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停下,小翠下了轿,装潢精美的绣楼映入眼帘,写着花满楼三个字的幡迎风招展。门庭冷冷清清的,这几天自然不会开张做生意。
“花满楼到底是什么地方?”小翠嘀咕一句。
“哎呀。”轿夫挤眉弄眼道,“当然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了。小姑娘呢,到这种地方不大好。听我们几个的,你还是别进去了。”
寻欢作乐?那岂不是青楼?王爷让她到青楼做什么……都到了这里,哪有还走回头路的理由。小翠付了钱,直接奔入花满楼。
“喂!姑娘你找谁?”一个慵懒的女人盯着小翠,最近清闲,她妆都没怎么化。花满楼对擅闯的女人都很排斥,一般来说,上花满楼的女人只有两种情况。
臭男人家里的婆娘和臭男人家里的婆娘派来的丫鬟。
看这小姑娘还没梳成妇人髻,想来是个元英未嫁的丫环。
“你们这有没有个叫阿力的?”
女人狐疑地盯着她。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那叫琴音有没有?”
“琴音?”女人无聊地摆摆手,让她上楼,又扯着嗓子往楼上喊了一把,“老板娘,有人找你。”
小翠抬头往上看,正看到从楼上款款走下一个端庄优雅的漂亮女人。琴音微微蹙眉,走到小翠面前盯着她。
“你就是琴音?”
“我就是。你又是谁,找我有何贵干呐?”
“你们这是不是还有叫阿力的?”
“对不起,无可奉告。”
小翠拿出王爷的私印亮给琴音看,琴音脸色一变,紧接着便道:“你跟我进来。”
“王爷被软禁了?”阿力跳了起来。
原来那日常知欢进宫后就把阿力安置到了花满楼,阿力见到小翠,又看过王爷给他的信件后忧心忡忡。
“主子要我们做什么?”
“赈!”阿力放下信,“王爷要我们以他的名义大力赈灾,以得到百姓当中的好名声。”
“这样会不会太打眼了?朝廷也在赈灾,且向朝中文武百官募捐了款项。”琴音有些担心。
“王爷说,既然国库空虚,那些大臣也不想出钱救济,倒不如他来做一回好事。做好事不留名是不行的,咱这次不仅要留名,还要把声势弄得越大越好,最好全城老百姓都知道是王爷在赈灾,且对外宣称王爷倾其所有的身家钱财全用作赈灾了。”
“那钱?”
“昨天不是从王府库房的废墟里挖出来的银子嘛,全用掉,这个钱不能省。花钱消灾,王爷这次危险了,皇上这是想除掉王爷。京中粮价大涨,不好买。”阿力平时只需要照看常知欢最宝贝的儿子,其余事务不必他来管,因此并不知道常知欢暗地里屯粮的事情。
琴音却是直接接触这方面事务的。她道:“粮食不必买,主子早事先未雨绸缪。”
阿力想了一下又道,“还要做一件事。”
“得到珈蓝寺请无念大师。”
以高僧之名宣传,百姓岂不是更能信服。只要全城百姓都把王爷当成救苦救难的佛菩萨,民心所向,皇上想杀也要拿捏一下。
兵分几路,阿力去珈蓝寺寻无念去了。
——
“父皇要见孤?”常知欢攥紧的袖子,低着头目光记恨地落在地上,“父皇怎么突然想见我了。”
“这……老奴也不大知道。”
总管见常知欢站都站不稳,看起来病得很重,也不知皇上为何要这时召见王爷。舍余塔的事情总管也知道,但他却不认为这与王爷有什么关系。
“外面风大,王爷您多穿件衣服再过去吧。”这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宽大的大氅将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刘总管在外面等等,本王整顿完衣裳后便随你去进父皇。”
常知欢起身回房,一下瘫坐在床头,他扶着床解开外面那件大氅,里面披着的还是无念的衣服。
常知欢眼神冷冷的,穿好僧衣,耳朵被压了进去,蓬松的尾巴却怎么都逼不会回去,干脆直接藏进裤管里面,找了件宽大的袍子穿起来,勉勉强强掩饰住。第一次见到和尚从和尚身上取下的念珠一直带在身上,这一回也套在了腕部。
一番整理之后,常知欢终于走了出来。
“走吧,刘总管。”常知欢轻笑一声。妖僧又如何,还能比无念那个妖僧再妖一点吗?
