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那是秋日里下得最大的一场雨，虽说是比不上夏雨那样磅礴，但该掉的眼泪一滴不差，通通从心里交还给了大地。
柏桀苦闷着坐了一天，后排离前排太远，他总觉得老师写的那几个大字模糊不清，倒是他孙敬阳脸上那颗痦子旁边长得一根毛比那些破字清晰得多，他一节课都盯着那颗痦子看，到底老师慷慨激昂了什么，他从昨天开始就已经不感兴趣了。
语文老师也没太管他，心知他心性如此，昨天受了挫，怕是有几日闹脾气的时候。
反倒是数学老师，从那件事后便打心底认定柏桀心术不正尽做些偷鸡摸狗之事，非但是干脆放弃了他，得了空便开始冷嘲热讽。也并非是这老师多么喜欢惩恶扬善，不过是找个软柿子捏捏罢了。
周五只有一节数学课，都要被他找个机会嘲讽一番。
这刚一进门，眼睛还没看到柏桀人在哪，嘴上就开始损人。
“柏桀，你这一天天不听课，数学考得那点分，怎么好意思在班里待着的？”
“………”
柏桀抬眼看他一眼，没说话，他便以为柏桀是被他说怕了，于是开始变本加厉。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无广告网am~w~w.
“不用你不说话，我告诉你，就你这点分，根本考不上高中，实在不行就跟家里说说，早点辍学得了，以后我的课你不用听了，我上课你去后面站着去。”
说来柏桀也没惹着他，数学课不听课的班上有一大半，他偏偏盯上了个不睡觉不聊天乖乖坐着的柏桀就开始骂。
连一旁上着课的同学都觉得柏桀这顿骂挨得冤，柏桀倒是一声没吭，起身就去后排站着了。
柏桀平白无故挨了顿骂，在全班面前被他劈头盖脸的说了顿，他倒是像还是不满意，开始鸡蛋里挑骨头。
“你去后面连书都不拿？让你不听你就真不听了？让你不要脸你就真的不要脸了吗？”
柏桀连看都没看他，回了座位拿了书，又回了后面，刚一站好，最后一排传开一句大声的怒骂。
“操！”
与此同时，杜若把手里的书直接摔了出去，踹了一脚桌子站起身。
“杜若！”
数学老师被吓得一愣，还未等发话，柏桀一声呵斥制止了杜若。
“杜若，你要干嘛！”
那老师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看着站起了身满脸怒不可遏的杜若，依旧惊魂未定。
柏桀两手紧紧揪着那本数学书，眼睛死死盯着杜若，生怕这人下一步就冲上去做出什么他无法想象的事情。
杜若两手握拳，手上青筋暴起，咬着牙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回过头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的那个人。
那人没什么表情，只微微皱了眉，可杜若依旧能看出来，刚刚一定吓坏他了。
讲台上，老师还在怒骂着，不停地呵斥他坐下。杜若恍若未闻，转过头去看着那个惊魂未定，却先想着担心他的小孩，拿起书走到后面，站在了他身边。
“我困了，站会儿。”
杜若倒不会像柏桀那样一言不发，他直视着老师的眼睛说出那句话，可偏偏这数学老师对他根本无可奈何。
“你过来干嘛？”
柏桀没看他，低着头嘟囔了一句。
“我来陪你。”
杜若又往柏桀那边凑了凑，从身后伸手去勾柏桀的手，被柏桀躲开了，他又去勾，柏桀又躲，再勾，再躲。
“啧。”杜若不满的皱皱眉，转过头去看他，柏桀不甘示弱，露出那双足以勾走杜若魂魄的狐狸招子，眼角上扬，满脸写着挑衅二字。
“小屁孩，你再躲？”杜若又小步往柏桀那边蹭了蹭，偷偷伸出手，用力的扯了一下柏桀的袖子，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在他身后握住他那不老实的小手，紧紧禁锢在自己手掌心。
“哼………”
柏桀挣扎几次也没能挣脱开，最后只得放弃抵抗，扭头哼哼一句，表示自己很是不服气。
外面小雨下的淅淅沥沥，柏桀痴痴的看着那雨点掉到地上，整个人好似呆住了一般，可眼角微微的红，又是说不出的含羞。
他出神的看着雨，杜若看着他看的出神，手心里握着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却带着异常的冷意。一到雨雪天，天一冷，柏桀的手便一如这般凉，他一开始本以为这样的人，也许内心就像他那双手一样冰冷。
可看着他逐渐变红的眼圈，他这才恍懂，这样敏感的人，也许不该称之为冰冷，而是脆弱。
“哭了？”
杜若握着柏桀的手，轻轻揉了揉，以为是刚刚自己太大力，弄疼了他，这才让他眼角微红。
“没有。”
柏桀的声音好像蚊子，大概是除了杜若，他也不想让别个听了去，那几个字在嗓子眼里转了几圈，愣是让杜若勉强听清楚他大概是说了句没。
雨声淅淅沥沥，他话语声比雨声还淅沥，像那没断奶的小猫，奶声奶气，不大有力。
杜若脑子里千百遍的回荡着自家小媳妇喃喃的细语声，就差没心血来潮哼哼一段山歌出来助兴，正得意呢，这边柏桀把他的手松开了，还往旁边躲了一步。
杜若刚要不满的质问他，抬头一看，那教导处主任正鬼祟着在前面玻璃那瞅着，班里一片安静，要不是那群人一边看着黑板，一边观察敌情，他倒是真信了这一片良好的学习氛围了。
那主任贼头贼脑瞅了几眼，倒像是才瞅到后面站着的两个人一样，挺着个肚子，背着手慢慢踱了过去。
后门一直开着，他就站到后门边上，假模假样的往班上瞅了一眼，然后猛地把目光挪到那两人身上。
柏桀心里暗道凉凉，这回是惨了，这要是被教导主任找了茬，那可不就是叫家长的份了吗？可不能叫他妈来啊，他妈忙着逛街呢哪有空管他。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这一坨主任总算开了口，柏桀直接心凉半截，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他的心也和雨一样淅淅沥沥。
正想着怎么才能糊弄过去，好躲过这么一劫，旁边那因为被媳妇松开手而不满许久的杜大爷悠悠开口，“困了，站会儿，听课呢。”
这说话态度，简直就像他才是教导主任一般，柏桀的心又凉了半截，差点想跪求杜大佬放过了，这叫什么？猪队友吗？
前面数学老师的课也不讲了，皱着眉看着教导主任在后面问话，又看了看后面那两个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看着后面的“战况”，不光是柏桀，班上绝大多数人都为杜若捏了把汗。
可这主任倒像是不计较一般，和蔼一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抬抬手，活像是一尊弥勒佛，“行，能学就行，好好学着，考试考个好成绩。”
“知道了，大姑父。”
杜若看都不看他一眼，满是敷衍的回着话，应该是还在为刚刚柏桀松手那事置气。
主任也拿他没办法，呵呵一笑，又背着手板住脸去查别的班了。
等他走到下个班，数学老师总算继续讲课了，班里又回到了刚才那似学非学的氛围里。
“这是你姑父？”
刚刚那一幕实在震惊柏桀一整年，给孩子吓得，说话时眼睛都差点瞪出来。
杜若没个好气的瞟他一眼，重新握回他的手背到身后，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扯，沉声道。
“咱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