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宿命

栖凤山山高三百余丈,对修道士而言显得有些奇伟不足,却秀丽有余。云雾渐起,偌大的深山之中,蓦地里响起尖利狂笑。

“地狱鬼蝠”沙空厉追踪姬远峰的气机,来到一处无名林谷,察觉到林间旺盛异常的生机,不禁大喜过望。眼中贪婪之色闪过,沙空厉迅速掐了一个手诀,山间密林飞起成群结队的蝙蝠,迅速将阳光遮罩,使得此处生机再难外泄。

沙空厉得意非常,先前与“残刀”褚斩、“修罗王”沈枭二人一同追击姬远峰,不料公孙启闲事多管,将三人去路拦住,沙空厉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先行一步,终于在此地占得先机。

“待我破境之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沙空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自以为姬远峰的气数大半留于此地,但他做梦也未想到,散于此地的旺盛生机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足以影响紫微星百年的气运,又怎会微弱至此?

就在沙空厉独揽此地生机之后不久,远在百里之外的另一处悬崖所在,又出现一波强盛至极的生机释放。这种虚无缥缈的“生机”对于修为桎梏多年的老家伙而言,却如同山珍美味一般,散发着强有力的吸引力,是以当褚斩、沈枭二人甩开公孙启赶到此地时,便彻底撕开脸皮,以“挡我者必杀之”的气势再次展开一场惊人大战。

同样的情况在这片沉寂多年的栖凤山脉当中接连上演了五次,苏辰拉着姬彤在栖凤山中来回数次,半日时间内狂奔了将近千里,眼见月上西头,已是深夜,终于找了处僻静地道:“师妹,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姬彤此时已有些明白过来,苏辰将他父亲所承受的莫大气运释放各地,为的便是引开各路强者,不管是魔道中人也好,正道人士也罢,面对摆在眼前的大机缘,修道士不可能不动心,眼下正是让他们彼此生隙,互不信任下苏辰与她便有了逃出来的机会。但眼下二人身处之地正是栖凤山深处,四面皆是强者,姬彤有些茫然,便问道:“苏师兄,接下来我该如何做?”

苏辰道:“富贵险中求,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按照刚才的路线,那些老家伙必定认为我们要逃出深山,索性将计就计,藏在他们眼皮底下。”

姬彤皱眉道:“太冒险了,以他们的神魂力,想要找到我们并不难。”

苏辰摇了摇头,解释道:“大将军的气运已经散去了将近七成,眼下四处皆有天命机缘可寻,那些老怪物又岂能找得到我们?深海里找沙不难,但在茫茫大漠里想那找独一无二的沙砾,又谈何容易?”

姬彤恍然大悟,不禁露出欣喜神色,转念又想,爹爹一身气运散去十之有七,眼下情况不知如何了,却听苏辰续道:“如此一来,我们藏身于此,借助师妹布下一套迷阵,隐去你我身形,便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姬彤点了点头,师父姬玉蓉既是她姑姑,同样是紫微星三大阵法宗师之一,过去五年,她在阵法造诣上颇有不俗表现,只可惜心思难定,短时间内难有大的成就。姬彤冰雪聪明,修为虽远远落后于苏辰,但对阵法的理解却强他太多,当下微一沉吟,便道:“普通的迷幻阵法破绽太多,眼下只会画蛇添足,要瞒过无量境修士,除非纵览整个山势,借这山川地形自成一阵,可难度太大,以我的修为,至少得耗时一个月才行,况且眼下又是深夜......”

苏辰听到这里,松一口气,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白日里带那些老怪物捉迷藏,我已经大致摸清这里的山势地貌,我可以描述给你,此阵颇耗神魂力,以大将军现在的状态,应该足够帮你了。”

姬彤心下惊佩,没曾想眼前这位男子竟是如此心思细腻之人,当下神色一振,道:“那就事不宜迟,苏师兄,请你先将这里的山势地貌说与我听听。”

苏辰道:“沿此往东大概五十里,便是白日你我见面的地方,师妹可以此为地标......”苏辰的描述虽然简要,却也大致清晰,尤其是关于此地十里地界,何处有山,何处有林,何处有水,地势高低,繁兴衰枯,全都描述得清清楚楚,姬彤听得入神,这才惊觉苏辰早已选定此地做幻阵之眼。