不过是个——冒牌货。
常知欢怨念得很呢。
“来了吗?”皇帝喝了口茶,时不时往帘外望一眼。一盘棋下得乱七八糟,丝毫没有步法。
时真却是沉着冷静,专心于手里的一盘棋。他放下一粒黑子,将大龙圈住,张开了毒蛇的獠牙。
“大师,你说的果真有用?”皇帝很急切。最近几天的早朝,那些叽叽喳喳的大臣们都上奏说是上天降罪于他,要他自省。
简直岂有此理。朕是皇帝,朕说的就是天理,朕何罪之有!?朕不需要反省。
若不当着天下人的面写一份罪己书,这些谏臣又喋喋不休,左一个天罚又一个民心,嚷嚷嚷嚷,像一千只苍蝇和一千只乌鸦一起嗡嗡呱呱。
还是大师明鉴,知道什么天罚都不是因为朕引起的。一定是别人导致的京城地动。
总之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朕就行。如果老二能出来担了这罪名,也算他最后孝顺一次朕了。朕不妨考虑考虑给他个风光大葬。
皇帝惴惴不安,再次询问一遍。
“大师可千万不要欺瞒朕。”
“皇上还不信贫僧?贫僧如何,您都见识过了。”时真淡淡地看一眼皇帝,倒是生了一张天生让人信服的脸。
皇帝深以为然点点头,大师的能耐这几日都向他展示过了。能卜过去事,能知未来事。
皇帝望着他的脸,不禁问:“大师和观自在菩提的高僧宛若双生子一般的长相,让朕真是好奇不已。”
“皇上,这只不是是人有相似而已。”时真语气淡漠,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茶喝了好几杯,常知欢才姗姗来迟。
“儿臣参见父皇。”
“怎么来得这么迟!”皇帝语气不善,坐在榻上斜着眼睛眤了常知欢一眼。
“儿臣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所以迟了些,请父皇恕罪。”
“身体不适?生病了?”食指敲打着桌角,皇帝悠悠道,“让朕看看。”
抬起头来,果然脸色通红。
“老二果然病得不轻呐。”说着,皇帝朝时真递了个眼色,怎么看是不是妖孽,那还得他来。时真不是说他有办法逼出妖孽的原型吗?人都带来了,还不快上。
不弄出证据来,要他何用。只有证据确凿,朕身为皇帝的名声才能清清白白,否则叫天下人以为朕是虎毒要食子怎么办。
朕可是要脸的。
“恭亲王有病在身,恰好贫僧懂些玄黄之术,不如就让贫僧给王爷把把脉如何?”
皇帝添油加醋道:“是呀,老二,大师的医术了得,不如就让他给你看看。”
呵呵,和尚还懂看病抓药了。你个赝品货。常知欢心里腹诽,但皇帝都同意了,他便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
“那就多谢父皇厚爱了。”
死和尚把脉的姿势倒像是真的一般,常知欢借着他把脉的机会上上下下打量着时真。他想做什么手脚。
“王爷的身体不过有点虚,贫僧这里有一粒天山雪莲所制的极品灵丹,可除百病,王爷吃一枚即可恢复。”时真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豌豆大小的药丸,送到常知欢的面前。
常知欢不接,皮笑肉不笑。
“如此珍贵的灵丹,儿臣受之有愧。父皇您劳苦功高,更应该保重龙体,如此灵丹妙药合该献给父皇才对。儿臣区区凡体,到太医院开些普通的药材就行。”
“咳咳。”皇帝捋着胡须,对吹捧当然是欣然接受,灵药自然是该他来接受,不过大师这一颗可是专门给老二的,“老二身子一向虚弱,这一粒灵药是朕赏给你的。”
“王爷您接受了吧,贫僧自会为皇上配其他的灵药。”时真手都没有收回去过。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常知欢只能接受这粒药丸。
“咳咳,如此珍贵的药丸,儿臣以为还是回去服用比较好。”
“说什么话呢,在这里吃了便是,难不成你还怀疑朕的用心吗?”皇帝施压道。
“父皇厚爱,儿臣岂敢有辞。”常知欢心里冷冷的,虚情假意道。
一时间好似父慈子孝一般热融融大场面,令人讽刺。都是做戏的好手!
常知欢攥紧一只手指一口吞下那粒丹药,皇帝紧张的瞪圆了眼睛,时真自信满满等着他露出妖孽原型。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常知欢后背一阵冷汗,后怕不已。他赌对了。
“父皇赐的灵药果然是好用,儿臣觉得身体大好了不少!”常知欢假笑着对皇帝道。
皇帝气个半死,该死的和尚,说好的妖孽现行呢。
“送恭亲王回宫!”皇帝一摆衣袖,送客。
常知欢面露微笑,直到回到了碧青宫,关上了房门,脸上的微笑彻底维持不下去了。
一只漂亮的白狼趴匐在地上,全身的白毛干净的就像白雪一样,只有肚皮上有一撮鲜艳的红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