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淡淡的笑了笑，他一头白发，此刻反倒是在从容中平添了一分神秘。
左雨凝与他拉近了距离，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身前的白发男子，又道：“龙牙传承既然已被你所得，那你我便算是师出同门，不过，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获得我的信任。话说在前头，若你行事不寻公义，依旧是左氏一族和天龙一族那一套，别怪我剑下不留情。”
苏辰笑着应道：“全听师姐吩咐。”
从传承而言，苏辰的轮回诀得自于冥神骆辛阳的传授，而骆辛阳又师承龙牙，苏辰这一声“师姐”确是出于真心。
瀑布声震耳欲聋，地底世界湿气极重，并非久留之地。苏辰心想既然认了师姐，那沙禺山等人理应由自己出手逼退，于是问道：“师姐，沙禺山和那名和尚究竟是何来路？”
左雨凝顺口解释，沙禺山同另外四名黑衣人都是来自于九幽门，被人称之为“九幽五鬼”，专行见不得光的事，算是九幽门对外的打手，实力不俗，联手之下更能发挥出无量境修为的实力。
至于那名恶僧，法号空音，则是来自于一个叫做“罗刹门”的组织，出身佛门，走的却是魔道，又有人称之为“魔僧”。
“魔僧”空音的实力远在九幽五鬼之上，正是由于他的步步紧逼，左雨凝方才被迫遁入暗无天日的五阴古林当中。
左雨凝最后叹了一声，道：“若非那臭和尚逼得太紧，我即使有姑姑留下来的线索，也未必能够这么快发现古宅。”
事实上，文陵岛早已因五阴阵的存在变为一座无人孤岛，左雨凝半个月前靠着一张破旧地图来到此地，本未想到会如此顺利，可能真是天意使然，苏辰的突然出现让功夫不负有心人，机缘巧合下五阴宅终于重见天日。
“空音？”
苏辰听到魔僧法号，不由一怔，问道：“师姐可曾听过一位法号空绝的和尚？”
左雨凝“咦”了一声，道：“此人名气还在空音之上，在罗刹门中的地位不低，不过此人已经将近百年没有消息，不知在何地隐修去了。”
苏辰暗暗冷哼，此人确实是在隐修，不过地点却是在紫微星域。
若非空绝，妻子红袖绝不至于变成“活死人”，这个仇不得不报。
左雨凝不知苏辰过往，正想询问他为何对空绝感兴趣，耳中突然传来颇为急躁的“嗡嗡”声，似是有无数飞虫朝此地而来。
“哼，自己进不来，只能靠这些低贱蚁虫么？”
左雨凝心知必是空音以梵音吟唱驱使虫豸追来，当下对苏辰道：“跟我来。”
两人已然深入地底，但在左雨凝带路下，二人又继续往下，似是往悬崖之下而去。
苏辰、左雨凝修为皆是不弱，虽未尽全力，速度却是不慢。但身后飞虫闻着活人气息，依旧紧跟不舍，足可见其威慑力。
二人对此均视而不见，只是往地底而去，也不知过得多久，一股莫名的威压却是突然重了起来。
苏辰深吸一口气，明显感觉到精神一振，这种由身体本能生出的兴奋感同他最开始发现古宅时如出一辙，心中不由想到：“莫非下面便是龙前辈的埋骨之地？”
这种感觉刚出现没多久，追击不止的虫云身形便突然一顿，极有默契的同时“僵”在了后方。
就在这时，左雨凝的不屑哼声响起，“即使过去数百年，天龙之威也不能让这些低贱虫蚁冒犯......”
话说到中途，突然察觉到这一句话未免有点涨天龙一族的士气，又忍不住蹙了蹙眉，身形往前加速一掠，消失在黑暗但当中。
苏辰见状，不禁摇头一笑，暗道这位“左师姐”心性倒是纯真得可爱。
过不多久，前方视线突然大亮，一道柔和的白色晕光映入眼帘。
苏辰身形当即怔在当场，难以置信的瞧着眼前之物。
龙骨盘身！
虽已仅剩白骨，但其仅仅露出的一部分身躯便有近两百丈，那白色晕光自龙骨之身上迸发，更是带出欲吞山河般的气势。
“这才是真正的天龙么？”
苏辰完全怔在当场。
他修习天龙九变数十年，论肉身强韧，早已超出第九变之境，但在其上的境界却始终没有精进，他甚至一度认为，或许肉身强韧之度已然到了一个尽头。
如今看来，却全然不是一回事。
与眼前的龙骨相比，自己的肉身说是纸糊一般也毫不为过，他心中电光连闪，似是抓到了什么关键。
“势！”
天龙九变注重的是“以气活血，以血润骨，以骨生血”，苏辰如今身具龙血，又兼有巨灵遗骨，轮回诀又助他先一步有了混元之气养体，天龙九变早已臻至圆满。
可说到底，这具强大的肉身也不过只是一具躯壳。
若是多出“势”，一往无前也好，无所畏惧也好，有了势，这样的肉身才算真正活了起来。
眼前的这具龙骨给他造成的冲击之大，远胜当年在睡龙谷中龙神的复活之象。二者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万千星域，唯我独尊，这便是龙文陵的势。
且不论他是否达成“独尊”，单就左雨凝的回忆而言，龙文陵的一生已经让苏辰生出望尘莫及之感。
苏辰神色肃穆，郑重的向龙骨行了一个晚辈之礼。
左雨凝见他神色庄严，心中尚存的一丝戒心在此刻方才真正消除，对他说道：“姑父长眠此地已有近五百年，按照姑姑的遗愿，在她死后希望能够与姑父共眠一地。我需要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不能容任何人打扰，苏师弟，你可愿助我？”
三天时间？
若是单纯的让死者入土下葬，这并非难事，左雨凝要了三天时间，定是有一些不便言明的特殊安排。
联想到此地依旧释放出威压的龙骨，苏辰心中了然，左雨凝定是要借这难得的机缘实现突破，于是道：“左师姐放心，空音交给我便是。”
不久前在古宅卧室当中，苏辰为救左雨凝已经露了一手，左雨凝在确认苏辰是站在自己这一方后，便已经有了让苏辰做“打手”的想法。
这些算计也是直到一个月后，当左雨凝完全信任苏辰后方才吐露出来。
且不说左雨凝如何实现死者遗愿，单说苏辰后退了百丈距离，那具龙骨巨身所带的白色光晕已然清晰，依然释放出让苏辰也为之动容的强者威压。
“龙前辈死后近五百年，仍然保强者威压不散，其生前修为究竟达到了怎样的高度？”
苏辰心下自语，脑海中不禁再次回想起冥神殿中的际遇。太始星域与紫微星域相距不知几许，龙牙孤身游历，会不会生出孤独之感？
以龙文陵之强横，哪怕是勘破了生死之谜，却依旧未能逃脱生死的法则。长生境强者，未必就真的长生了。
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不敬，苏辰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不禁暗骂自己一声，自语道：“苏辰啊苏辰，龙前辈对你有再造之恩，怎可如此亵渎？”
神情一肃，强迫着将胡思乱想给压下，目光落在龙骨之上，竟是在不知觉间入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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