流到底是什么？”
“月流受月之精华，将水流练成精怪之体，吸幽谷之风而练洪风。不过敢借凝霜修炼是真的罕见，一有不小心月流便会被凝霜冰封，然后肝肠寸断。”
萧萧听着师傅讲这只妖怪的故事，看黑色剑慢慢攀上师傅肩头。
出了蜿蜒的山谷，面前便是宽阔的平原，被土坝分割成小块，大部分是一地荒凉，露出被收割后植物残留的已经僵硬的根茎，只有小部分还没有被收割，显现出一股无人照料的枯黄，这种枯黄一直蔓延到远处已经无人居住的房子前
“师傅？这里是不是闹过妖怪？”
萧萧扯了扯师傅的衣角。
“应该不是，现在到处在打仗。”
师傅用脚尖从面前的土地里翻出一块金属碎片，上面铸着半只兽头。
“这里的主人大概被抓去充军了。”
萧萧认得那兽头，那是名为饕餮的凶兽，不止是这个，还有各种各样的兽头铸在不同人的衣甲上，那些人都不约而同的来找过师傅，来请他出山。而师傅从来没答应过，有时候还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也没见他们生气。
萧萧曾以为是他们的脾气好，可师傅告诉他，那些人是知道规矩的，但他们来求师傅违反规矩，自然是不敢生气的。
“师傅，要不回家吧，咱们出来已经两天了，再不回去，会被大师兄念叨的。”
“还有一件事没办，还得迟几天才能回去。”
师傅翻着一本黄纸册子，那册子上记着这次出来需要采购的东西，和需要办的事。
“是那个胖店老板的事吗？”
萧萧想起那个告诉凝霜情报的胖子，那副堆积着肥肉的面庞，以及不自然的恭维。
“是，主要是西边那边的商人的问题。这次那些商人们所携带的货物过于巨大，害怕遇到强盗一类。所以人咱们在接受货物时照看一下。”
“西边？是中土的商人吗？”
故事里有着各钟关于中土的传言，有说他们能铸造出铁的怪物，可以吐出灼人的吐息。也有说他们断了肢体，可以用机械代替，只要上了发条，便与人体一般无二。更听说中土来客跳大神一般，吐出字符，可以凭空唤出水火。
“是中土的商人，他们过了神河，从蛮夷那里低价买入货物，穿过大漠，一路向东，将货物卖出，再买入丝绸，瓷器，茶叶。原路返回，卖给蛮夷，最后带着黄金返回家乡。”
师傅说着，顺便把快掉下来的黑蛇往上扶了扶。
“那是不是可以从他们那里买到刚出生的小獒犬？”
萧萧的大师兄讲过的那种对外人凶狠而对主人忠诚的大狗。听说要从它刚刚出生，眼睛还没有张开时开始喂养。
“不一定，獒犬可是贵人们的最爱，我能买得起的也只是残次品了。”师傅把黄纸册子收到口袋里，辨认了一下方向。“走吧，回香城吧，应该还能赶的上傍晚商队去接货物的车队。”
那个胖老板去接货的车队？他好像就是从好远的地方来到香城的。他要把货物接到多远的地方？会是天华城吗？萧萧胡思乱想，跟在师傅后面。
他们在傍晚时赶到了香城的城门口，落燕孤霞，黄沙如烟。城墙被傍晚附上了薰衣草紫的颜色。墙角根处是灰蒙蒙的一溜长蛇，人影起伏。胖店老板一直在等着师傅，包括那众多的车马刀客都在等师傅。他们像是看见了师傅，开始互相催促，准备启程。
“师傅，你面子真大，让这么多人等你。”
“这可不是师傅的面子，是黑蛇的面子。”
师傅指了指盘与脖颈的黑蛇剑。眼角余光瞄着向我们走近的胖大叔。
“您来了，贺人山。”胖店老板朝着师傅行礼。恭敬，却毫不忌讳的直呼师傅的名字。
“来了，不用麻烦，不用声张，货物交接后，我便还了凝霜的人情。”从师傅语气中能听出懒散，却单刀直入，戳于重点。
“明白明白，规矩我都懂的。”
“懂规矩没用，不去碰规矩才有用。”
胖老板应声，转身招呼着车队。萧萧和师傅上了给我们准备的马车，车外面尽是尘土，车内还倒是干净。透过马车窗上的簿纱，借着潮红的慕色。可以看见整个车队开始向西前进，车外赶着马车的人面孔被红色浸染，整个车队开始向戈壁大漠前行。
车马与人朝着太阳落下方向行去，像是传说里的夸父一族，追赶着太阳。而四周尽是黄沙与风的窃窃私语，还有车轮碾于沙石的吱吱呀呀。
“抓紧睡觉，现在的路还算平缓，后半段就要开始颠簸了。”师傅将厚的毛毯铺下，对萧萧说。
“师傅你不睡觉吗？”
但师傅说他一点也不困，说着把眉眼转向窗外，乌发顿时于夜共于一色。
萧萧在凌晨时被颠簸醒来，师傅并不在车内，不知道去哪里。于是萧萧趴在马车的窗口看着淡紫的天在背后暂亮，然后慢慢的开始将沙漠笼罩，让车队从追着太阳的人变成了被太阳追逐的人。
接下来便是百般无聊，只能看窗外被车轮卷起的尘埃起落。
临近午时，整个车队停下来休整了一下，不过大概因为是已经接近目的地的缘故，整个车队都紧张异常，刀客们骑在马上，散在四周。就连煮饭都是用一种块状的木石，燃起时都是极淡的烟。
吃饭时人被分成了两波，只有那个胖店老板从第一波吃到第二波。导致再出发时都显的他又胖了几分。
而师傅说他要离开一阵子，让萧萧照顾好自己。
临走时师傅换上了一身刀客的装扮，提着一把大概砍柴的宽刀，把黑蛇当成了腰带系在了腰上。师傅招呼着萧萧上了马车后，便骑上了一匹不知从那架马车上卸下的马匹，便混迹在了那群刀客中。
胖店老板过来为萧萧放下了帘子。
“委屈你师傅了。”他说。
胖店老板也许不是什么店老板，也许早该看出来了。
车队在暮时赶到了交易地点，是几面破旧的土城墙，勉强可以挡风而已，四周散落着不知历经多少朝代的房子和拴马桩。房子是挖在土层中的洞，被统称为窑。而在这的窑上布满的干裂，让人有理由怀疑这些东西随时会坍塌。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众人便围绕城墙开始驻扎，说不定得等上一个晚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几个伙夫又开始做饭。火堆在慢慢暗下来的世间悦动，慢慢的分成两个，三个。这个时候有人大喊‘火把’，我踮起脚尖，看往黄土尽头的地方，是火把，连成长串，已然是一条车队。中土的商人到底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