苏辰最后补充道:“我对阵法一窍不通,这些都得多亏大将军指导助我。”他虽出于解释,但其中惊险谋划,却大多出自于他,姬彤如何不知,当下点了点头,按照苏辰所述,先以方圆百丈范围作为阵眼,布阵完成后为以防万一,又在外围连布六套迷幻阵法。苏辰建议说道迷幻阵的范围不宜太大,否则一旦被发现,可能会被一棒子整个敲碎,姬彤此刻全无主意,苏辰所言全都照搬过来,如此忙碌了将近两个时辰,方才大功告成。

连续布下齐套迷幻阵法,对于姬彤而言尚属首次,此次竭力施为,实属被逼无奈,本就轻薄的衣衫被汗水浸透,轻风拂过,身体不禁感到一阵冷意。

苏辰自储物空间中取过一套大衍宗弟子专用的道服给她,青衣加身,显得有些宽大,冷风依旧难挡,姬彤心中却凭白多出了一丝暖意。

“好了,终于大功告成。”姬彤坐倒在地,一阵忙碌过后,总算恢复了少许冷静,当即问道:“师兄,我爹爹他......”

苏辰全无放松之意,听她连续多次询问姬远峰的情况,只好心念一动,将姬远峰从储物空间当中召唤回现实世界。

姬远峰一身气运散去将近七成,满头白发下,面容已颇显憔悴,便似那行将就木之人,失去了大半朝气。姬彤心里一酸,当即哭了出来,姬远峰苦笑道:“傻丫头,爹爹我捡回一条命,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曾经神威之名响彻天下的大将军,突然间变作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苏辰哪怕是身为局外人,也难免为之心酸恻然。眼看他胸口那压制气运的长剑已虚幻将尽,苏辰不禁捏紧拳头道:“大将军,时间不多,我们开始吧。”

姬远峰点了点头,对姬彤道:“傻丫头,先别哭了,爹爹无用,这次需要你保护爹爹一次了。”

姬远峰与秦风烟一战,以惨败结束,自身生机也仅仅靠着胸前那柄虚幻剑影维持,只要剑影一散,姬远峰“神威将军”之名也将永远成为历史。苏辰得知那剑影的玄妙之处后,便生出一个大胆想法。公孙启所传的《药经》博大精深,其中有提到诸多续命法门,而苏辰所选的正是其中最为冒险的“轮回”之术。

天地有“轮回”,因此产生诸多“宿命”之说,而百年前紫微星气运大涨,硬生生将姬远峰这位大衍宗弟子的宿命改变。他身具大气运,百年来修行畅通无阻,是以招来今日天妒之祸。苏辰大胆猜想,姬远峰的宿命已变,那轮回是否也随之受到影响?换言之,姬远峰本该有的“宿命”又去到了哪里?

这等破天荒的想法从所未有,苏辰的猜想几乎就是在说姬远峰其实是拥有了两条命,姬彤初次听到苏辰此类想法,便同姬远峰一般愣了片刻,但姬远峰修行百年,见识超凡,加上自己本就是必死之人,在震撼之后竟是认同了苏辰,让他大胆施为。

姬彤问道:“要是换命失败又会如何?”

苏辰微一犹豫,只得实话实说,“此术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失败,我和大将军都会......”

话未说完,姬彤已打断道:“好,我知道了。”声音微颤,苏辰知她不想听到那可怕的结果,便任由她远离一段距离后,对姬远峰道:“大将军,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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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宗,观日崖。

六门会武刚经历过一场惨败的钟礼在外游历数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大衍峰依旧是耸入云霄的梦幻仙境,观日崖边,旭日初升,刚刚从打坐入定中醒来的钟礼不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蒙方那家伙一回来就开始了闭关,想必在六门会武时受到的打击不小,紫元宫樊玉山哪里就弱了,输给他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在意胜负干嘛?”

撇了撇嘴,又道:“苏辰那家伙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如今怎么就这般厉害了呢?当年入门的前三甲,蒙方、武青、苏辰,嘿,我看现如今,苏辰已是遥遥领先了吧,太上长老的弟子,就是好啊。”

自嘲了一番,起身而立,清风拂面,忍不住便想伸个懒腰。就在此时,整个大衍峰山脉突然一阵巨颤,钟礼转身东望,火龙洞方向一团炽热岩浆冲天而起,天际浮云血红一片,一条遮天巨龙飞天而起,发出一声震天吼声。

“铛——铛——”

钟声急促,大衍宗立派千年,却是首次响起。

钟礼浑身巨震,若不是见到观日崖接连御剑飞起的同门身影,他绝对难以相信,立派千年、统领正道的玄门正宗,竟也会遭到外敌入侵。

“莫非,天真要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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