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门徒

星光所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渐渐将林耀淹没在光芒之中,如果不是他及时用手捂住双眼,林耀感觉自己铁定会当场失明。

不知过了多久,林耀才敢小心翼翼的挪开覆盖在眼睛前的手。

光芒消失,周围陷入一种静谧的黑暗之中,仿佛那两个人一下子就将这个空间里的光都抽走了似的,又像是自己突然双目失明,失去光明的恐惧在他心底开始疯狂滋长。

忍不住了,林耀颤抖着张嘴喊了一声:“你们还在吗?”

没有回声,漆黑不见五指的陌生环境里他不敢多挪腾。

耳朵唯一能听到的声响是从他的颌骨传到耳膜里的,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他飘在太空,于真空的环境下说了一句话,除了他自己谁都听不见。

回头看去,他的背后是亿万光点,那些光点在他的认知中又可以称之为星星,那些小小的星星其实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恒星,他此时此刻如同一尊神明,稳稳当当的站在虚空之上,没有受引力作用做轨道运动。

就好像他走进了老师在他们面前吹嘘的,大城市里才有的那种太空博物馆,身处一种叫做3D星空阅览室一般的空间里,这些星辰都是投影出来的美妙画卷而已,至少,自己还能呼吸。

林耀松了一口气,可能是连日的劳累让他出现了幻觉,或者这是一个梦境。无广告网am~w~w.

可这一口气送出去,林耀想再吸一口回来时突然发现,他的肺部就像一个被挤压成一坨的瓶子,无论如何都无法往里面塞满东西。

真空下的失重感随之而来,还有浑身上下的体液要冲破束缚往外迸出的疼痛感,就好像从地狱里冲出地面,受尽天底下所有的酷刑一般。

刹那而过,又像是过了无数的纪元。

颜色恢复,黑暗退却,在林耀以为自己要死掉的那一刹那,他离开了这趟奇妙的旅途。

李昌恒和陈林依旧站在他的面前,脚边的雪和旅途开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动,就连刚才那窒息版的疼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像梦一场。

失去了时间感和空间感,仿佛他刚才死过了一次,又活了过来。

揉了揉眼睛把恐惧压下去,感受着重获呼吸,林耀一边暗自抚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悻悻笑笑,一边看向两人:“两位都是大城市里来的大老板,我哪能知道啊。”

林耀接着之前的对话,也不知道自己这奇怪的走神走了多久,这个回答会不会太迟了。

李昌恒将脸上的一抹满意拾干净,揉了揉林耀的脑袋:“听说你已经辍学了,既然要养活家里,不如跟我干吧?”

陈林摸了摸鼻尖,在边上补充了一句:“老板的意思是,想收你做门徒。”

想了想,陈林又道:“就是徒弟的意思,大概一个月一千块的工资,包食宿。不过公司在省会,你得跟我们过去,年可能不能在家过了。”

林耀的眼睛按捺不住般闪起了光,看向站在面前如同一颗万年老树般的李昌恒:“这样啊,那我能不能先支一年工资。”

“那你先叫一声师父听听。”

“师父!”

......

挨过了期末考试,冷意又浓烈了一点。

林涵以最优异的成绩摘得高二年级组的第一把交椅,林耀觉得自己做梦都能笑醒。

在这只被他宠溺着的小公主回到家时,林耀就已经摆好了一大堆的饭菜,放在一张崭新的木制餐桌上。

“哥,以前老爸上山,怎么没见他那么赚钱的?搞得我都想跟你一起去挖山宝得了,上学可太没意思了。”

林耀用筷子敲了一下林涵的头,不紧不慢的将一锅猪排骨端到炉子上。

“少想那些没用的,好好读你的书就是了。”

说着,林耀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林涵的碗里:“昨天哥又买了一吨煤,家里的柴火也足够用两个冬天了。”

“存折压在你床下,密码是你的生日。”

“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尽管去买。”

林涵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咬了一口猪排骨喊道:“哥,打住打住!”

“怎么越听越觉得你要抛弃我了似的。”

林耀笑了笑,一股脑的给林涵夹肉,在林涵的碗里堆出了一个小肉山。

“哥找到了一个很棒的工作,可能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今年过年没办法在家里陪你了。”

林涵愣了一下,将碗搁在桌子上食欲全无:“哥,这不叫抛弃这叫什么?你就为了一点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年?”

林耀默默的将筷子放下,抬眼看向林涵,声音因激动而调高:“总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饿死在这个小镇里吧?”

后知后觉的林耀才看见林涵眼睛里的猩红,叹了一口气放缓了声调:“那样的话,我对不起咱爸妈。”

“你不是能挖到山宝吗?我们能在这里活下去啊,我不要新衣服,我不要吃肉,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哥你,只要你在什么都好!”

林耀拉住林涵的手,转开话题:“哥在省会工作,不远,邮局寄信五毛钱就能到,哥有空就会回来看你,地址写在存折夹的纸上了。”

林涵挣开了林耀的手冲回了里屋,嘭的一声响声震得墙上不住往下掉灰。

将饭菜盖住,放在铁路子的铁板上,铁板上传感来的热量会让饭菜不会变冷。

“待会饿了记得自己吃饭!”

林耀冲里屋喊了一嗓子,没人应。

心里一横,林耀快步走到门前,把门打开后迅速出去再把门关上,让风雪和自己被拦在房子外面。

他们住所门口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院落有个大铁门,铁门边上有个保卫室已经被林耀改成了煤棚,但以前办公室的气息依稀可辨。

李昌恒和陈林站在铁门外面的路上,路上的雪是黄色的,雪水软化了下面的泥路,把自己给染脏了。

雪上是一辆漆黑如墨的越野车,在下乡放映的电影里林耀不止一次见过。

“上车吧。”陈林对林耀招了招手。

他手里揣着一块林耀不认识的表,在林耀走出大铁门的一刹那,将表砸向一边的石头上,又用一块洁白的丝巾包裹住,上面写了几行字。

1994年1月26日,腊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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